有了目標,日子過得就有條理。
就像他們的漕船朝發暮至,在一個個渡口驛站間慢慢滑行,然后慢慢向幽州靠近。
漕船速度官府也有規定,順水日行一百五十里,除了第一天行了兩百里,其余都在此限定內。過了漁陽,漕船便常常需篙夫下船拉纖逆行,速度就可想而知了。
“這已是盧龍境,漁陽是南方糧帛北運的碼頭,由此至幽州只有二百里。”帶隊的船公向他們建議道:
“漁陽南來北往歇腳的客商很多,漸漸也有了些商行,他們收行早,你們要逛逛的要趕緊,今晚我們宿在漁陽,還有兩日便到幽州了。”
元楓、李奏帶著洛泱、麗娘二人進了縣城。
看漁陽而知幽州。河朔三鎮最為桀驁不馴的幽州,有他天然的資本。
兩個小娘子很快進了一家綢緞莊,因為她們看見里面掛著幾件制好的衣裳。這在洛陽都很少見,做衣裳一般是定制,或是家中的婢女、女眷自己縫制,很少有成衣出售。
“小娘子喜歡,試試合身就穿回去,這里外邦人多,有些來了就要換裝,所以我們會預先制一些出來。”
兩個小女人到里面換衣裳去了,李奏對元楓說到:“你注意了沒有?一路上數鎮都鬧旱災,可他們的碼頭卸米糧的,還不及漁陽一個縣城。”
“確實如此。不過盧龍是大鎮,人口比那幾鎮都多。聽說,除了上報朝廷的十萬兵馬,另外私兵都有兩萬。”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們很謹慎。忽見過來一隊藩軍,兩人都閉了嘴。
等那隊人馬過去,阿凜問到:“公子,你們剛才聽到他們的馬蹄聲嗎?怎么感覺很特別…”
“特別什么?”元楓光盯著他們的皮甲看了。
阿冽道:“特別響。”
幾人互相看看,都沒有答案。
聽到洛泱的說話聲,李奏和元楓都往里走。洛泱正回掌柜道:“我不是幽州人,這金珠子是我阿兄給我的,不是真金的嗎?”
“怎么回事?你挑好我付錢,那要你拿什么金珠子給他?”元楓接過掌柜手里的那顆金珠子,看看并不認得。
那掌柜笑道:“我并非說它不是真的,我記得這是幽州史家珠寶行的樣式,所以問問小娘子是不是幽州人。”
“幽州史家?”
元楓替她們付了錢,幾人出了門。他問妹妹:“你這金珠子哪里來的?”
“四兄給我的,你看,我還有好幾顆。”洛泱從手袋里掏出剩下的幾顆珠子道:“四兄說,一個珠子頂一貫錢。”
這個手袋李奏見過,他還見洛泱把幾顆這種珠子給藍姑姑。
“四弟?那我就不知道了,幽州史家的生意都做到洛陽去了?還有,這花紋、大小的金珠子,不止一貫錢,他去哪弄的便宜貨?我另給你兩個金錢幣,要使的時候,找個柜坊換。”
李奏若有所思,史家?這么巧,我這次必須親自到幽州,找的也是史家…
一旁的楊麗娘好生羨慕,洛泱那個小兜兜里面,隨便一抓就夠她家用一年。她挽住洛泱道:
“這里不過是個縣城,等到了幽州我們再好好逛。”
洛泱點頭跟著走了,可她心里卻在犯嘀咕:
為什么是史家?難道四兄不僅得了史家的錦靴,還有金珠子?東都史家與幽州史家有什么關系?不行,這事得告訴阿兄,我還替四兄用了幾顆,這下還都還不回去了。
幾人原路回去,除了洛泱圖新鮮買了幾樣沒見過的吃食,幾乎沒怎么逛。
當晚,元楓把大兄叫到尾船上來,洛泱把元植與史家有來往,以及金珠的事都告訴了他們。
“看來四弟挨打不冤,這次回去我要找他談談。金珠子的事你別擔心,既然幽州史家有賣,買幾顆補上就行了。”
元楨有些懊惱,平時自己管那兩個小弟太少,錦靴那是去年的事,自己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但愿這段時間,他不要闖出什么禍來才好。
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洛泱射箭、舞劍以及防身匕首,都練出了個花架子,殺不殺得了敵不知道,至少身體靈敏度得到了提高,給自己壯膽沒問題。
李奏那天把鴛鴦刀中,鴛刀上的字給洛泱看,讓她知道這兩把刀是一對,她竟然笑著對自己說,回去以后還給他,還給他......
他們的賭局也終于揭曉,除了阿凜、阿善、阿復緊跟他們親主人以外,其余親兵全跟阿冽一樣,跑到小娘子那隊去了。
結果當然是他們瓜分了一大筆錢,實現了洛泱首次劫富濟貧的小目標。
船離開漁陽碼頭的時候,元楨便派了兩人前去幽州報信,請楊留后到碼頭迎接御使。
到了沃州驛站,他再次派出一人前往通知。
所有親兵都全副武裝,他們剛剛得到少將軍的命令,全程嚴陣以待,謹防牙兵作亂,保護御使安全。
原以為到了幽州碼頭,不管是笑臉還是冷臉,總會看到一張,沒想到,碼頭上只有幽州刺史帶著兩個手下在等候他們。
“楊留后怎地不到?”
那刺史忙答:“楊......留后他今日身體不適,讓下官迎了御使到館驛中休息,待留后無恙后,再來拜見御使。”
“信使何在?”
元楨更關心的是這件事,因為前后去報告的是阿凜和阿冽,當然,六郎也一同先入了幽州城。
“信使早就到了,已經將他們安排在館驛中等候御使。”那刺史怕元楨再問,接著說:
“那就讓下官引御使入城吧?”
李奏與元楨約好,若是有事,他必想法設法出城通知他們,若是沒有出現,便可進城。
貨船上的賞賜因為沒有宣旨只能留在船上,為了讓篙夫上岸,元楨按照他們的計劃,正要將貨船交給刺史接管:
“劉刺史,我們的人已經勞累多日,想請…”
話未說完,忽聽旁邊親軍有人大聲咳嗽,轉頭一看,竟是阿凜!
怎么?城里出事了?
劉刺史笑道:“少將軍只管說,只要在下辦得到,定會為您效勞。”
“啊,我們的人多日勞累,吃的也很簡單,想勞煩您差人送點好肉好餅上船,讓他們也能打打牙祭。”
元楨笑著拱手道。
“好說好說,在下這就著人去辦。”
等大家各自登車,阿凜才上了元楨的車。
“怎樣?六郎沒出事吧?”元楓著急問到。
“公子人沒事,但今日在幽州城里看了一圈,公子改變了計劃,他說不能把船交出去,我們必須把楊志誠引出城,在船上宣旨、交御賜。現在怎么辦?御使已經登車進城了!”
阿凜焦急的看著元楨,他緊趕慢趕,還是來得晚了一步。
原來如此,元楓眉頭反倒展開了:“不怕,正好楊志誠把我們晾在館驛,給了我們一個改口的機會。”
“對,還有機會,先去到館驛見到六郎再說,只要找個機會,讓李好古發飆,一拍桌子我們不就可以回來了?”
元楨也松了口氣。
剛才還嫌楊志誠怠慢。
真是陰差陽錯,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