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下車跟玄慕說話,車上便開始騷動起來,最后“呼哧呼哧”的飛下來一個身影,直往阿慕身上撲去,大家全都驚叫起來:
“旺財!不能撲!”
荷花跑過來氣喘吁吁道:“小娘子,旺財勁太大了,我實在抓不住它!”
剛在車上看見阿慕,洛泱就是怕旺財過去撲他,傷口扯開就不好了,于是讓荷花拽著繩子,暫時不讓它下來。
阿慕也很高興,帶著旺財往里走。
從東莊牌坊門往莊里走,一路都遇到和洛泱打招呼的人:
“小娘子來啦!”
“我家的葡萄熟了,小娘子來摘啊!”
后面很快有個男人打斷她:“蠢女人,你不會摘了送去?”
東莊的人這兩天都在傳,他們東家的小女兒有一本天書,上面什么都有,連人肚子里的臟腑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那長安來的醫師,哪能第一次動刀就成功?
春天里,小娘子教給玄莊頭的“疏松緊密交叉堆肥法”,麥秸不用焚燒,也能像糞便一樣堆肥。
簡簡單單的方法,怎么就讓個沒種過田的小娘子想出來了?
今年夏季,他們就沒再向收夜香的張家買過糞肥。
現在想想,這也應該是“天書”上寫著的。
這會兒見小娘子來了,都把家里屋前屋后種的瓜果,盡挑好的送到山邊小院里去。這時候的氣溫,七月正是瓜果開始成熟的季節,莊戶們都喜氣洋洋,像過年一樣。
山邊小院里已經很熱鬧,有幾個莊子里管事家里的婆娘,早早過來生火做飯,擺桌打掃。
旺財就是個自來熟,帶著兩個主人往院子里跑。
正屋里豁然放著張很厚實的輪椅,可惜他們打不出無情的那張鐵輪椅,材料用的仍是木頭。
看出洛泱有點失望,玄鐵自豪的笑道:
“做得倉促,鐵匠也沒琢磨出怎么打造,我們就用木先做了個樣。輪椅材料平平無奇,但我們靠的是出其不意的暗器,那兩把匕首,全天下再找不出比它更堅硬的鐵了。”
“最堅硬的鐵?”
洛泱知道,此時最高爐溫只有1300℃,所以連要求1450℃的碳素鋼都煉不出來,什么鐵能稱得上最堅硬?
“小娘子,我義父把他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隕鐵拿出來了。天上飛下來的鐵,您說厲不厲害?對了,您的天書上有沒有記載?它為什么會那樣堅硬?”
看著玄慕父子求知的目光,洛泱眨巴眨巴眼睛:
“有、有記載。因為它從天外而來,一路燃燒…然后就變成了很純度很高的鐵,有八成是鐵,兩成是比鐵還硬的東西…咦?隕鐵很難燒融,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父子倆都笑了:
“不是非得燒融了倒進模具才能成型,燒紅就鍛打,就是花時間長些罷了。”
說著,玄鐵一按椅子扶手內側開關,一把匕首帶著繩索飛了出去,落下來的時候“噹”的一聲,與青石板撞出了火星。
收回來看,匕首通體黑亮,隱隱透著紅光,還有隕鐵自帶的花紋。
“也不是什么珍藏,只是那塊隕鐵太小,鐵匠都不肯打,這次讓他們十二個時辰不停,打了好多天才算成型。這也就是初步想法,如何改進,還要靠公子自己琢磨。”
洛泱笑道:“這就很好了,飛出去嚇唬嚇唬人,自己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她正這里摸摸那里按按,外面丁香喚到:“小娘子,三郎君和公子他們來了。”
出門一看,她愣住了:
辛辛苦苦做了輪椅,這家伙貼著小胡子走著進來的。
“怎么?這里面你誰不認識?”元楓看見洛泱的臉色有點奇怪。
“沒什么,你們都別進屋,后面涼亭里備了瓜果,邊吃邊看風景,不比屋里更好?”洛泱帶頭往涼亭走。
李奏抬頭看看山上的桑拓樹道:“莊子大,在里面做什么都不容易被外人發現,除了元楓說的增開打鐵作坊,你這還有做弓箭的材料。”
“對,馬蹄鐵已經在試用了,你的小彭莊和我家的東莊,打造兩千精銳,應該沒有問題。冬季防御軍募兵的時候,我們便同時啟動。”
這事元楓父子已經商量過了,公私同時并進,最能遮人耳目。
李奏的這些私兵,公開身份是租戶,忙時種糧、閑時練兵,看似與團結兵一般。
“后方已經開始推進,六郎你就要把眼光投向長安了。這次我在長安住的時間不短,該見的人都見了,他們有人還悄悄向你推薦郎中,可見大家都沒忘了你。”
裴煊在長安經歷了為杜芊芊脫困一事,反倒將心中對感情的幻想全部放下。
昨夜李奏對他說起,他們在往返幽州路上發生的種種,裴煊心里雖有點酸酸的,但一個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表妹,一個是自己少年時交下的摯友。
他高興的成分還是多過了難過。
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將李奏推上那個寶座,其他的事,他不做多想。
這次長安之行,對裴煊來說形勢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聯絡的都是以前對李奏頗有好感的官員。
大家雖不明說,但心里都知道,洛陽的六郎他的腿快好了。
柳青悄悄來見了他,同來的還有一個人。
“國舅肖洪在長安混得風生水起,他現在明里是蕭太后的弟弟,暗里是勾搭內侍臣的外臣,實際上是你放在長安的盯子。六郎,你可要看好他。”裴煊笑道。
這話洛泱也聽見了,她好奇道:
“難道他有把柄被你們拿住了?”這事史書上可不是這么寫的。
“六郎派人先一步到他住過的西禪寺,找到那位了解他身世的方丈,他的經歷與蕭太后說的兩樣,也就是他根本不是蕭太后失散的弟弟。
這時李逢吉與王守澄通力合作,已經把他掛上了國舅的身份,住進了國公府里。我們拿著方丈寫的證實書,他還不乖乖就范?”
裴煊端起洛泱給自己倒的茶,微微一笑:
“說來也巧,國舅這件事上,表妹和六郎的判斷出奇一致,一個說他是假的,一個就抄了他的老巢,還真是......”
“絕配。”
李奏也端起鹽味剛好的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