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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清君側

  分開只數日,恨別似經年。

  李奏披一身憂郁進來,卻被洛泱關切的眼神沖散。幾個女人擠在坐榻上,元楓、李奏在榻前找了個鼓凳坐下。

  “同州關怎樣?河中、涇源可有出兵?”鄧春花等不及他們開口,搶先問道。

  她爹娘、二郎、二郎的爹都在同州,魂牽夢縈,幾宿沒睡好。

  “兵變時間挑得太好,這兩年吐蕃內亂,顧不上挑釁大唐,而南詔卻日益強大,每每冬季瘴氣減弱,便發兵沖入大唐腹地,劫掠人財。

  如今國境西移,涇源、鳳翔都已不再是邊境,他們的軍隊皆調走大部分組成南境防冬軍,到劍南協助防御。

  這次暴亂是多點同時爆發,他們打出來的旗號是‘清君側’,大概史家花重金收買軍官,而軍隊士兵又不明真相,他們相信所謂的‘圣人被囚禁,齊王坐朝堂’,打起仗來倒是有幾分勇猛。

  而神策軍多年無戰事,軍隊疏于練兵、管理松懈,馬存亮他們練兵還沒那么快有成效,兩軍交戰,敗多勝少,形式不容樂觀。”

  也就是說,相鄰藩鎮涇源、鳳翔兵抽走一半做防冬軍,正在去劍南的路上,就算調回來,也需要時間,神策軍不敵反軍。

  “你嚇唬她們做什么?反軍雖來勢洶洶,但朝廷已下令讓河中、河東馳援,你們也別太擔心。”

  李奏見洛泱蹙著眉心、憂心忡忡,便看了元楓一眼,怪他講得太多。他微笑著安慰洛泱:

  “你別怕,朝臣們情緒還算穩定,只要神策軍控制權在我們手里,他們不敢造次。我過來就是給你一個準信,省得你瞎猜。”

  他并沒坐多久,茶剛端上來,他已經站起來要走了。

  洛泱送他出去,將自己的手塞到他溫暖的手心里,交代道:

  “這段時間你進出都要格外小心,別仗著自己身手不錯,不把別人放在眼里。”

  “我從不把別人放在眼里,除了你。”李奏溫柔笑道:

  “有他們跟著我呢,你放心。我正在調兵,形勢很快會好轉,我保證,讓你父兄平安回到洛陽。”

  洛泱只得點點頭,對打仗她一竅不通,可就算學過兵法、身有武藝的李奏,對他來說,這又何嘗不是挑戰?

  “六郎,你要相信,我們這個偉大的國家會一直走下去,雖有坎坷,卻始終屹立不倒。你我只是想將它變得更強大,讓它永遠有底氣無懼外敵。”

  “我知道。我身后有你、有大唐,讓我倒下,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馬車旁,李奏將她攬在懷里,這短暫的溫存,會溫暖他每個見不到她的獨處,因為只有她知道他不為人知的來處和堅持。

  看著馬車緩緩移動,以前,她總想不明白,史墨白區區一介商人,憑什么顛覆大唐,實現復國?

  現在她才知道,當皇商手上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他可以買通任何人。

  從藩鎮到兩京,他一直積極制造各種層面的爭端,為的就是尋找敲破大唐這個雞蛋的機會。

  皇太弟監國,他認為就是這樣的機會,以前他在背后支持安王、潁王,為的就是這個機會,可惜他們不爭氣,沒達到效果。

  如今這個想巴結、巴結不上的齊王,卻給了他打出“清君側”旗號,堂而皇之攻打長安的機會,他如何會放過?

  剛才李奏攔住元楓,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是因為不止西面,東面的河中也出了問題。

  河內郡王李潭的舅父,便是河中節度使。查抄鬼市鬼倉,不但讓李潭損失了一大筆錢財,甚至還斷了他將來的財路。

  他恨李奏心狠。

  料想李奏又怎會不知,玩得起鬼市的,哪個沒有朝廷背景?還搞出個“查謀反案同謀”的花招,讓他們連轉移財物的機會都沒有。

  皇族得了皇權,難道就不能給宗族留條致富路?

  延州兵變口號是“清君側”,這讓李潭一晚上能笑醒三回:報應來得太快,只要李奏被砍了頭,一切又會恢復原樣。

  只要鬼市還在,沒了回洛倉,難道今后就不能有別的鬼倉?

  鄜坊、邠寧鎮亂了,相鄰的涇源、鳳翔防冬途中,河中卻按兵不動,京畿北大門同州關成了孤軍。

  馬車緩緩出了蘇府,李奏的臉色恢復了肅色:

  朝廷里也并不是上下一心。

  他能成為皇太弟,靠的是團結淪為執行部門的尚書省,所以在推翻王守澄之后,他幫助尚書們重新獲得決策權。

  六部尚書比相公、內侍臣們更接地氣,他們考慮事情的角度往往更實在、可行。

  但這就損害了中書省、和現在代表圣上的門下省,這兩者之間的利益。宰相們有些話說出來,一下就被尚書們擋回去。

  就像河東節度使病逝,讓誰去接任這一事上,吏部尚書提議讓天平軍節度使令狐楚前去。

  但李宗閔卻一心想將支持自己的令狐楚,調入京師,助他一臂之力。

  “天平軍轄內連年大旱,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慘狀,令狐楚敢于調富濟貧,去年到現在,天平鮮有流民。有能力治理地方的人才,應該讓他在地方發揮更大的作用。”

  吏部尚書沒考慮你的什么黨爭,而是擺出了他的理由。

  這些發生在李奏重生前的事,他記得很清楚。他直接拍板道:

  “好,就由令狐楚去接任柳公綽,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即刻上任。”

  這事讓李宗閔耿耿于懷。

  沒了王守澄,他便通過內侍中劉弘逸、外侍中仇公武,與癱瘓在床的圣上串通起來,用“圣意”來給自己加碼。

  李奏沒有強行阻斷宰相與圣上的聯系。

  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自認為事事謹慎,做的又都是利國利民、振興大唐經濟的事,他無愧于心。

  而圣上也知道李永還小,此時還需有人為他保駕護航。

  他對大臣的信任并不比信六郎更多,但他想讓六郎栽個跟斗,借此機會給他套上些約束。

  宮里宮外,各懷鬼胎。

  圣令未下,下的是皇太弟諭令,這就引人遐想,藩鎮都以觀望為上。

  監國數月的李奏,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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