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后宮門,徐清漣便將蘇洛泱暫時拋到腦后,她只是個低階女官,在這里要循規蹈矩,不能行差踏錯。
否則,自己還沒等到圣寵,就已經被扔到掖庭去做苦力。
她正沿著花墻走著,忽然聽到花墻那邊有人聲,徐清漣放慢了腳步,隔著花窗往對面看。
隔墻是通往翰林學士院的路。
下月各地就要開始科舉報名,可現在還沒定下進士科分配的名額,就是因為朝堂上有人認為進士科考,助長了輕薄浮華之風,應該刪減名額。
在科舉考試這塊,王守澄除了在學士院安排了兩名宦官做學士院使,實時掌握圣上動向,其余倒是給了圣上充分的自由。
此時,院使、學士們,正陪著圣上從翰林學士院走出來。
“圣上剛才欽點明經科新增《爾雅》、《論語》、《孝經》三經,共考十二經,是否也在進士科增加科目,以駁眾人偏頗?”
圣上哈哈笑道:“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三十歲考上明經科已經老了,五十歲考上進士還算年輕,這還不算難嗎?你們這些人,就知道和稀泥。”
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圣上!可惜隔著一堵墻。
徐清漣捂著胸口靠在墻邊,大氣都不敢出,跟在她身后的兩名小內侍關心問道:
“徐女史,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不舒服?對,我就是不舒服......只見她一手捂著肚子,在花窗前慢慢坐下,蹙眉哼哼道:“我肚子好疼......”
“肚子疼?是不是吃錯東西了?”小內侍忙把她手上的托盤接過去。
“不是吃錯東西,說了你們也不懂......哎喲,肚子好疼!”她瞄了一眼花窗,圣上他們就要經過這里,她趕緊叫得更大聲些。
“徐女官,你快起來,圣上要過來了!”小內侍想把她拉起來,回避一下,徐清漣哪肯起來?正在拉拉扯扯,花窗那邊傳來院使的聲音:
“放肆,什么人在對面喧嘩?驚擾圣駕,該當何罪!”
徐清漣忙捂著肚子掙扎著跪在地上,仰頭說到:
“徐清漣乃內庫房女史,正要給吳婕妤送圣上的賞賜,哪知半路突然肚子疼得厲害......是清漣罪該萬死,不關這兩位內侍的事。”
“內庫房女史?”圣上走近花窗,從窗格望去,那女使果然有點面熟,他笑道:
“朕記起來了,內庫房是有這么位女史。你是吃壞了東西?”
“不,不是,每個月我都會疼上一陣......”
圣上明白了,對她身邊的內侍道:“地上涼,還不把她扶起來?一個去送賞賜,另一個把她送回內庫房。”
說完,圣上繼續往前走了。
那小內侍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將徐清漣扶起來:“阿姊好福氣,多虧圣上記得你,要不,我們一頓板子是少不了了。”
徐清漣回了庫房,方欣奇怪的看著她:“這么快就回來了?”
“嗯,路上肚子疼,就先回來了。”
“肚子疼?”
方欣看著她的背影一臉狐疑:上個月她不是和我一個日子?
直到傍晚,紫宸殿的小內侍,給徐清漣送來了一包紅糖,一包紅棗:
“圣上說了,讓這里的管事女官,這兩天別安排徐女官外出,肚子疼就在屋里多躺著。”
等小內侍走了,方欣這才氣得跳起來,便去掀徐清漣的裙子邊罵道:
“你這個狐媚子!肚子疼?我都沒到日子,你怎么就疼起來了?一定是在路上遇見圣上,編出來的謊話!圣上還賞你紅糖?宮里婢妾都吃不上,你居然得了圣寵!”
方欣就是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暴脾氣,否則,以她的資歷,也不會被安排來內庫房做個小小的管事女使。
徐清漣自知理虧,忙把紅糖塞到她懷里:
“阿姊饒了我吧,剛才不小心摔倒了,正好被圣上遇上,說謊也是為了保命,這些東西是圣上自己賞的,也不是我要的,妹妹下次再不敢了。”
“我們是女官,不是姬妾,宮中這么多女官,人人都想著勾引圣上,皇宮還要不要人管了?
你的話我可記住了,再有下次,我就幾樁事情一并報給尚宮,數罪共罰,你就等著被趕出宮吧。”
方欣把拿包紅糖扔到徐清漣懷里,冷哼一聲走了。
徐清漣暗暗舒了口氣。
她看看懷里的紅糖、紅棗,還沒吃,心里已經甜到發膩:圣上又年輕又英俊,對我還那么體貼,說不定過幾天......
這樣一想,她又后悔找的這個借口,應該說腳崴了,那就不用等幾天,到時,怕是圣上又忘了。
王守澄很快得到了消息,這種事他在幾朝圣人身邊見多了,當初敬宗皇帝病中,都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引圣上,徐清漣這又算什么。
“有志向好啊,當初我見她賣身救母,就覺得這小娘子有孝心,人長得也還標致,我對她有恩,她不會知恩不報。圣上若是寵幸她,你們別攔著。”
王守澄稍稍動了動手,替他磨指甲的小內侍連忙停下來。他又問:
“開明坊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王闐答到:“已經準備好了,竹海長風閣的掌柜親自為您置辦,兒子明天再去檢查一遍,保管萬無一失。”
“你去送帖子的時候,齊王怎么說?”
“他說一定到。”王闐陪笑道:“齊王將來又沒機會承繼大統,他就是個安樂親王,得了您的厚待,他就偷著笑吧。”
“話不能這么說,他去了一趟東都開竅了,找錢的手段比那些商人還多。他不是想替朋友要個榷茶商名額嗎?給他!
只要他懂事,有肉一起吃,我也不是個小氣的人。”王闐忙點頭道:
“義父說的是,誰會和錢過不去?那榷茶商,史家兄弟已經拿去一個名額,再給齊王一個,那就要把兩京分開......”
“分開就分開,誰說我一定要把兩京都給史家兄弟?不過......嘶......讓他們倆爭爭也好,誰做得好,兩京都給他。”
王守澄并不在意誰拿了京畿、東都畿的榷茶商資格,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利益。
齊王說,柜坊分紅了,跟著守禮一塊送給他。
他倒要看看,齊王的東都柜坊,到底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