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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什么時候瞎的

  李式越來越覺得,六郎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比如,他們今日到南市去,并非隨意亂逛,而是去找人,找的這個人叫蕭洪,一個才剛從福建到東都的茶葉販子。

  六郎到洛陽不久,又怎會認得剛從千里之外來的一個茶葉販子?

  問清蕭洪的身世來歷,看了他帶來的茶葉,二話不說,買下他所有茶葉,讓他運回縣公府去了。

  這是啥意思,阿茂也看不明白。據他倆觀察,六郎不是一個愛喝茶的人,因為他睡眠不好,御醫建議他少喝茶。

  這樣大量買茶為哪般?

  李奏當然不會告訴他們,他等這天多時了,但前世蕭洪在要開蠶市這天,才與前來巡視的李逢吉結識,他也只能守株待兔。

  就是這次偶遇,讓李逢吉發現蕭洪的種種經歷,與圣上要找的人高度相似,便將他送到京師戶部做茶綱役人。

  再讓王守澄“偶然”發現,這個從福建來的役人,竟然是圣上苦苦尋找、蕭太后年幼失散的親弟弟。

  蕭洪頃刻之間成了人上人,他不但在長安耀武揚威,還成了知遇之恩王守澄的頭號幫兇。

  只是前世這位“舅舅”可比他命長,直到后來,被圣上扶持起來對抗王守澄的大太監仇士良當權,找了個新騙子“舅舅”蕭本,這才把蕭洪定為騙子。

  這個唐朝最大騙局,李奏雖沒看到最后,可蕭洪能騙過圣上、太后,在長安欺男霸女,為虎作倀,他便不會讓歷史重演。

  李式看不懂為何要買茶葉,更沒料到,六郎會讓他轉回頭去查,那個魯大郎搞的是什么鬼。

  當他將農具鋪掌柜說的話,如實稟報給李奏,只聽他微微嘆了口氣道:

  “之前不是蠻聰明的樣子,什么時候瞎的?還把我半袋子錢都給了那市井奴…

  我猜,那狗子必不得善待。你和阿冽今晚去尋尋,把我的錢和狗都帶回來,打掉那獠奴兩顆門牙,看他以后還敢訛人。”

  自打隋朝開始,在北方發展養羊業,百姓能吃得起羊肉的,基本已經供大于求。

  黑豬肉有股子騷味,富貴人家不愛吃,要吃就獨吃豬臉肉,豬肉又成了普通百姓的選擇。

  再加上引入佛教,當中并不提倡吃狗,所以,不缺肉的大唐,少有人會去吃狗肉。

  現在狗子就只有三個用途,看門、打獵、寵物。

  大黃狗不是叭兒狗,做不成寵物,它已經瘸了腿,魯大郎又怎舍得真花錢給它治?

  它也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只有被遺棄的下場。

  直到李式出門到縣公府去找阿冽,南市里的洛泱,這才吃得飽飽的,看著邵春、荷花手上提的大包小包,心滿意足,準備打道回府。

  正走到南市坊門口,便看見一個商人打扮的人著急忙慌從一輛馬車下來,里面的人冷聲說道:

  “蕭洪,要是再出錯,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大獄。”

  “是是是,小人再不敢了。”那商戶正了正幞巾,抱好包袱,戰戰兢兢問:“萬一留守已經走了......”

  “帶他滾。”

  車夫一甩鞭子,兩匹馬同時原地刨了一下,帶著風跑了,留下一個仆從領著蕭洪埋頭往南市里走,那仆從為找蕭洪,已經來回跑了幾趟,忍不住小聲埋怨道:

  “要不是你有這個福氣,碰巧跟國舅一個出身......”

  他們走后,洛泱好奇的問:“國舅?現在的國舅是誰?”

  “國舅是誰不知道,可我知道丟了一個國舅。”荷花換了個手替包袱,笑道:“有次小娘子在夫人屋里玩,將軍來了,還說起這事,您是不記得了。”

  “姓蕭?蕭洪?丟了個國舅?”

  洛泱微皺著眉喃喃自語。來的時候空手走路沒事,這會他們大包小包走在路上就特別顯眼,正走著,旁邊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裴煊掀開簾子叫她:

  “泱兒?怎么出來沒坐車?”

  “裴表兄?這么巧?反正順路,我蹭你車回去。”看到有順風車,洛泱很高興。

  裴煊剛才還做好打算,若是小表妹不好意思與他同車,那他就下去走路。

  現在她自己提出來坐車,而且還不嫌棄與他同車,裴煊趕緊把那半截話吞下去。

  洛泱大包小包塞到車上,然后自己也跳了上來,嘻嘻笑道:“裴表兄,你怎么不陪著留守,自己開溜了?”

  “幾位尚書、將軍作陪,全都是老態龍鐘......啊,我不是說姨父老態龍鐘,他老人家是老當益壯,也不對,姨父沒老......”

  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洛泱掩嘴“咯咯”笑起來:

  “我爹又不在,你夸他年輕他也不知道。表兄,你可真逗,做刺史時候的嚴肅勁哪兒去了?”

  裴煊苦笑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由不得你不嚴肅,就是不茍言笑,那些官位比你高的、爵位比你大的,還不是一樣總要壓你一頭。

  我出來也不是偷溜,是給留守辦差呢。剛才遇到位福建來的客商,李留守向他打聽點事,沒想到說來說去,這個客商竟然合了留守眼緣,我是回府衙替他拿個卷宗。”

  裴煊說的,不就是剛才在門口遇到的那個蕭洪?洛泱連忙追問道:

  “什么卷宗?是不是跟丟了的國舅有關?”

  “哎?你怎么知道?不會又是做夢夢到的吧?”

  洛泱被他逗笑了,想起自己忽悠阿兄們的借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把臉埋在自己兩個手掌心,肩膀抽個不停。

  “真像他說的,就沒見過你這么愛笑的女子。”裴煊傻笑道。

  “不不,這回不是我夢到的,”洛泱抬起頭,眼眶里凈是笑出的淚花,真讓裴煊一陣心動。她道:

  “是我們剛才在南市門前看著他跑進去的。”

  裴煊立刻警覺起來,臉上的笑也收了一半:“剛跑進去?不對,他說他昨天到了東都,住在南市存貨的鋪子里,剛送走買茶的客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洛泱更是想到了馬車里的那個人。

  “裴表兄,反正要先經過府衙,你在那里放我們下車,你忙你的去吧。”

  “不用,你坐我的車回去,到了府衙還有府衙里的車。”

  府衙離南市很近,就隔著兩個里坊,裴煊很快下了車,到里面去找圣上當初發給東都,尋找國舅的那些告示留本。

  等他拿著卷宗,走到府衙門前坐車,卻看見自己的馬車已經走了,可洛泱還站在原地。

  “泱兒?你怎么沒走?”

  “我再坐你的車回南市。”洛泱也不客氣,在裴煊驚異的目光中,提著裙子爬上了車。

  她......難道還是喜歡粘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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