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這…”
“我這…真的是…控制不住的呀!”
面對著已經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王若弗也不隱瞞,她搖了搖頭,索性就直言相告地說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明白我這人的脾性!“
“我呀,嘴拙舌笨,打小就不會怎么去討人喜歡!”
說到這里,王大娘子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種既傷感,又悲哀的神情,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在為自己曾經的往事而感到難過。
“我既不像我姐姐那樣,能說會道的,可以討得父親母親的歡心。”
“也不可能和林噙霜那賤人一般,不要臉面地使些狐媚子的下作手段!”
王若弗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說句實在話,就她的性格,竟然能有這種表情出現,也著實是十分之罕見!
畢竟,王大娘子的氣質根本就不搭這一款風格。
“大娘子!”
劉媽媽倒是沒有覺得什么不對,或許是因為她身在局中,沒有察覺到。
而作為王家的老人,劉媽媽自然也是知道王若弗此時的狀態是怎樣的。
劉媽媽明白王大娘子這是真的觸景生情,回憶起了曾經在娘家的時候,過的那些的日子。
當然,王若弗還沒嫁到盛家的時候,她日子過的其實也是挺不錯的。
畢竟是一代名臣王閣老家的嫡女,無論怎樣,但鐵定都是會衣食無憂,享足富貴的。
但是!
貴門小姐也不僅只是追求著物質上的富足,在精神上,她們也同樣是有著需求的。
所以,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王若弗一直都是有著她自己的煩惱。
小的時候,她是渴望能夠得到雙親更多的疼愛,但是,因為有一個比她陪伴兩位老人時間還久的親姐姐在,就實際上而言,她也并未是能如愿。
因為某些歷史因素的影響,王若弗其實也并不是在王老大人夫婦二人膝下長大的。
在她兩三歲還不記事的時候,她就被王老大人給送到了她二叔的家里,寄養在他們家,直到她九歲多的時候,王老大人在京中站穩跟腳,于仕途上穩定了之后,這才將她從鄉下給接回到了身邊。
因此,可以說,王大娘子小時候是在別人的家里長大的,與王老大人和王老太太沒什么聯系。
所以,縱使是后來王老大人和王老太太在將她給接回京中,再如何的補償于她,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還是生分了許多。
王老大人倒還好,在他眼里,兩個女兒都是一般無二的,甚至,他還會因為王若弗的遭遇而更疼惜她幾分,不過,身為朝中大臣,王老大人的公務亦是十分地繁忙,平日里,他也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管理這些小事。
因此,家中事物,王老大人也盡皆是交于他的娘子王老太太處理。
但是,與王老大人相比較,王大娘子的生母,王老太太卻是不同,她對自己兩個女兒的疼愛程度卻是有些分別。
或許表面上是看不出來,但內里仔細地感受,卻是能顯的分明。
當然,以王若弗的智慧自然是看不出來的,但是,千萬不要小瞧一個女人的直覺,尤其是直來直往,城府不深的女人。
許是因為這些女人的腦子用的都比較少,所以她們在直覺方面可以調用的腦容量就極多,故而,她們的直覺也就越準。
而王若弗,就是此類女子的代表。
雖然說不出來,但是她卻固執地感受到了自家母親待自己與自己姐姐的不同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大娘子才會每每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會覺得愈發的神傷、難過。
“呵呵,我都知道的。”
“你別擔心!”
王大娘子看到劉媽媽擔憂的眼神,頓時就是揮了揮手,借著這動作,迅速地擦干自己眼中的淚痕,裝作什么也沒發生地道:“不過!”
“你也看到了,你是別指望我會說那些柔啊,弱啊的什么話來!”
“我呀,天生就做不來這事兒!”
王大娘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做不來林噙霜的那些事情。
“要是叫我跟林噙霜那個賤人一樣,整日里裝作那般沒骨頭的下作模樣,那可真是太難為我了!”
王大娘子一臉的委屈,看來是真的沒有法子做到這種事兒。
“呀,大娘子!”
“你別打退堂鼓呀!”
劉媽媽倒也不是寄希望于王若弗能夠改變自己,她這次開口,不過是借著這次的機會想在王若弗的耳旁多說幾遍,好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她,讓她能壓制住自己的暴脾氣,今后能溫柔些。
縱使只有一絲絲,那也是莫大善焉!
“大娘子,您就算是不為自己著想,那也要為五姑娘想想呀!”
劉媽媽想了想,卻是開口勸道:“最起碼,您要在五姑娘的面前,得端著些模樣!”
“可千萬不能讓她學了這樣的習慣!”
“要不然的話,那今后五姑娘和五姑爺成親之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呀?”
“他們小兩口總不能是天天都要吵架過日子的吧?”
劉媽媽極為了解自己的大娘子,幾句話就是點在了王大娘子的死穴上。
戳的死死的,都不帶翻動一下的。
“啊?”
“這…”
聽到劉媽媽再次說到如蘭,王大娘子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了。
說起來,王大娘子的三個子女中,兩個大的都已經各自安好,可以讓她放心了。
可唯獨最后一個小的,卻是叫人放心不下!
尤其是,這小的還是三個孩子當中,最不自律,性子最差的一個!
一想到如蘭,王大娘子頓時就是猶豫了起來。
“如蘭…”
王大娘子閉著眼睛,默默地在自己的嘴里念著,似乎是在琢磨、盤算著什么。
半晌。
在她思忖了之后,終于是猶猶豫豫地開口了:“那…那我就…試試吧…”
王大娘子還是有些不自信,她在嘴里喃喃了幾遍誰也聽不出來的話后,眼睛陡然一睜!
“唰!”
王大娘子咬了咬牙,既像是在跟劉媽媽保證,又像是在為自己打氣地道:“不管怎么說,那我就盡量試試!”
“總不能叫如蘭步了我這樣的后塵!”
為母則剛,因為如蘭,王若弗最后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地答應了此事。
而恰在此時。
“好了!”
“娘子,我們走吧!”
盛紘沒有發現這邊的這對主仆在說什么,他只是穿著一襲微綠的常服,從屋子里悠然地走了出來。
還別說,這盛紘的容貌卻是不錯。
他雖算不得什么絕世美男,比不上齊衡、盛長權的絕世之姿,但憑借著他的身高、五官、以及那一身的詩書之氣,在世人眼里,盛紘也儼然是一派帥大叔的形象了。
“唔?”
被盛紘這一聲驚醒,王大娘子主仆兩個紛紛地止住了方才的話題,立即轉頭看了過去。
“你!”
不過,盛紘的帥氣,王大娘子是沒看出來,但她在第一眼瞧見盛紘走出來的時候,她的心里就是猛地不舒服了起來,第一時間就是柳眉倒豎,準備厲聲指責一番!
但是,一念及方才劉媽媽說的那些話,王大娘子險險剎車,總算是在最后時刻,強行咽下了自己嘴里的話。
不過,這樣一來,王大娘子的神情也是難免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
而且,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也著實是“酸爽不已”,最起碼,是王大娘子這般感受!
“哈哈哈!”
見著王若弗的那副怪異模樣,盛紘一個激靈,趕緊尷尬地笑了笑,道:“走了!走了!”
“娘子,我們快走吧!”
盛紘知道自己理虧,而且,他又眼見著王大娘子先前似乎有想要爆發的感覺,雖然不知她為什么在后面又強行忍了下來,但他明白,此時卻不是廢話的時候。
于是,他便趕緊岔開話題,企圖讓這件事兒就這么混過去。
不管時候,對方會不會翻舊賬,但此時“情況緊急”,能躲一時是一時。
更何況,彼一時非此一時,待到日后,就算王大娘子想要舊事重提,但只要不是在當下,那對方心里的怒火也自然而然地就少了。
故此,盛紘下意識的,就用出了這么一道拖延計。
“糟了!”
不過,在盛紘將話說完之后,頓時就是后悔了!
“我這嘴,就不該多說什么的!”
盛紘在心里暗暗懊惱:“我就應該打聲招呼就往外走的,怎么此時能開口呢?”
“大娘子這次,怕是又要炸了!”
“娘子,我…”
“好的,官人,那我們走吧。”
就在盛紘準備開口解釋自己想到的理由時,王大娘子亦是同時間開口說話了。
“嗯?”
“我沒聽錯吧?”
見到王大娘子這般平和、善解人意的模樣,盛紘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大娘子這是轉性了?”
“又或者?”
“大娘子,是叫別人給假扮了…?”
雖然盛紘的心里是在不斷地瞎猜著,而且,他猜測出來的假設也愈發地沒邊,但看到王大娘子這般溫順,他也不敢多浪費時間,于是趕緊就順坡下驢,急聲道:“啊?好!”
“好!好!好!”
一連好幾個“好”字,頓時就是從盛紘的嘴里發出。
“既然如此,娘子,那咱們這就快些套車走吧!”
“也省得萬一遲了的話,會累得母親在碼頭等著我們!”
盛紘話才剛一說完,就開始了動作。
也不待王若弗回應,盛紘當即就是大袖一擺,直接就往前邊走了過去。
“唔”
“我不生氣!”
“我不生氣…”
后面,見到這一幕的王大娘子頓時又是被氣得眼角不斷地抽搐!
不過,經過劉媽媽的勸說,她在心里卻是強行按捺住怒火,而且,也不停地給予自己心理暗示,好叫自己不那么生氣。
“大娘子?”
一旁的劉媽媽看得有些心驚,趕緊上前一步,攙扶住了王大娘子,擔心地望向了她。
“放心,我沒事!”
察覺到了劉媽媽擔憂的眼神,王大娘子擺了擺手,直接道:“行了,耽擱的也夠久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省得到時候,萬一真如官人所說的那般,要是讓母親在碼頭等著就不好了!”
“啊…是!”
聽到這里,劉媽媽趕緊就是低著頭應了一聲,而后就小心地攙扶著王大娘子走了出去,跟著盛紘一起前往碼頭。
漢江。
此時,距離汴京城里的碼頭也就只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了。
而在盛家的那艘畫舫船上,幾個人亦是坐在三層的樓亭之下,圍著一張特制的木桌,小聲地交談著。
而亭子下面,其實也不過就是明蘭姐弟和顧廷燁父女四人圍坐在一起罷了,他們三個大人此時正一邊小聲地說著話,敘敘舊,另一邊,則是笑看著前面甲板上的比試。
那是石頭和徐長卿二人的比試。
也不知道這兩家伙是怎么回事,許是因為同性相斥,亦或是人設重復的原因吧,總之,他們兩個就是天生的看不對眼。
再加上這一次,也是他們有六七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所以二人在經過一番“親切而不失傳統”的唇槍舌劍后,索性就決定要以武功來決勝負了。
畢竟,在言辭交鋒之上,這兩人卻都是旗鼓相當,斗了個不分勝負。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個才會繼續打了起來,想要贏個勝負。
因為兩人都是有分寸的,所以,眾人也沒阻攔,就當是讓他們活動活動,當做鍛煉罷!
“顧二叔,你這次也是要回京的嗎?”
亭子里,明蘭一邊逗著顧廷燁的女兒蓉姐兒,一邊好奇地問了一句。
“不!”
“現在還不是我回去的時候!”
顧廷燁看著對面那一大一小兩個玩得十分開心的女人,搖頭回道:“如今,我已經改名白燁了,汴京,還有那個地方,也已經是與我沒有關系了!”
“嗯?”
聽到顧廷燁這么說,一旁的盛長權卻是微微驚詫地瞧了他一眼。
雖然顧廷燁沒有怎么細說他與寧遠侯府的事情,但是明蘭姐弟卻都是明白了一件事兒,那就是顧廷燁已經與寧遠侯府劃分了界限。
他們,再也不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