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盛長權在府中侍女的帶領下,終于是回到了六年前他曾短暫居住過的地方。
不過,相比較于曾經尋常院子的模樣,此時的狀元館卻是不一樣了,最起碼是豪奢、華麗了許多。
依舊是兩進兩出的院子雖然不曾擴大,但內里的布置卻是精致了許多。
紫色的帷幔,青白的屏風,棗紅色的桌椅床榻,一處映著一處,竟是恰到好處地形成了一個圓,讓人觀之而感到心曠神怡。
“嘩”
縷縷陽光宛若水波般,從窗外透射而入,流淌進了這整潔利落的屋子里。
“騰”
在盛長權的眼中,那水浪也似的金光,在流淌進屋子后,卻是繚繞了一片紫青之色檀香之中,彌漫空中,交相呼應。
“嗯?”
見到屋子中的奇景,盛長權微微一愣,繼而又忽的是聞到了空中的點點清香,他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回味了一會兒。
良久,方才嘆道:“不錯,這是皇家貢品,取自西域阿禪那國的極品佛檀。”
聞香而知檀意,在這六年里,盛長權不僅是走的路多,就連見識也是廣闊了許多,故而他才能識得此物。
阿禪那國,是西域的一方小國,那里佛教鼎盛,信仰堅定,其國力雖然不盛,但特產卻是不少,尤其是這檀香,更是一絕!
阿禪那國的極品佛檀,不僅是清香怡人,其功效卻也是極為不俗,能讓人凝神靜氣,舒緩情緒,長久使用者更能滋養心神,使人延年益壽,身體康健,極受本朝達官貴人們的喜愛。
甚至,就連宮里也是將其定為貢品,每年從阿禪那國收獲不少。
不過,因為這極品佛檀不僅原材料珍惜罕見,就連制作工藝也是極其艱難,據說只有極為虔誠的佛徒才能在佛祖的見證下做成此物,因此,此檀香寸金難買,物比黃金,價值著實是了不得!
盛長權敢肯定,這東府里面怕是攏共也沒有幾根,此時,能取來一根為他點燃,就已然是殊為不易的了!
對此,他自然是承受此番人情的。
“也罷!”
盛長權想了想,索性就直接返身往外走,準備召集侍女帶他去找明蘭。
他打算,就在這幾日里解決掉淑蘭的事兒,以此來回報東府之情。
誰料,他還沒來得及走出狀元館的院子,明蘭就帶著品蘭從外面跑了進來。
“阿弟!”
遠遠地,明蘭就是對著盛長權招呼了一句。
“長權弟弟!”
雖然已經六年多沒見了,但品蘭卻是不怎么見外,她直接就跟在明蘭的身后,對著盛長權打起了招呼。
畢竟是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所以盛長權與淑蘭、品蘭但也不陌生。
不過,相比較而言,他與淑蘭則更親近一些,而品蘭卻是差了一些。
“長權見過品蘭姐姐!”
盛長權先是笑著對明蘭點了點頭,權當是打過招呼,然后則是瞇著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那一臉愉悅表情的盛品蘭,心中卻是念頭急轉。
“看樣子,阿姐是準備通過品蘭姐姐,來揭開那件事情了?”
盛長權轉頭,再度看了一眼旁邊的明蘭,眼神中帶著些的探究。
“唰!”
明蘭笑著對他眨了眨眼,微微點頭,回應了盛長權。
“啊哈!”
“長權弟弟,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
品蘭還不知道身邊兩人的暗中交流,此時的她沉浸在盛長權給出的反應里,面上帶著些驕傲。
畢竟,盛長權在她的心中是有些不一樣的。
說起來,因為東府這邊是商賈的關系,所以品蘭自小就聽說過很多有關于讀書的事兒,尤其是在盛維的言傳身教下,就更是使得品蘭對于讀書人有種發自內心的尊敬感。
不過,不同于淑蘭對于所有讀書人都有的柔順崇敬,品蘭卻是有選擇性的崇拜。
她不喜歡那些夸夸其談,沒什么本事,還整日里自以為是的迂腐之徒,在她的眼中,她只崇拜那些讀書厲害,能考取功名,前途遠大的讀書人。
而恰巧,盛長權就在此列。
因為聽自家父親和祖母經常提起,所以品蘭對于盛長權也是頗有些敬重的。
雖然她是盛長權的堂姐,但二人的能力與地位卻是天壤之輩,因此,在見到盛長權對她的態度這般親近的時候,品蘭也是難免會有些開心且…
驕傲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敬重已久的長輩給夸贊了一樣,讓人感到極為舒暢。
“長權弟弟,你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見過哪些東西呀?”
雖然說品蘭這次過來的目的,就是準備求盛長權來為淑蘭診斷一二的,不過,縱使兩家關系極好,她也不會一上來就直接開口的,畢竟,那樣子做是真的很容易讓人感到心里不舒服的。
所以,品蘭才會在打完招呼后,說些別的事情,準備從旁邊聊些東西,以此來消除二人間的陌生感,然后再開口請求。
“呵呵!”
“其實,也沒去過多少地方,不過就是到了燕州…”
雖然是猜到了幾分,但盛長權卻也不明說,只是先淡笑著說了一些個地方回應品蘭,而后方才是悠然開口,狀似關心地問道:“品蘭姐姐,你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兒嘛?”
“我看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啊?”
盛長權故作不知地問了一句。
“呀,長權弟弟!”
盛長權的這一問卻是正中了她的下懷,品蘭想也沒想,順勢就是開口道:“你猜的不錯,其實,我這里是有件事兒想要求你出手的呢!”
“哦?”
盛長權再度以眼神和明蘭交流了一會兒,而后看向品蘭,問道:“品蘭姐姐,你有什么事兒盡管說!”
“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會幫你的!”
盛長權眨眨眼,臉上露出了堅定之色,口中更是一點兒也不帶猶豫地回道。
其實,也就是為了自己的人設,要不然的話,盛長權都想拍拍自己的胸膛,給品蘭立下個軍令狀了。
盛長權心里清楚,品蘭所請,無非就是一些淑蘭姐姐的事情罷了。
對此,他自是不會推脫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聽到盛長權的話,品蘭頓時就是高興極了。
而在盛長權開口答應之后,明蘭也終于是站在二人旁邊開口了。
“阿弟,其實品蘭姐姐這次來,就是想讓你出去一趟,隨她一起到淑蘭姐姐的婆家,給她看看身子!”
看見品蘭的臉上露出一些猶豫之色,似乎是不好開口的時候,明蘭趁機幫腔道:“其實,淑蘭姐姐的身子一直都是有些不爽利,好像是有些舊疾!”
“阿弟,你是不知道,淑蘭姐姐舊疾復發的時候,那臉色是真的好難看!”
“看情況,好像是真的很痛苦!”
明蘭說的其實就是上次她和品蘭一起去孫家拜訪之時,淑蘭在看到她們臉色急變后所說的借口。
事后,明蘭也就是因此而得知了淑蘭在孫家的苦難日子,至于品蘭,依舊還是被蒙在鼓里。
不過,此時明蘭所要做的卻正是要帶著品蘭去揭露此事,準備將淑蘭的事兒挑開,暴露在整個盛家的面前。
準確的說,是準備將之呈現在大老太太的面前,由她老人家定奪!
“啊?淑蘭姐姐?”
盛長權“大驚失色”!
該配合的演出,還是得盡力的。
只見盛長權在聽到明蘭說的這些話后,神情驟變!
不僅是一雙劍眉猛地皺起,就連眼神也是一下子變化了開來,露出絲絲焦急之色,光看他這般模樣,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他和淑蘭之間才是嫡親的姐弟呢!
“品蘭姐姐,淑蘭姐姐的舊疾嚴重嗎?”
盛長權沒有問明蘭,反而是追著品蘭問道:“可有請過郎中看過?”
“他們怎么說?”
對于盛長權這樣的反應,品蘭的心里也很是欣慰。
因為她知道,在她們兩姐妹里,其實淑蘭姐姐和盛長權的關系卻是更好的,畢竟,六年前,也是她經常過來幫助盛長權處理俗事的。
“長權弟弟,你放心,我阿姐自然是請過郎中的。”
品蘭看著盛長權,說出了她從淑蘭嘴里聽到的話,轉述道:“不過,那些郎中都說阿姐身上的舊疾都是老毛病,根本就無法根治,只能是慢慢調養!”
“這次我來請你,也是因為聽明蘭說長權弟弟你的醫術高超,希望你能治好我阿姐!”
頓了頓,品蘭又補充了一句,道:“而且,就算長權弟弟你不能根治阿姐的問題,但最起碼也是能緩解下她的傷痛,讓她舒服一些!”
其實,品蘭不知道,淑蘭說的這些話不過都是在騙她而已,其目的就是想要安撫住她,不讓她發現自己在孫家過的那些苦難。
而此時的品蘭卻還不知道這些,只以為那些郎中的醫術不行,根本就不能根治好淑蘭身上的舊疾。
所以,她現在卻是將目光轉向了對面的盛長權,企圖他能制造奇跡,治好自家阿姐的舊疾。
畢竟,在明蘭說的那些話里,盛長權的醫術,好像確實是有些不一般!
“不過,長權弟弟!”
“我聽明蘭說,你的醫術乃是師從白石潭的賀家老太太,是也不是?”
品蘭眼巴巴地看著盛長權,一臉的希冀。
對于賀老太太,這盛家的眾人也都是知道的,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盛老太太與賀老太太的交情極好,所以他們也都是知道賀老太太的娘家父親乃是宮里的御醫出身。
故而,賀老太太的醫術也是盡得其父之真傳,于醫道上也著實不凡。
尤其是她對于女兒家的病例,那就是更加拿手了,鮮少會有她不能處理的病灶。
“品蘭姐姐,沒有你說的那般夸張。”
盛長權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如品蘭所期望的那般點頭。
他只是看著品蘭,緩緩開口道:“品蘭姐姐,我并沒有拜賀老太太為師,只是于閑暇時間與她老人家學過一兩手,勉強有些不給她老人家丟人的醫術罷了!”
“卻是當不得賀老太太學生的名頭!”
品蘭臉上的失望之色還沒來得及褪去,就猛地嘴角向上,露出笑容。
“長權弟弟,你可真是太謙虛了!”
“要不是你天賦過人,那賀老太太也肯定是不會指導你醫術的!”
品蘭此時也顧不得埋怨什么了,她趕緊就是對著盛長權福了一福,請求道:“長權弟弟,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孫家,去給我阿姐看看身子吧!”
“這樣,也好讓阿姐早日舒服些呀!”
盛長權還沒開口,品蘭就是朝著明蘭投過去了一個眼神——“快幫我!”
明蘭神情一動,頓時就是明白了品蘭的意思。
不過,對此,她也是樂的順水推舟,幫她一把。
畢竟,這可也是她期待已久的機會啊啊。
“對啊,阿弟,咱們現在就走吧!”
明蘭上前一步,直接就拽住了是盛長權的手腕,半拉半拽地拖著他往外走:“就如品蘭姐姐所說的,你若能早一點治好淑蘭姐姐,那她也能多輕松一點時間!”
“難道,你就不心疼你淑蘭姐姐嗎?”
見到明蘭硬拽著盛長權往外走,品蘭也是蠢蠢欲動,不過,她畢竟還沒和盛長權熟悉到那個程度,因此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姐弟。
不過。
“品蘭姐姐,你快來幫我呀!”
看見品蘭羨慕的眼神,明蘭心中一動,干脆就喚了她一起行動。
“啊?好!”
于是,早就心里癢癢的品蘭,那自然也是毫不見外地就上手“幫忙”去了。
“呀,品蘭姐姐,阿姐,你們別急呀!”
“就算是要過去,可也得等我回去,將我的藥箱給帶過去呀!”
盛長權被兩個姐姐給生拉硬拽地往前拖去,面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啊?”
經盛長權這么一說,品蘭和明蘭頓時也是明白了過來,她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神情皆都是有些尷尬。
“哈哈…”
“是嗎…”
二人尷尬一笑。
前廳。
“嗯,怎么了?”
大老太太此時也終于是發現了盛維臉上的異樣,她皺了皺霜白的長眉,開口問道:“維兒,你這是怎么了?”
“難道,是淑蘭家出了什么事兒嘛?”
因為盛維是在聽到孫家的時候才會神情異變,所以大老太太也是能夠猜到是哪里不對的。
“啊…沒…沒什么!”
盛維被大老太太的這般問話給驚醒了,趕緊回答道:“兒子…兒子不過是想著那孫秀才才會這般失神的!”
“孫秀才?”
“他怎么了?”
大老太太沒明白盛維話里的意思,面上有些疑惑。
“娘!”
“您覺得孫秀才…今后還有什么前途可言嗎?”
盛維斟酌著問道:“就憑他現在的架勢,他還能考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