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盛長權的身影走了進來,明蘭的臉上頓時就是涌起了一抹欣喜之色。
“阿姐!”
盛長權同樣也是對著明蘭喚了一句。
不過,他在走進來之后,卻并沒有第一時間就與明蘭交流,而是率先是對著旁邊的翠茗、桔梗等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涉及到明蘭,所以盛長權也只能這般。
畢竟,雖然這屋子里的人都是頗為可靠的,但涉及到明蘭的名節問題,盛長權還是不敢大意。
當然,翠茗等人也不傻,她們在明蘭來了之后,就發現她是一直坐在堂屋中不走,面上更是隱隱帶著些急迫之色。
這幅模樣,很顯然就是有事兒要與她們家少爺商議,故而,也不待盛長權揮完手,她們幾個就乖覺地退了出去。
當然,明蘭的貼身丫鬟小桃也是跟著翠茗等人一起走了出去,甚至,最后的小桃還十分體貼地將堂屋的門給帶上了,以防止里面交談的聲音傳出去。
很顯然,作為明蘭身邊最親近的丫鬟,小桃是知道明蘭要問什么的。
“阿弟!”
見到眾人全都是離開了屋子里之后,明蘭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
“阿弟,你知道外面的事兒是怎么回事嗎?”
明蘭快步走到盛長權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盯著他的眼睛,急切地問道:“就是有關齊國公府要結親的事兒,這…”
“這…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明蘭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選擇干凈利索地問了出來。
因為自己的事情,盛長權都知道,所以明蘭也就沒想著要隱瞞什么了,她直接就是將自己心里的問題給坦白地問了出來。
而面對明蘭的追問,盛長權心里也是暗暗地嘆息了一句。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過,面對明蘭的問題,盛長權最后還是決定按照自己方才想好的計策去應對。
“姐,這事兒是真的!”
“齊國公府確實是要和邕王府結親了!”
盛長權肯定了明蘭的猜測,而后反握住她的雙手,帶著她走到了一旁的椅子邊上,扶著她坐了下去。
“阿弟,這…”
明蘭的神色有些黯淡,嘴里也是欲言又止。
“阿姐!”
看著明蘭的神情有些黯然,盛長權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既然是已經做了這件事情,那他的心里就絕不會更改的。
畢竟,對于明蘭來說,長痛不如短痛!
“姐,這個消息我也是昨日才收到的!”
看著明蘭失神的模樣,盛長權開始張口為自己解釋起來了。
“其實,昨日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想要告訴你的!”
“不過!”
盛長權偷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姐姐,小聲地嘀咕道:“不過,我那時卻又是突然想到,阿姐你和小公爺之間的事兒已經算是結束了!”
“那這件事也就與我們無關了!”
“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是不用再告訴你了,省得你聽后心里感到不舒服!”
明蘭垂著頭,沒有說話,而盛長權站在她的前面也是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是繼續勸道:“阿姐,齊國公府瞧不上我們盛家,那咱們也不必去眼巴巴地上前趕著!”
“小公爺雖然是個好人,但他的性子太軟,根本就做不得平寧郡主的主意。”
“他,終究還是反抗不了的!”
說到這里,盛長權的臉上也是閃過了一抹復雜的情緒。
想當初,盛長權就不應該對齊衡抱有一丁點兒的期望,要不然的話,明蘭也就不會有今天的這般模樣了。
不過,這也就是盛長權自己瞎想而已,明蘭做出要跟齊衡一起嘗試的決定時,他也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明蘭姐弟二人性情相似,都是那種內心堅定之人。
只要是他們的心里已經有了決定,那無論如何也是會堅持下去的,除非是他們自己放棄,否則外人是永遠也不可能改變他們想法的。
“阿姐!”
“有時候,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盛長權最后也是淡淡地開導了一句。
“相濡以沫?”
明蘭抬起頭來,怔怔的有些出神。
雖然,此世并沒有相濡以沫的這個故事,但明蘭卻依舊還是能從這四個字里讀出其中隱藏幾分含義。
“對!”
看見明蘭似乎是有些反應了,盛長權趕緊繼續開口道:“相濡以沫是我從一位老人那里聽來的故事。”
看到明蘭似乎是對著這四字有些感觸,盛長權打鐵趁熱,對著她輸出了一種思想——愛會痛,放手卻不會!
“老人家告訴我,他曾經在一口干涸的泉眼里見到過兩條掙扎的小魚。”
盛長權開始對著明蘭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起來。
“泉水干涸了,被困于陸地的魚兒卻是緊緊相依,靠對方嘴里呼出的水汽相互依存,相互依賴。”
“可是,這樣的情況終究還是短暫的,不會成為永恒,所以老人家在旁邊站一個多時辰之后,這兩只魚兒就已經雙雙陷入了彌留之際!”
明蘭聽得很是出神,似乎是將自己代入了這魚兒的身上。
“那…那位老人家最后出手相助了嗎?”
明蘭輕聲地問道,似乎是很想得知這兩條魚兒的結局。
“出手了!”
盛長權微微一嘆,沒有說出實際上那兩條魚兒的下場,只是自己改編道:“老人家最后也是被這兩條魚兒所打動,所以決心要助它們一臂之力,將它們送回水里。”
“只不過,老人家的年紀大了,行動有些不便,在最后送這兩只魚兒入水的時候,竟是一不小心將其中的一條放進河里,而另一條則是落入了河邊的一處深井之中!”
盛長權的聲音高遠無比,仿佛是暗藏著什么。
“二者雖然獲救,但最后卻是咫尺天涯,半面難見!”
盛長權最后總結了一句,道:“所以,老人家才會告訴我,他最后領悟到的一個道理!”
“那就是——與其這樣相濡以沫,倒不若是相忘于江湖。”
“這樣,雙方都能得到解脫!”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明蘭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是在走神,但又像是在沉思。
而盛長權在說完這個故事后,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沒有再開口打擾明蘭,只是靜靜地陪著她坐著,等待她自己從心里的迷宮走出來。
良久。
“阿弟,我明白了!”
也不知是明蘭是想明白了什么,只是她此時的眼睛里卻是忽的有了一種特別明亮的東西!
熠熠生輝,仿佛是夜空里的星辰一般。
她轉過頭來,看著身邊默默陪著自己的弟弟,心里頭也是猛地明悟了許多。
“阿弟,你放心吧!”
“阿姐我已經想明白了!”
明蘭笑了。
這是她自平寧郡主上門之后,第一次笑得這般舒心!
“阿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明蘭還像小時候那般輕輕地摸了摸盛長權的腦袋,寵溺地一笑,她為盛長權梳理了一番松散的青絲,眉宇間也總算是徹底地松了開來。
“以后,我不會再糾結自己和小公爺之間的事情了!”
明蘭既像是對著盛長權保證,又像是在對自己告誡:“從今以后,他做他的小公爺,而我們也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這樣,才算是真正的相忘于江湖!”
“嗯,阿姐,你能想明白就好!”
盛長權看了一眼神情自然,面上也沒有絲毫勉強之色的明蘭,心里頭也是重重地舒了口氣。
“對了,阿姐!”
“既然你已經想通了,那我就將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盛長權繼續開口,開始將齊衡與嘉成縣主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出來。
“其實,自那日平寧郡主來過我們家之后,齊國公府第二日就請了媒婆去了邕王府上,抬了…”
當然,他說的故事里,并沒有他的存在,只是單純地將齊國公府和邕王府之間的事情用一種旁觀的角度描述了一遍。
盛長權不知道明蘭此時說的想開是不是暫時的,但他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必要去將這件事情徹底地釘死,不讓明蘭今后會有反悔的余地。
于是,他很是干脆利落地將齊衡的親事給從頭到尾地講述了一遍。
尤其是齊衡和嘉成縣主之間的部分,他就更是花費了大量的辭藻將其描述的很是完善,甚至,在明蘭聽來,她都快能將那樣的場面給想象出來。
不過,這一次的明蘭是真的放下了。
在盛長權口水都快要說干的時候,她卻依舊還是如先前那般,面上帶著一抹釋然的笑容。
“看來,阿姐是真的放下了!”
盛長權在心里暗暗點頭。
“好了,阿弟!”
盛長權的心思,其實明蘭也是看出幾分來了。
她不禁有些感動,同時也有些幾分好笑:“既然小公爺能尋得良配,那我們應該祝福才是,哪里能這般憤憤不平呢?”
從盛長權的語氣里,明蘭很容易地就聽出了他對齊衡的不滿,于是不由地張口勸道:“阿弟,不說你們多年的同窗之情,就說這些年來小公爺明里暗里對我們的照顧,那我們也應該是要承情的!”
“你可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事情而遷怒于小公爺!”
明蘭有些嗔怪地看著盛長權,面上也是無奈。
她很清楚自家弟弟睚眥必報的性子,知道他的心眼很小,尤其是事關自己,那就更是如此了!
明蘭姐弟兩個相依為命多年,各自都是雙方的禁忌,有時候,他們都是寧愿自己身受重傷也不想讓對方少根頭發的。
“呵呵!”
“阿姐,我不會的!”
盛長權沒有承認,只是有些無賴般地傻笑了幾聲。
“唉”
作為他的姐姐,明蘭自然是很熟悉盛長權的,此時見他這般避而不談,心里也就明白了幾分。
雖然她與齊衡有緣無分,但明蘭卻并不恨他,甚至也不恨他的母親,平寧郡主。
畢竟,站在各自的立場上,誰也沒有錯!
見到盛長權這般無賴的模樣,明蘭也是無奈。
所幸的是,盛長權性子還是很有分寸的,所以明蘭倒也不擔心二者會有巨大的沖突,她心里也就是想著,準備在今后的時間里找個機會慢慢地勸服盛長權,好叫他放棄報復的心思。
不過,明蘭卻是沒有料到,齊衡與嘉成縣主之間的這件事情,其實卻是盛長權在幕后一手推動的結果。
若此事是叫他人發現了,尤其是叫齊衡給發現了的話,那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就只會有一個!
那就是生死仇敵!
當然,生死可能有些夸張了,但仇敵卻是一定的。
畢竟,齊衡的性子也并不是真的如包子那般軟弱可欺!
那時候,就不僅是盛長權要報復了,就算是一直喜歡著明蘭的齊衡也絕不會是愿意放過對方的。
畢竟,盛長權此舉可不僅僅是讓齊衡失去了愛情,更險些讓他失去了親情。
這又如何能叫他忘卻呢?
不過,好在知道此事的就只有盛長權主仆二人,別的,就連榮家之人也都是不清楚盛長權的真實身份,所以一時間倒也不用擔心此事是會暴露。
就這樣,在那一日之后,明蘭的狀態也就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
不僅是人老成精的盛老太太看得出來,甚至,就連向來沒心沒肺的如蘭也是發現了她的些許不同之處。
用如蘭的話來說,就是明蘭現在的這幅狀態,就像是冬眠過后,蛻了層皮的菜花蛇一樣,有了新的活力與生機。
不過,話也說回來,如蘭說話的方式永遠都是這么的不討喜。
簡直就跟王大娘子一模一樣!
說起王大娘子,卻也不得不說另外一件讓她糟心的事兒。
葳蕤軒。
“嗚嗚”
“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連柏兒的婚事都不與我商量下便自己一個人決定了,他的眼里還有我這個管家的娘子嗎?”
王大娘子趴在自己床榻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
“是!是!是!”
“大娘子,您也太別傷心了,主君這般做,那自然是有著他的道理的!”
王大娘子的“貼心人”劉媽媽使勁地勸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