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日光,透著一種迷蒙的淡淡金色,仿佛是天界散落的恩賜,穿過了冰寒的天空,將之帶至人間,給予了大地上的人們無窮無盡的暖意。
料峭春風窗外過,金陽遍落灑人間。
外面,寒風偶爾呼嘯而過,點香館里卻是爐火融融,仿佛置身暖春。
只不過,縱使是點香館里最溫暖、最舒適的雅座,卻也照樣是不能撫平衛姨媽現在內心里的訝異與…
心驚!
“權…權兒,你…這是在說什么呀?”
不過,衛姨媽心里雖驚,但她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穩重之態,仿佛盛長權說的是個玩笑話。
“權兒,姨媽這次進京,自然是因為你阿娘了啊!”
衛姨媽沒有否認,反而是偷換概念道:“若不是因為你們的小娘是我的親姐姐,那我又何故千里迢迢地趕至京城,來到盛府去看你們呢?”
“姨媽不過是念著姐姐,想著要代替姐姐來看看你們,看看她的孩子們這些年來過的好不好?”
“只可憐你小娘,她…”
盛長權突然開口,打斷了衛姨媽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不過,他也沒繼續開口,而是睜著眼睛,默默地直視著對方,施之以“眼神殺”。
許久,就在衛姨媽心思急轉,準備胡亂編造些理由來應付盛長權的問題時,盛長權卻又突然開口了。
盛長權也不對她先前的那番說辭發表什么意見,只是正色道:“您,這次來京…”
“究竟,是為了什么?”
“是不是…”
“懷疑我阿娘的難產,有問題?”
盛長權垂下了眸子,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沙啞,仿佛是一個人勞累了許多天后,瀕臨崩潰時的那種情景。
沉悶,而又艱難!
不過,在這些感覺之余,其中卻是還有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威嚴之感,叫人聽之而心生震動。
“哐當!”
衛姨媽一下就站了起來,同時也是帶倒了她身后的椅子,發出一聲慘烈的聲響。
“權兒,你…你在說什么?”
聽到這些話時,衛姨媽終于是繃不住自己的演技了,她激動地追問道:“你…”
“你…究竟都是知道些什么!”
站起身來的衛姨媽,哆嗦著雙手,顫抖卻又異常堅決地抓住了盛長權的袖口,死死地盯著他,問道:“權兒,你快告訴我!”
經由盛長權直接戳破了這里面的事情后,衛姨媽終于是承認了。
不過,導致她這般激動的原因卻不止是因為她進京的來意被盛長權發現了,更重要的則是,聽盛長權如此說話,那定然也就是說明他已然是發現了什么。
——最起碼,是發現了有關于衛恕意難產一事的線索。
“權兒,你快告訴我!”
“你小娘的死,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
衛姨媽死死地抓住盛長權的袖子,就像是懸吊懸崖之上的絕望者抓住了代表著生機的藤蔓!
她的眼睛瞬間就變得無比通紅,就像是一座蘊含了沛然磅礴的滾滾巖漿之火山,只待一個契機就會迸射而出,毀滅一切!
盛長權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為之所動地緩緩道:“我確實是從中察覺到了一些什么,不過!”
“我還是想先聽您說一下,您此次進京的真正緣由,究竟是什么?”
盛長權慢慢地抬起頭,堅定地回望了過去,似乎,只要衛姨媽不先說的話,那他必然也是不會先開口的。
盛長權此時的表現,雖然是不如衛姨媽那般激動到近乎是失態的地步,聲音也不如她的高亢,但是,穩坐位子上的他卻偏偏又仿佛成了戰場之上,能定風波的大將般,有種羽扇輕搖,須臾間,便可使敵人灰飛煙滅的感覺。
“權兒,你…”
衛姨媽掙扎,良久后,終于是無奈地松開了自己手心里的力道,頹然地坐了回去。
“好,權兒,我說!”
衛姨媽雙眼泛著水汽,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悲傷之意。
“權兒,我這次進京,確實是為了你小娘的事情。”
既然已經決定開口了,所以衛姨媽也不準備瞞著什么了,之前她不對盛長權開口,最關鍵的原因卻還是覺得他太小,經受不住這樣的大秘密。
可是,誰知道盛長權不過七歲的年齡,就已然是老成地無法言喻了!
“這事兒,權兒知道了也好!”
看著對面沉穩的盛長權,衛姨媽心里也是莫名地放松了許多。
“從今天之后,自家阿姐的仇,就不用她一個人再擔著了!”,衛姨媽心想。
“這些年里,我…”
衛姨媽對著盛長權吐露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所有行動,甚至還有許多和明蘭都沒有說過的話,以及一些推測。
那些,包括對于盛家,對于盛紘的推測。
“權兒,你爹他,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最后,衛姨媽對著盛長權說出了自己早就想說的話來。
“那么大的事情,我就不信他事后沒有查?”
“可是,這么些年了,權兒,你看看你家,不依舊還是曾經的那般模樣嗎?”
“老太太、大娘子,乃至是你家的那個林小娘,不還是好好地活在盛家嗎?”
“就…就只有我阿姐…”
衛姨媽嘴里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這些話,衛姨媽從來沒有對明蘭說過,頂多也就是從側面旁敲側擊,企圖以之試探著說一兩句,可是往往在她還沒說出來的時候,就被明蘭有意無意地岔了過去。
一次兩次的,衛姨媽還能當是巧合,可是,次數一多,她也就明白了,那也就表示這是明蘭故意不想聽的話,因而,衛姨媽后來也就再也沒在明蘭的跟前說這些了。
不過,盛長權可不是明蘭!
“姨媽,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此時,盛長權的聲音里有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震顫。
其實,雖然衛姨媽對明蘭姐弟都很好,可盛長權也卻依舊是不放心她,所以,在這一天里,他也一直都是在暗中觀察著衛姨媽,看看她究竟有沒有惡意。
一天下來后,盛長權也終于是在心里確定了衛姨媽的善意——她,是可靠的親人。
當然,相對應的,于盛長權而言,他自然還有一些“不太可靠”的親人了,例如,盛紘盛大人了…
“我想,已經猜到是誰了?”
“畢竟,七年前,能做到此事的,也無非就是那幾人罷了!”
盛長權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