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傲劍仙門山門處卻已忙碌起來。
年輕的仙門弟子們衣著端正,充滿朝氣地立在山門兩側,如同筆直的青松。
紅日從青山那頭露出半邊臉頰。
金紅色的陽光落在他們的身上,更添一分朝氣。
一名年紀很小的仙門弟子興奮地說道:“張師兄,我們這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嗎?”
負責帶隊的年長弟子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新來的?”
那弟子道:“是啊,全段時間年節回家,很多事情都是王劍師兄替我做的,今日王劍師兄身體有恙,我便替他來當值幾天!”
“對了師兄,我才回家幾日,為何宗門內變化如此之大?”
張師兄恍然,笑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遠處來了一道霞光。
照亮了還殘存幾分暮色的天空。
山門前不遠處出現了一位青衫老道,紅光滿面,精神飽滿。
老道一出現,四周的一切山林,草木宛如蘇醒過來,林間有風,帶來更深處的鳥鳴聲。
那些年輕弟子看著這一幕,心中驚訝不已,暗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天人合一的境界?
這是怎樣的高人?
那位張姓弟子走了上去,不卑不亢道:“敢問前輩道號?”
老道笑呵呵拱手道:“老道長流觀前任觀主,自號白云真人,聽聞李公子今日開壇講道,特來旁聽!”
張姓弟子聽了這話,掏出一個長長的名單細細查看起來。
老道也不催促,笑容滿面地在一旁等著。
許久后,張姓弟子抬起頭來,歉然道:“抱歉,真人,各峰稍近些的旁聽席位早已滿了,您若真要聽,只能安排您在稍遠些的山峰上!”
白云真人聽見這話,臉上露出驚喜滿意之色:“好好好,沒問題,還有位置就好,多謝小友!”
隨后掏出了一個儲物袋,鄭重地交給了張師兄。
張師兄接過儲物袋,神色平靜,說道:“您太客氣了,老六,送真人去墨守峰!”
白云真人連連說了幾句“應該的”,便跟著那位出列的弟子離開。
山門前平靜了一會。
那位年幼的弟子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問道:“張師兄?墨守峰是哪座峰?我為何從未聽過?”
張姓師兄滿不在意道:“哦,就是離山門最近的那座山,那座紅色的,看見了嗎?昨天晚上搬過來的!”
年幼的弟子啞口無言,心道自己之前路過的時候的確注意到那座忽然多出來的山。
只是那座山雜草叢生,莫說落腳的地方了,便是一個亭子都沒蓋,把客人安頓在那里,真的不會出事嗎?
年幼弟子正想說這種安排不符合待客之道,萬一客人待會鬧起來,師長肯定是要責罰的。
忽然看見之前那位送白云真人離開的弟子回來了,臉上帶著笑意。
張師兄說道:“發生什么事了?”
那位被稱為老六的弟子笑著講述道:“墨守峰上,南面那塊巨石師兄你還記得嗎,原本是安排給洞玄仙門柳真人的…”
“結果就在剛才,太初圣地黃長老把柳真人一起捎到凌云峰去了,白云真人剛上去就遇到這事,一屁股就把那塊巨石給占了,撿了個大便宜!”
“這可把其余的真人們給羨慕嫉妒的啊…一個個臉都青了…哈哈哈!”
張師兄也笑了:“白云真人的運氣倒是真的不錯!”
老六說道:“你說他占了也就占了唄,被聲張就是了,偏偏他還嘚瑟的不行,站在那塊巨石上扭來扭去,險些被其余的真人們聯手給打了!”
張師兄面色一正:“可不能讓他們動手,今日是大師兄與各大圣地老祖論道的日子,不能出岔子!”
老六說道:“放心,他們沒這膽子,也就嚷嚷了幾聲!”
張師兄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那位年幼的弟子則是更懵了:“凌云峰…又是什么峰?”
老六介紹道:“前天夜里搬過來的,也是一座荒山,主要是距離瀚海峰比墨守峰要近些。”
“尋常宗門的長老宗主…做夢都想去那里呢,現在待著的大多都是些圣地的弟子和外門長老!”
年幼弟子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大師兄!
凌云峰距離大師兄所在的瀚海峰近些,所以留在那里的都是些身份地位于修行界極尊貴的大人物。
墨守峰距離瀚海峰最遠,但南面那塊巨石是整座峰最靠近瀚海峰的地方。
所以白云真人險些被打!
張師兄掂了掂手里的儲物袋,走到角落里,看到一群塞得滿滿的麻袋堆積如山,挑眉道:“老六,去找內務殿再要十個麻袋來,又裝不下了!”
老六聞言走了過來,說道:“嘶,怎么又裝滿了?師兄你說瀚海長老為什么不讓我們把這些靈石和靈晶全部用一個儲物戒指放著,統一清點完交到瀚海峰去?”
“而是讓我們把東西都堆在這里,等他老人家親自來清點?”
張師兄說道:“師長做事自有深意,我們照做便是,少問!快去吧…”
老六離開了。
那位年幼的弟子看著角落里這一幕,驚訝道:“師兄,這些都是靈石和靈晶?”
張師兄面無表情道:“準確的說,里面裝的都是儲物袋和儲物戒,那里頭裝的才是靈石和靈晶!”
年幼弟子驚訝得小臉發白:“這得是多少啊?”
他轉頭望向張師兄:“難道這就是他們來旁聽大師兄講道的費用?”
張師兄搖頭道:“大師兄乃人間謫仙,早已遠離凡塵,這些世俗之物如何能入他的眼?”
“是那些前來旁聽的宗門強者們自愿給的!”
“用他們的話說,這是為了讓他們的良心過得去些!”
“要我說,這些都是玷污!”
年幼弟子有些訝異:“師兄,您好像不認同?”
張師兄忽然扭頭,望向傲劍仙門深處的云海,隱隱可見一座青峰自云靄間探出頭來。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瀚海峰。
他說道:“大師兄的道,能使得那些圣地老祖茅塞頓開,度過天劫,逆天改命…”
“這種道,哪里是區區一些世俗的金錢可以換得來的?”
“他們以此俗物來換取旁聽資格,豈非與玷污大師兄無異?”
年幼弟子聽著這話,覺得很是有幾分道理,說道:“大師兄似乎并不在意這些。”
張師兄說道:“用瀚海長老的說法,世人愚昧,無法理解大師兄所傳之道究竟有多重要,有多無上…”
“但他們愿意用自己大半身家換取一個旁聽的機會,也足以證明其誠心!”
“便由他們去吧!”
年幼弟子聽著這話,心生佩服:“瀚海長老不愧是我傲劍仙門第一劍圣,境界高深啊!”
艷陽已經離開群山。
把一滴從天而降的水珠照耀得光彩奪目。
那是一道劍光,落在山門前。
眾弟子當即行禮:“見過瀚海長老!”
李湛盧擺了擺手,說道:“東西都整理好了嗎?”
張師兄連忙指著墻角處的麻袋道:“啟稟長老,都在這了!”
李湛盧掃了一眼,嘴角不可查的揚起,隨即嘆息出聲。
張師兄見狀,低頭道:“世人愚昧,長老莫要過于悲哀!”
李湛盧搖頭笑道:“無事,辛苦你們了!”
話落抬手一揮,那些麻袋統統消失不見。
隨后踏著劍光離去。
年幼弟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獨與悲傷撲面而來,眼眶微紅:“師兄,我怎么感覺,瀚海長老好傷心啊!”
張師兄眼中露出憐惜之色:“世人愚昧,不懂大師兄所傳大道的珍稀,瀚海長老身為大師兄的生父,自然會替大師兄感到難過!”
年幼弟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一處無人之地,李湛盧看著眼前裝得滿滿當當的幾個大麻袋,眼眶發紅:“多少年了!”
“李某有多少年沒碰過這么多錢了!”
“李某這些年過得苦啊!”
“總算熬出頭了…嗚嗚嗚…”
“不行,我要改變這一切,我再也不想過以前那種日子了,一天也不想…”
“嗯!我要給夫人買一件世上頂好看的衣服,剛好夫人生辰也快到了!”
“這樣子,她一高興,一感動,以后肯定不會在零花錢上針對我了,怎么也得比以前多個千八百的吧?就這么辦!李某真是太聰明了!”
李湛盧破涕為笑,滿懷喜悅地離開。
瀚海峰前風景不改。
小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片廣闊的道場。
這里的空間原本不大,如今卻足足坐滿了數百道身影也不顯得擁擠,看上去很是神奇,實則對于在場的這些大神通者而言只是很不起眼的手段。
李含光當眾宣布要在瀚海峰與眾多修士論道,已是三日前的事情。
短短三日光景,整個東荒大地修行界宛如被暴風雨肆虐過一般,全無寧日。
年節那日,李含光指點諸多圣境強者當場突破的事,早已成為數十個不同版本流傳了出去。
有人說李公子乃仙神轉世,可一語點化他人成就大道。
還有人說李公子乃遠古圣賢在世,哪怕是一頭豬,只要經過李公子開光,也可以成為一名不折不扣的修道天才。
當然,這兩種是比較夸張的,其余的傳聞則更多。
如此一來。
且不說當時在場的那些圣地,幾乎是第二天便帶著相熟的好友,師長,弟子門人趕到了傲劍仙門。
便是那些仙門級的勢力,又或者更弱一些的修真門派。
在得到消息后也根本坐不住。
一個個地不請自來,各種投拜帖,若無回應便在傲劍仙門外的群峰上落腳,指望著能不能運氣好,聽到些大道之音。
傲劍仙門對于此事的態度原本很佛系。
愛待著就待著唄,只要別鬧事就好。
但他們顯然低估了這件事對于修行界的影響力。
當來自五湖四海的修真者,將傲劍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連天光也難照射下來時,李湛盧等人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就在這時,李含光出面,表示允許那些修行者在遠處旁聽,但不許以任何理由尋釁滋事。
眾多修行者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是高興壞了,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哪怕傲劍仙門給他們安排的落腳點,很多都是鮮有人跡的荒山,毫無生機可言,更沒有過多的接待。
但若有機會聽到成道之音,這又算得了什么?
各門各派的修行者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極為恐怖的積極性。
傲劍仙門本身的群峰不夠用?
沒事,自己帶!
眾多修行者各自結成團伙,以大法力強行從別的地方挪來山峰當落腳點。
傲劍仙門山門大陣籠罩范圍不夠?
沒事,幫你們改!
來組五湖四海的修行者集思廣益,其中不乏陣道大拿,聯手幫傲劍仙門的大陣提升了數個檔次。
就這樣,短短三日光景,傲劍仙門在一群熱心修士的幫助下,早已大變了風景,尤其是占地范圍,比以前強出五成還要多。
吱呀——
院門被推開。
一道風自門縫中飄出,穿過人群,卷起兩道白霧,化作朝陽下的光斑,然后凝聚成身影。
望著那道迎山風而立的白衣,場間響起整齊的聲音:“見過李公子!”
李含光平靜嗯了一聲,在巨石上坐下。
“承蒙諸位看重,今日與諸位一同論道,晚輩修行尚淺,若有淺薄之言,還望諸位前輩多多包涵!”
“李公子客氣!”
李含光看著那一張張年紀不一,卻都懷揣著希冀的臉龐,微微一笑,不再猶豫,直接開講。
他的視線落在距離自己最近的老者身上。
后者神情激動,當即拱手,一副準備仔細聆聽的模樣。
李含光看出對方修行的是太初圣地的一元初劫經,平靜開口道:“所謂一元,乃萬物之始,初劫,亦為初生…”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棵巨大無比的道樹自其背后的虛空中陡然現出身形。
微風搖曳。
道樹上的樹葉微微顫動,灑下如長河般的光華。
那些光華落在眾人身上,頓叫人內心空明之至,只覺心中,耳邊頓時響起如天音般的陣陣道音,令他們不禁沉浸其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