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一路向上爬去,穩定的可怕,好像這根本不是人,真真正正的是一臺登山機器。
整個直播間內,除去風聲外,便只有低沉而快速的呼吸聲。
觀眾們兩股戰戰,嘴巴微張,肺部情不自禁的隨著呼吸聲開始擴張,一次又一次。
望著畫面中近乎垂直的珠峰,羅布的全身都被冷汗布滿了,所有力氣和膽量都和冷汗一起流走,他站不起來,動不起來,唯一能活動的就是自己的大腦。
倘若可能,他真想現在就飛到珠峰上去,撬開畢方的腦殼看看,里面到底存不存在“恐懼”這種情緒,是否還是一個在生物范疇的“人類”。
恐懼嗎?
畢方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
此刻的他已經完全進入“心流”狀態,心中只有攀登,不再有任何雜念,哪怕是他,到了如此高度,氧氣如此稀缺之下,也不可能保持大腦高度活躍。
既然如此,那就關掉其他一切阻礙思考的功能,拋棄情緒,雜念,紛擾,只留下對落點處的思考。
未來,過去通通拋下,只留下現在。
現在,才有一線生機。
唯一的問題是,畢方并不是真正的機器。
海拔8398.37米處,畢方停在了一塊能容兩人站立的凸起亮冰上,有了墊腳處,終于能暫緩沖勢,休息一番。
他大口呼吸著空氣,平復著劇烈運動后的缺氧狀態,稀薄寒涼的空氣從嘴里一路灌入肺部,冰冷的如同一把把碎刀,一寸寸的切割著氣管和肺泡。
先前的沖刺讓畢方有些頭暈,這會影響他的判斷,為此不得不停下休息,氧氣無法提供,那便只能節流,大口呼吸幾次后,不適感終于消去。
五點半在八千米出開始起跑,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七點整。
現在在8200米時同樣停了一段,休息了一刻鐘,目前來看,一切順利,預測能在十二點前登頂,留下充足的時間下撤。
想到這,畢方從口袋中掏出水袋,小口小口的抿著喝,溫熱的水很快舒緩了喉管,接著他又從口袋中掏出能量棒,一連啃掉了五大根。
此刻魚王胃袋終于建功立業,食物順著喉管一路進入胃部,迅速與胃酸相碰撞,胃部涌動將食物磨碎,源源不斷的被消化著,迅速為畢方的身體補充能量,緩解疲勞。
直播間內的普巴同樣看出了畢方的計劃,不得不說,很難讓人想象,如此年輕的一位登山家,計劃會這樣的精密而謹慎。
要知道,前面幾十米就是“陽臺”啊!
一個位于八千四百米處的裸露平臺,是一個標志性地表,許多登山者稱其為“陽臺”。
巨大的突出巖石,可以讓登山者短暫的停留歇息,可畢方在升高兩百米處后便果斷停下,絲毫沒有貪戀所謂的達到“地標性建筑”成就。
這就像玩游戲時,boss即將死去,可他的攻擊也隨之而來,只要多砍一刀讓boss暴斃,但畢方卻選擇了不砍這一刀,果斷撤走,尋找下一個進攻空擋。
每升高兩百米休息一次,一次十五分鐘,避免肌肉松懈的同時又能充分休息,很精密的計劃,更難能可貴的是,前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陽臺”了,但他依舊克制住達到目標的欲望,強制停下休息,很了不起。
千言萬語匯成二字,牛逼 不是臥槽嗎?
臥槽牛逼還有四百米了,激動地心,顫抖地手 冒險家,喬威廉,48歲…
前面的,你不對勁 像這種長年跑山的動物,它的肉質一定很好。
很快,一刻鐘過去,畢方沒有貪圖放松的感覺,起身活動一番后,繼續向前。
太陽早已升起,溫度有所回升,但畢方估計此時的氣溫依舊在零下三十度以下,或許等到下午一點,能回升到零下二十五度左右。
此時的裝備的優勢終于體現,哪怕此刻畢方穿的看上去十分“淡薄”,卻只是感覺到輕微的寒冷,短暫的運動后連這種輕微的冷感都消失了。
腳上的鞋子同樣如此,不會導致滲水,或因為寒冷導致腳趾僵硬的情況出現。
放眼放去,已經看不到整條整條,壯闊的山脈了,只有寥寥幾座山峰,露出了山尖。
四周都是流動的淡金色云層,等到太陽升高后,將會變成白色云層。
此刻的畢方內心如此壯闊寂寥,如同生活在夢想鄉。
沒有人,沒有城市,沒有生活的瑣事,只有天與云,與橫亙在蒼天之下大地之上的高山。
好在孤獨并非壞事,起碼畢方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人多而被“堵車”。
攀登繼續,普巴也繼續講解一些事宜,提高觀眾的參與度。
我們在準備沖刺之前,往往會提前前排空大小便,特別是女生,出發前再去如廁一次,脫解安全帶跟羽絨衣褲實在是件不方便的事。
到了這個高度,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要避免在沖頂途中睡著。我又一次就經歷了困到差點邊走邊睡的狀態,非常危險。因為超高海拔會造成嗜睡,而且通常之前兩三天的睡眠時間也是不足,經常會有人爬著爬著突然睡著摔下山崖,如果沒有安全繩,幾乎是必死無疑。
觀眾:“......”
有點離譜。
個人的經驗是嘴里含幾片潤喉糖或是話梅,或者是聽音樂;要持續思考,跟自己的心靈對話 普巴的解說畢方并不了解,此刻的他正全身心的對抗這面前的山壁。
此時的畢方發現,自己選擇的路徑上,居然有一面近乎垂直的山壁,不高,只有十米左右,但卻實實在在橫亙在路上。
見此情景,畢方想繞行,可石壁不高,卻異常的寬廣,要繞過去的距離有些遠,超過百米,并且路上還有至少好幾個七十度的陡坡。
心中計量了一下,發現還是直接翻越消耗的能量更少。
無奈,畢方只好迎難而上,收起冰鎬,拉緊手套,準備徒手攀巖。
這種路況并不少見,只不過多是都是隊伍合力攀登,外加安全繩,能提供一定的保障,和一個人攀爬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般而言,坡度過大的巖壁上是不會覆蓋冰雪的,因為重力和摩擦力相比較下,讓冰雪無法立穩,外加大風,所以高山之上,即便超過雪線,也有很多裸露的巖石。
冰鎬雖然堅硬而且鋒利,卻只能在冰壁上移動,巖壁太過堅硬,會增加冰鎬的損毀風險,一般而言冰鎬分T,B兩種,B更尖銳,T更硬,但即便是T型鎬尖強度很大,也不能完全用于巖壁,所以遇到眼前這種地形,只能攀巖。
高海拔登山本就追求輕量化,備用裝備不會攜帶太多,就像這次,畢方只帶了三把冰鎬,如果敲壞一把,后面會變得很困難。
直播間內,普巴盡職盡責地解說。
畢方的手掌抓住一塊凸起的巖石,身體緊貼墻面,一點一點“游動”著,身體靈活似壁虎,踩著腳底下的石塊迅速爬升。
雙層手套最大程度的避免滑手,腳底冰爪牢牢嵌入石縫之中,至少三處著力點,穩步向上。
可意外似乎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來到石壁三分之一出,畢方固定住身形,空出右手,卻發現四周石壁,在整個手臂圓周內沒有一塊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