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術可總攻之前又收到一個壞消息。
宋軍的王稟部正在飛速靠攏。
大約再過一天,王稟就會出現在戰場上。
據說王稟手下最少有一萬宋軍,而且都是宋軍的主力騎兵。
這支軍隊沒有參與滅夏之戰,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次正要在跟金軍的較量中大顯身手。
而且,燕京那邊的宋軍也開始調兵遣將,準備南下包夾銀術可,將他徹底殲滅。
可以說,銀術可已經到了存亡之際。
不肯投降,就是滅亡。
銀術可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下場。
但女真人的榮耀不允許他向敵人屈膝。
于是,他出動手下所有士兵,驅趕著契丹人一起攻城。
這些契丹人就算沒什么戰心,也能幫他們分散一下宋人的弓箭。
只要殺到城頭,女真人各個以一敵十,就算死,他也準備驕傲地死!
“殺!”
銀術可通紅的眼中兇光大作。
他拼命揮刀猛進,舉著木梯很快就摸到了城墻根。
八年前的九月,剛剛成立的金國猛攻黃龍府,銀術可就是這樣一點點攀上的城頭,殺得城上的守軍落花流水。
他對這樣的戰斗并不陌生。
就算陷入絕境,他發誓也一定要把城頭的強敵全都殺光。
宋軍的弓箭如雨,可女真還是悍不畏死的圍了上來。
銀術可手腳并用,很快就爬上了城頭。
幾個宋軍士兵挺槍刺來,他大吼一聲,不退反進,先用手上的寶刀砍斷一個槍頭,又敏捷的抓緊槍桿橫掃,將另一個宋軍士兵也掀翻在地。
可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銀術可并不知道守城的眾人中站著一個叫岳飛的年輕人。
以“飛”為名在歷代都平平無奇,以“岳”為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姓氏。
這這兩個字簡單的組合,卻代表著一個偉大的民族英雄。
而年輕的他現在就站在城頭,進行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作戰!
岳飛自幼習武,膽大心細。
他手上的雙鉤槍出手如電,將銀術可的全身籠罩。
銀術可這會兒已經用腳挑起一把雙鉤槍拿在手中,跟岳飛纏斗在一起。
他的武藝極高,在女真眾將之中除了婁室和宗望,沒有人能跟自己比武。
可跟這個年輕的將軍交手,銀術可頓時感覺有點不對勁。
岳飛的槍法有些稚嫩,明顯帶著一點江湖的影子。
跟銀術可斗了幾招,一開始有些慌亂,甚至好幾次差點被一槍刺倒在地。
可十招之后,岳飛已經逐漸掌握了節奏。
他雙腳用力地踩在地上,肩膀微沉,每一擊都勢大力沉,手上的長槍越發靈活自在,竟逐漸壓制住了銀術可的武藝。
銀術可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這座小城中居然有人能跟自己斗地旗鼓相當,一時有些焦急。
而岳飛見金軍的大將不過如此,當下振奮非常,使出十二分本事誓要將銀術可留在這里。
劉韐雖然畏懼,但見手下眾將人人向前,自己也在堅守指揮位置。
他發現金軍的兵力有限,立刻高呼道:
“姚太尉動手,姚太尉動手!”
一直在養精蓄銳的姚平仲大喝一聲,率領手下眾人一起沖上城樓。
生力軍的抵達,一下將不少女真兵從城頭上直接撞了下去,慘叫著摔在地上。
姚平仲上次被拔離速打敗,拔離速口口聲聲說自己的兄長銀術可更加厲害。
后來拔離速被李良輔殺死,姚平仲再也沒法報仇,但這次他居然遇上了拔離速口中比他更厲害的兄長銀術可,這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
興奮的姚平仲不管不顧朝銀術可撲去,下手之間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岳飛知道姚平仲跟拔離速的恩怨,這城頭太過狹窄,不好避讓,他索性將主攻的位置讓給了姚平仲,自己來對付其他女真兵。
這些女真兵各個以為自己悍勇無雙,可沒想到居然會在宋軍的后方遇上一個武藝高強且更加悍不畏死的猛士。
岳飛出槍如電,在城上來回橫掃,一群以悍勇著稱的女真人被他殺得一時不敢靠近。
宋軍也被岳飛的勇氣鼓舞,紛紛奮力反擊,讓這些女真兵每前進一寸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到這會兒,銀術可終于確定今天實在是無法扭轉敗局。
他們一直被軍中的契丹人蒙蔽,一直認為宋人不過如此。
沒想到傳說中文弱的宋軍居然如此悍勇,連他們后方的都有這種跟自己旗鼓相當的猛將。
他想起了許久之前撻懶回國時曾經到處宣傳宋軍的強大。
他說大宋的肅王用兵穩健,手下有不少不遜于婁室的豪杰猛士。
當時眾人還頗為不服,認為撻懶不過是言過其實。
銀術可悲哀地看著自己手下的女真勇士遭到數倍于己方的宋軍源源不斷的進攻,他想去幫他們,可身邊的姚平仲如附骨之疽,一把鐵槍密不透風。
雖然武藝離自己還有一定的距離,可姚平仲的勇猛給銀術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人不是自己短時間內能打倒的對手,在這樣打下去…
估計自己身邊的這些女真健兒要盡數葬身于此!
“給我死!”姚平仲見銀術可分心,手上的長槍一擰,猛刺銀術可胸口。
銀術可反應稍慢,被一槍刺中,疼的他連連后退。
姚平仲大喜,一個箭步撲過去想把此人一下刺死,可身經百戰的銀術可傷而不亂,他利用姚平仲大步向前來不及挺槍的間隙忍痛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姚平仲的槍桿,手上發力一拖,直接把姚平仲拽了個趔趄。
不過現在的姚平仲也不是之前的連續被拔離速擊敗的姚平仲,他這些日子每日跟岳飛論武,武功已經提高不少。
他身子一個趔趄,也就順勢在地上一個翻身,敏捷地拔出腰間的長劍,狠狠刺中銀術可的大腿,這位百戰名將劇痛難忍,咚地一下單膝跪下。
“莫要動手!”
劇痛讓銀術可瞬間恢復了清醒。
見周遭的女真士兵已經被成倍的宋軍包圍,雖然還在竭力苦戰,但已經難免被全殲的下場,這位追隨大軍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長嘆一聲,將長槍扔在地上,用非常不熟練的漢話道:
“降了!”
姚平仲電光火石一瞬間刺傷銀術可,自己也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聽見降了二字,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降了。我。”
這本是金軍南下之前為了招降宋人臨時學的簡單漢話。
銀術可本以為自己應該高傲的騎在馬上招呼宋人投降,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要選擇向宋人屈膝,屈辱地乞求他們接納自己投降。
他委屈,他不忿,他痛苦。
可他別無辦法。
奪下易州已經不可能,王稟的援軍隨時都會到來,金軍的命運只有恥辱的投降或者被全部消滅。
重壓之下,銀術可終于選擇屈膝求饒。
他問心有愧,但這么多的弟兄跟隨他一路南來,還有一點點的活路,他總要給他們爭取一下。
我已經盡力了。
金國滅遼的總指揮斜也在婁室出征之后就再也沒有過問燕京的戰況。
他一直在積極籌劃搜集契丹多年積攢在西京的財富,準備作為軍資之用。
等攻下燕京之后,在得到宋人的賠款,大金可以從容碾碎高麗,給習不失報仇。
之后大金國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制定朝堂的秩序、服色以及論功行賞,這些都需要他來仔細調度。
至于燕京那邊的戰況,他一點都不擔心。
有宗翰、婁室、銀術可和耶律余睹,消滅那些小雞一樣的宋人易如反掌。
他待在帳中皺著眉頭觀看周圍金軍對戰利品的清點記錄,認真搜索可用之物,聽手下來報說完顏希尹到了,不僅露出一絲喜色。
他跟完顏希尹的關系一直不錯,兩人在漢文化上有不少的共同話題。
他匆匆出門迎接,卻看見完顏希尹一副風塵仆仆之色,不禁皺眉道:
“怎么了?”
“高麗那邊的戰況不順。”完顏希尹開門見山地道,“進去再說吧。”
斜也點點頭,將希尹迎進自己的軍帳,這才低聲問道:
“到底怎么了。”
“不順!”希尹無奈地道,“我軍渡江進攻三次,都被高麗擊退,略有些損失。
主要是高麗在作戰中使用了火藥——對了,那火藥是從大宋買來的。”
斜也臉上露出一絲不快:
“南朝居然還敢幫高麗與我等為難?豈有此理!陛下沒有派人出使大宋嗎?”
“去了,我剛從那邊回來。”希尹嘆道,
“高麗與大宋世代友好,有小中華之稱。
而且現在我軍正在跟大宋打仗,他們肯定會支援高麗。
勃極烈,你們這邊打,陛下那邊就會吃緊,陛下讓我來傳訊,令你們速速班師,與大宋修好,千萬不能再戰了。”
斜也雖然知道已經打起來了,但他還是裝聾作啞,給宗翰爭取時間。
“誰說的,我怎么不知道?
定是宗翰隨意用兵。”
希尹嘆道:“現在大宋已經占據了燕京,打賭就是我們輸了,宗翰硬是要打,就算是破了燕京,拿了趙樞又能如何?
大宋驚恐之下一定會竭力與我國為難,再給高麗更多的火藥。
難道你想要陛下頂著這么多會噴火的東西跟高麗作戰?”
“別胡說!”
斜也把阿骨打視為天神一般的人物,怎肯在這里坑他。
他想想也是,當機立斷道:
“我這就令宗翰退軍,不過大宋那燕王要保證不許再賣給高麗人火藥。
不然我大金南下,管他什么火,都攔不住我等。”
希尹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還好還好,希望還…”
“報!!!!”
外面傳來了一陣尖利驚恐的呼喚,那聲音中帶著巨大的恐懼,聽得斜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喊什么喊,擾亂軍心,我砍了你!”
“勃極烈,不好了,不好了,我軍大敗,全軍只有移賚勃極烈和婁室猛安回來了。
現在,現在那些契丹狗都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