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花在揚州的時候曾經冒充侍女企圖刺殺趙樞,當時眾人還不知道她的身份,用繩索將她的雙手捆綁,沒想到還沒走到門口方百花就已經從繩索中解脫出來,
趙樞在千年后的世界見過好多逃脫術的表演比這個更加夸張,還有人被五花大綁加關在鐵籠里都能溜出來,誰知道這些傳說中高來高去的江湖人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這次趙樞為了安全起見,決定使用最穩妥的方法——當然了,穿琵琶骨、斬斷手腳的方法更穩妥,但誰讓趙樞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
“我還沒聽過有人脫臼之后還能抵抗,為了安全起見,也只能這樣了。”
其實早在趙樞走入軍帳時方百花已經轉醒,失血過多的她昏昏沉沉,連自殺都沒有力氣,全然無力抵抗。
可聽見趙樞居然要打斷自己的四肢,方百花不知從哪里來的一股力氣,竟一手按在地上,強行支撐自己緩緩坐起來,憤怒地盯著面前盯著自己來回打量的趙樞,許久才虛弱地道:
“大王,我想跟你談談。”
方百花非常虛弱,可趙樞還是忘不了她在揚州還冒充侍女,嬌滴滴地請求侍寢。
不得不說方百花的顏值還是非常不錯,若不是當日趙樞在等待邢煥來襲,說不定當時就答應,后果豈不是不堪設想。
老領導說過,由主觀造成的過失只有兩種,一種是新人沒有經驗,一種是有經驗卻盲目托大。
方百花苦苦哀求,趙樞總算打消了打斷她四肢的念頭,可他還是讓蘇格找來繩索,把方百花的雙手綁在前面,又讓她坐在地上。
為了更保險一點他還弄來了一把手弩并命令人持利刃在外面等候,如果方百花有準備掙脫的跡象格殺勿論。
這一頓折騰讓方百花的傷口生疼,可這也比被打折四肢來的好。
她調息均勻,面露凄婉之色,道:
“不知大王準備怎么處置我等?”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待平亂之后,首惡當斬,余人男子充軍,女子充官,之后如何,那本王也懶得過問了。”
這是大宋對付叛軍的一貫手段,根據開窗原理,率先拋出這個論調,方百花果然面色大變。
“朝廷欺人太甚,百姓困苦不堪,欲茍活人世而不可。
我家曾有漆園十畝,為朝廷繳納供奉從不稍遲,可就是如此,朝廷還是封了我家漆園,令吾兄持十萬貫贖買,沒錢則收沒土地。
我等初時也告過官,使過錢,可每每如此朝廷盤剝更甚。
不只是我家,兩浙路家家如此。
我想問問大王,如果不反,我等該如何才能求一條活路?”
方百花雖然渾身血污,困頓不堪,可聲音依舊堅定如鐵,就算面對的是肅王趙樞,她也不愿就此屈服。
“不錯。”
“什么?”
“說的不錯,本王對此也感覺有點愧疚。”
這就說服了?
方百花一時有點不理解趙樞的思維,她費勁地抬頭看著趙樞,只見趙樞一臉平淡從容,居然看不出半分波瀾,心里還略略有些挫敗。
在揚州的時候她裝成侍女假意侍寢,趙樞義正辭嚴地斥責她不守婦道云云。
這會兒被俘,趙樞毫無半分憐香惜玉之念,若不是她早早轉醒求饒,可能在昏迷中就被打到脫臼。
這種人…
自己是不是不該對他有些希望?
方百花從前家里富裕的時候,大宋的官員也不知道見了多少,他們似乎都是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
人人嘴上說的都是為天子牧民,其實都是在為自己算計。
方臘告訴方百花,不光是這些官吏,連坐在開封城的趙官家也壞透了。
可方百花從小看過的詩書故事中總說天子是被奸臣蒙蔽,總有范仲淹、包拯這樣的能臣青天會來給他們伸冤,連小時候父母也是這么教她。
這個觀念在方百花的潛意識里一直牢牢扎根。
為此,她跟方臘還在起義軍未來的問題上多次發生了爭吵。
當她在蘇州見趙樞公審“朱勔”時,這個勇猛善戰的女子也不禁泫然欲涕,似乎第一次看到了青天到來的影子。
只不過朱勔死的有點晚,如果趙樞能提前幾個月殺死這個惡貫滿盈的家伙,也許大家也不用拼死造反,這么多的兄弟也不至于被官軍殺的人頭滾滾…
趙樞看著方百花一臉期待又一臉悲憤的復雜表情,想起了偉人評價水滸傳的那句話。
水滸傳這本書最大的優點就是讓大家看到了投降派的下場。
方百花沒有看過水滸傳,不然她大約不會對自己抱有這種期待。
這大宋朝廷居然已經變成如此模樣,說趙官家率獸食人都不為過。
本王現在在扮演反派啊。
“都是大宋的子民,之前都是朱勔為亂,才鬧出這種事,其實本王也能理解你們。
本王這次來,原本是為了招安,給諸位一條活路。”
趙樞從容地道,“不過令兄殺官稱號,聲勢浩大,讓令兄放下武器,也沒有這么容易吧?”
方百花默默無語,
她自然明白趙樞所言。
方臘造反聲勢浩大,在兩浙路殺死眾多官吏,光兵馬都監都弄死了兩個,就算接受招安,也得考慮以后怎么安排。
這世上只有無緣無故的恨,卻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趙樞憑什么愿意幫方臘平事,方臘又憑什么相信自己放下武器之后趙樞會重新給他們安樂平靜的生活。
一次做賊,一輩子都是賊,就算方百花沒有看過水滸傳也明白這個基本的道理。
見方百花緩緩垂下頭,趙樞多少有點著急。
怎么個情況,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嗎?
之前在揚州的時候,你不是還羞羞切切想跟本王發生一些關系。
現在你舊事重提,本王接著就答應下來,然后順帶表示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饒方臘不死,再讓你以此為名給方臘寫一封親筆信,這是雙贏啊。
怎么那時候還行,現在突然啥都不會了?
方百花不知道趙樞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對方臘趕盡殺絕,她可沒自信憑借一張臉就能討得肅王歡心,讓他放棄對方臘義軍的捕殺。
而且她現在一身污漬,模樣實在是不堪入目,趙樞在兩浙路環肥燕瘦能挑個遍,何必要挑她這個身負重傷的粗笨女子。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許久,趙樞無奈,也只能干咳一聲:
“這樣吧,本王正好準備派人去跟方臘談談,我把你放了,你得給我保證使者的安全,
若是傷了使者一根汗毛,我才要把爾等盡數斬殺。”
方百花眼睛一亮,頗有些吃驚地道:
“此話當真?”
“當真…”趙樞和顏悅色地道,“就算拿你威脅方臘,他也不會停下進攻,本王跟他神交已久,也是時候好好聊聊。”
他見方百花表情古怪,頗有些好奇地道:
“怎么了?”
“沒,沒什么…”
方百花垂下頭,身上猛地一片雞皮疙瘩。
嘶,這肅王對我不屑一顧,可說起兄長的時候那表情又頗為玩味,之前他軍帳的被中還藏著一個男人。
難道說這肅王其實不喜歡女人?
然后他其實是…
唔,我這怎么跟兄長說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