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量怎么對付或者曾志韋,于東也就是聽聽看看,最多提提意見,并不會直接插手。
他不適合、也沒有必要直接出面,公司出面就能搞定一切。
即便是已經造謠到那種地步了,于東哪怕出面回應一句,也落了下乘。
他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就不必往一個世界里面擠了。
正好阮小虎十一月份要結婚,于東最近也挺忙,也沒心思多管這些事情。
阮小虎跟李玉本來是想要小小地辦一下,請雙方最親近的人吃個飯就算完事。
但是夫妻倆一商量起來,思想路線就開始變了。
不管排場大小,總歸是一頓喜酒,雙方直系長輩總要到場,然后兄弟姐妹,叔嫂弟媳之類的也肯定會到場。
這么掰著指頭一算,兩邊加起來就有小二十號人了。
此外,阮小虎結婚,肯定要請于東。
有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現在不興這個,但是阮小虎結婚肯定邀請于東這個老師到場。
老師到場,師娘要不要到場?
如果師娘不到場,那不是不像話了?
師娘到場,老師的父母也應該到場,這些年阮小虎在金陵,得于東父母不少照顧,理應請二老來喝一杯喜酒。
老師的父母到場了,師娘的父母也肯定要到場吧,他們對阮小虎的照顧也不算少。
還有余樺、畢飛雨他們,天天都在一塊玩,他們對阮小虎都照顧有加,現如今結婚了都不請,也不像話。要請他們也不能只請一個人,自然是要他們攜家帶口一起。
就這樣隨便算算,就有五六桌了。
算到五六桌的時候,夫妻倆也就干脆放開了,索性把熟人,親戚都給叫上,后來桌數越來越多,直接上到了近四十桌。
這樣一來,事情操持起來就比較麻煩了。
阮小虎的父親跟兄弟自然是指望不上,讓女方父母來操持也不合適,最終這些事情又落在于東父母的頭上。
不用阮小虎去請,二老主動攬活,要給阮小虎辦個體體面面的婚禮。
老倆口自己忙這些事情就算了,還要把于東給拉著,上到訂酒店,下到一張請帖的書寫,他們都要跑來問一問于東的意見。
如果于東提出任何抗議,他們就會甩下一句:“誰叫你是他的老師?”
到這時,于東總是啞口無言。
除了阮小虎婚禮的事情,十月份是深空公司的慈善月,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于東過問。
“慈善月”這個說法并沒有官方的認可,不過是公司內部員工自己私下聊天給起的。
深空公司的慈善工作是從年頭到年尾的,但是每年十月公司涉及到慈善的活動比較多,比如貧困學校和貧困學生的審批,各類獎學金助學金的公示以及發放,基本上都放在了十月份。
每年到這個時候,深空公司的員工忙的最多的就是慈善,所以他們就稱十月為公司的“慈善月”。
深空公司自籌慈善資金,扶持國內的基礎教育,從小學到高中,任何一個學校認為本校達到了扶助條件,便可以向深空公司投遞申請資料,由深空公司審核決定是否出資扶助。
如果確定通過,深空也會討論出一個合適的方桉,幫助學校發展。
全國任意學校,都可以推選學校里面滿足條件的貧困學生申請深空的助學獎金,一旦通過,深空就會給該學生發放助學獎金。
一般情況下,于東涉及的工作就是過目一下這些審核資料,不過今年他有些不放心,便跟余量說要抽幾個學校實地考察一下。
慈善最怕落實不到位,如果慈善不能落實到位,反而會滋生腐敗,助長罪惡。
于東想趁著校運會結束之后,阮小虎結婚之前這段時間,抽出一個多禮拜去找那么十幾個學校考察一下。
深空資助的學校遍布全國,這次考察想要覆蓋多大范圍并不現實,所以于東就選了鄂北跟川省兩個省,每個省抽了七個學校。
于東先去了更遠的川省,加上趕路時間,不到四天就將七所學校走訪完畢。
走訪的結果非常好,深空發放的資金,以及實施的計劃基本上都落實到位了。
能有這樣的結果,也有賴于公司的政策,慈善部的員工定期也會走訪各校,書寫調查報告遞送到總部,就是為了防止那種欺上瞞下的情況出現。
走完川省,于東又往回走,去了鄂北省。
他先去的宜昌,然后再去襄陽跟荊州,最后才去江城。
前面三所城市五所學校,情況都非常好,跟川省那邊差不多。
至此,就還剩下江城有兩所學校,于東這時也松了口氣,考察了這么多學校都非常好,看來他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倒數第二個學校了。”
看著眼前的常村小學,于東露出了笑容,今天把江城的最后兩所學校考察完,明天他就回金陵了,這要比他之前預算的時間要少點。
站在于東旁邊的胡浩也露出了笑容,這段他們跑了很多地方,他也挺累的。
好在這次他們出來公司派了不少人,至少開車的活不用他來了。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的車子到了村口就停下了,然后于東跟胡浩兩人步行近二里路走到了常村小學門口。
一看這常村小學,就知道是重新修建的。
資料上寫,這所常村小學是前年由深空捐資重建的,學校大門的柱子上還掛著一個銅牌,上面寫了深空捐資的事情。
除了捐建學校,常村小學每學期都會通過兩到三個貧困生。
一般情況,貧困生通過之后,深空會為他們提供每學期三百到八百的助學金,有效期為一年,也就是說通過一個貧困生,每年深空會發放六百到一千六百塊錢。
通常小學生拿到的獎金會比較少,中學生拿到的比較多。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基本上能夠提供一個學生在學校的日常開銷,包括學費,書本費以及其他各種費用。
一般只有真的讀不下去書的,深空公司才會采取這種直接發錢的手段。
常村小學大門敞開,院子里面還有不少學生在追逐嬉鬧,而大部分學生則都在教室里面上課,這會兒出來玩的應該是在上體育課。
農村小學的體育課,就是放學生自己玩,并不會教什么體育項目,有時候師資緊張,還會讓語文老師、數學老師等其他科老師來代課。
除了體育課之外,很多課外課程也是這樣,比如美術、音樂、自然科學等課程,基本上都是其他課程老師代課,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發展學生們的興趣特長當然是癡人說夢。
不過現如今國情就是這樣,偏遠鄉村的學生們能順順利利讀完小學已經是不容易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于東跟胡浩走進學校,他們沒有去打擾正在嬉鬧的學生們,而是徑直走到一個正在上課的教室邊上,想看看這個學校的教學水平怎么樣。
如果教學水平不行,也至少要看看是否有教學態度。
于東聽了十分鐘數學,又聽了十分鐘語文,只能說授課老師尚可,照本宣科,無甚差錯。
聽完了課,于東就跟胡浩在教學樓晃蕩起來。
深空資助重建的學校,基本上都長的差不多,三層樓,兩道樓梯,辦公室在中間,圖書室在二樓。
于東想去看看圖書室。
到了二樓,從樓梯口往左邊_館”牌子的教室。
只不過這間教室此時門窗緊閉,而且里面還拉了個窗簾,完全看不到圖書館里面的情況,更不知道這個圖書館平常是否會開放。
門沒開,于東可以理解,通常小學的圖書館都是定時開放,只不過于東還是第一次見到圖書館里面弄了這么厚的窗簾。
“胡浩,你找找看,有沒有什么地方能看到里面的。”
胡浩拉了拉窗戶,又拉了拉門,找了好幾圈,最終搖頭道:“非常嚴實,什么也看不到。老板,要不跟學校聯系,讓他們把門打開,我們進去看看。”
于東搖搖頭,“先不急,我們再看看。”
“還看什么?”
“去五年級二班和四年級二班。”
去年深空資助的三個學生,就在這兩個班級里面,于東想去看看。
四年級跟五年級都在三樓,于東上樓梯的時候,總有種不詳的預感,他總覺得今天的情況跟前面幾天都不太一樣。
在樓梯口的時候,于東他們碰到一個中年男人,禿頭,穿著一件灰色中山裝。
男人看了眼余數跟胡浩,皺眉問道:“你們找誰?”
于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道:“我們來看找我侄子,他是四年級的。”
為了不讓別人認出自己,于東還做了一點偽裝,戴了一副黑框的眼鏡。
其實在鄉村里面,他也不用刻意偽裝,雖然他是深空老板,而深空資助了學校,但是這里的人見到他壓根就認不出來。
禿頭男人看了看于東,大概是覺得這兩個人不像農村人,而且還說普通話,有點可疑。
“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馮凱。”于東說道。
馮凱是四年級二班的,也是深空這一年資助的對象之一。
聽到馮凱兩個字,禿頭男人眉毛皺得更厲害了,“你們到底是誰?”
于東跟胡浩對視了一樣,眼神中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
公司給的資料沒錯,馮凱就是四年級二班的。
還是說,中年男人覺得自己長得跟馮凱不像?又或者中年男人了解馮凱的家庭情況,知道馮凱沒有叔叔?
于東補充了一句:“我是馮凱遠房表叔,之前聽說他在這里上學,今天正好路過,所以想過來看看他。”
禿頭男人又上下看了看于東,隨后說道:“你應該直接去馮凱家,他已經退學了。”
“退學了?”胡浩驚訝道,“他不是——”
于東拉了拉胡浩的胳膊,沒讓他繼續玩笑說。
“謝謝你,老師,那我們去馮凱家吧。”
說罷,于東就拉著胡浩走了。
出了學校之后,胡浩疑惑道,“老板,馮凱不是我們公司資助了么,怎么會突然退學?而且老板你為什么不讓我說?這時候跟他們當面對質是最好的,而且還要讓他們把圖書館打開給我們看看。”
“不急,我們就兩個人,要是貿然行事,說不定會吃虧。”
胡浩詫異道,“老板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們難道還敢跟我們動手么?”
“這種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還是小心點。”于東抬腳朝學校外面走,隨后又繼續說道:“還有,在余總給我們提供的資料里面,這個常村小學四個多月前才經歷過慈善部的一次實地走訪,在記錄表中,那一次的走訪中公司派了兩個人,這兩個員工的匯報都非常好。”
胡浩點點頭:“沒錯,在他們的匯報中,常村小學的圖書利用率非常高,助學金也已經落實到位,所以今年他們學校遞交的申請我們也優先考慮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圖書館里到底有沒有書我們都不知道,那個馮凱也退學了,而且我們還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退學的,如果他上學期就已經退學的話…”
于東話沒說完,胡浩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老板你的意思是,如果馮凱上學期已經退學,就可以證明我們公司負責來常村小學走訪的兩個員工有問題。”
“沒錯。”
其實于東已經基本認定那兩個員工有問題了,但是想要證明他們有問題,就需要證明四個多月前學校就已經有問題。
于東長長地嘆了口氣,深空做慈善已經非常盡心盡力了,但依舊還是出現了問題。
為了防止學校不落實,所以定期派遣公司員工暗訪,這一招防住了學校,但防不住員工。
很有可能來暗訪的員工收了常村小學的好處,所以才幫他們隱瞞事實。
今天他們看到了常村小學,說不定還有其他什么短村寬村小學也有這種情況。
而想要杜絕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再組織一個部門,定期抽查暗訪。
到了停車的地方,胡浩又問于東,“老板,我們現在怎么辦?要不要繼續殺過去?現在我們人多,就算要打他們也打不過我們的。”
他們來的兩車人,有一車半都是保鏢,個個身材魁梧,彪悍有力。
于東也了胡浩一樣,說道:“你帶幾個人,按照資料摸排一下馮凱他們三人的家,問問具體情況。速度要快,下午我就要看到結果。”
“好。”
胡浩的調查速度還是挺快的,還沒吃中飯的時候,他就跑來跟于東匯報情況了。
“老板,名單上這三個學生里面退學了兩個,馮凱還有劉娟,他們兩個都是今年春天就輟學了,現在在家幫著務農,說是等年紀再大點送去城里打工。就剩下一個陳然還在學校上學,而且聽陳然父親的意思,是想讓陳然讀完五年級就輟學。”
胡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越說越氣,“老板,你沒去看不知道,馮凱跟劉娟家住的都不能看,馮凱家四口人只能擠在一張床上,家里的房子裂了個大口子,房頂的茅草稀了漏雨也都沒錢修。馮凱媽媽走得早,他爺爺腿腳不好,臥床不起,父親視力不行,只能在家里忙一些簡單的農活,想要出去打工也沒人要。還有他姐姐,馮凱之前還在上學的時候,就是他姐姐幫著忙活,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手比我一個大男人都還要粗。他姐姐跟我說,想要出去打工多掙點錢,但是又擔心家里沒人照顧…”
說著說著,胡浩眼睛就紅了。
他從小就生活在城里,雖然不富裕,但是也沒有過過什么苦日子,最苦的時候就是好些天不吃肉而已。他十四五歲的時候,天天還想著怎么玩,但是馮凱姐姐在這個年紀已經撐起半個家了。
在今天之前,胡浩看過的最窮最苦的生活都是在書里。
而今天,當曾經只在書里看到的場景出現在了他面前,那種沖擊力是異常強烈的,有那么一刻,他恍然間感覺自己是在夢里面,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發生的。
但是眼前的一切,又時時刻刻提醒他,這不是夢,就是真實發生的現實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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