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程立業提議打麻將,于東跟著湊了個人數。
一下午,于東輸了十塊錢。
臨了,程立業笑瞇瞇地說道:“于東啊,你這技術還是得練啊,這麻將啊,雖然運氣成分很大,但是樣本一旦多了,概率就占了上風,你要時刻清楚自己手里的牌,什么情況下胡牌的概率最大。只要懂得利用概率論,即便是一次兩次會輸,時間長了也是一定會贏的。”
“是是是。”于東連連點頭。
所謂千年的媳婦熬成婆,千年的兒子熬成爹,之前程立業被他老子的概率論洗禮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頭來他就開始訓自己女婿了。
不過訓話的時候,程立業是笑瞇瞇的,因為今天下午他贏了十幾塊錢。之前他輸給老頭子的錢,又從女婿口袋里贏了回去。
晚飯過后,于東跟程硯秋兩人肩并肩走在安仁街上。
雖然寒冬已至,但是安仁街卻依舊熱鬧,街角開了家音像店,正播著張雪友的新歌《吻別》。
今年這首歌太火了,大街小巷都能聽到。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歌,于東忽然想起了周杰倫的那首《聽媽媽的話》。
“你會開始喜歡上流行歌,因為張雪友開始準備唱吻別。”
或許這小子現在也在聽《吻別》。
兩人走到音像店門口的時候,《吻別》已經唱完,到了下一首歌。
老板大概放的不是正版磁帶,《吻別》之后卻播起了蔡琴的《你的眼神》。
于東看著程硯秋,“還記得這首歌么?”
程硯秋也在看于東,“記得。”
“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你要聽么?”
于東笑道,“當然要。”
“要聽什么?”
“《歌唱祖國》怎么樣?”
“這歌等到國慶的時候再唱吧。”
程硯秋忽然站定,站在路燈下,張著雙臂將燈光擁入懷中。她戴了一條蘇格蘭格紋圍巾,一半的頭發搭在圍巾外面,另一半塞在里面,燈光被隆起的頭發遮住,但是笑臉卻讓人看得清楚。
于東心領神會,走到她面前轉過身,曲腿彎腰。程硯秋扶著于東肩膀往上一跳,于東連忙托著她的腿將她背好。
上一次她唱歌的時候,也是在他背上。
程硯秋沒急著唱歌,先用手焐了焐于東的耳朵,然后又解開圍巾松出一半將于東的脖子蓋住。兩人這樣被同一條圍巾裹住,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這是我新學的一首歌。”
程硯秋在于東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隨后緩緩開口。
“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輕松愛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 于東聽著輕緩的《親密愛人》,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風越來越大,但于東卻感覺越來越暖和,從里到外的那種暖和。
就好像,這樣一直往前走,即便沒個目的地,也挺不錯的。
不過目的地還沒到,一首歌就唱完了,于東猶不知足,笑道:“再唱一首。”
程硯秋哈了口白氣,“今天的演出到此為止。”
歌唱完了,于東卻沒將她放下,她也緊緊地摟著于東,不想下來。
“你為什么叫落落?”于東忽然問。
程硯秋伸頭看了看于東的側臉,“就這么想知道?”
“那當然。”
“因為我八歲的時候寫過一首詩,詩的名字就落落。”
于東饒有興趣道:“你八歲就會寫詩啦。”
“不要小瞧我,我從小就是才女。”
“嗯,不小瞧,那落落才女,可否把大作說與我聽聽?”
程硯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樹葉子先落了,雪才落,接著是房檐上的溜溜,落在地上,砸一個窩,天上的白霧落了,小草跟著發芽,云里的雨落了,壓住揚起的塵灰。”
于東聽完,笑了,“這不像是一首詩,倒像是一句諺語。”
確實像諺語,句子簡單,卻寫了很多東西,從秋天寫到了夏天,正好是一個輪回。
但是對于一個八歲的小孩來說,有這樣的敘事觀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首詩是從秋天開始了,正好對應了她名字中的那個“秋”。
如果站在一個中文系學生角度來看,還可以分析出更多的東西。
這首詩總共九句,關于冬天的卻占了四句,在詩人的眼中,冬天顯得非常漫長。
最后一句的“灰塵”應該是象征著某種反面事物,可能是作者煩躁的情緒,也可能是生活中的一些糟心事,但是一個“壓”字卻又把這個糟糕的事情給消除了。
所以作者創作這首詩的時候,應該處于一種剛剛從壞情緒走出來的境地。
當然,以上都是瞎說。
于東八歲的時候,別說是寫詩了,連日記都寫得磕磕絆絆,不少字詞需要用拼音代替。
當然,程硯秋能這么早慧,于東也不意外,有一個中文系老師做父親,這一塊啟蒙就要比別人早些。
程硯秋捶了捶于東,以此來報復他的嘲笑。
“其實,我叫落落,不是因為這首詩。”
“啊?那是因為什么?”
“我小時候特別瘦,我媽希望我能多吃點。”
“然后呢?”
“沒然后,就因為這個。”
“這有什么聯系么?”于東一臉疑惑。
“你自己想去吧。”
隨后程硯秋從于東身上滑了下去,朝前跑去,“你走得太慢了,這樣走下去,明天早上我們才能到學校。”
“我慢?”于東整了整衣服,做出起跑的姿勢,“倒叫你看看,什么叫吉旺鎮飛毛腿!”
第二天,金陵下了場大雪,雪還沒化光的時候,學校就放寒假了。
于東回到上滬,稍作休頓,就去了一趟《收獲》,他要趁著年前去打聲招呼,如果金羽澄在的話,順便見一見他。
王瑜在《收獲》已經不算新人,手上除了于東也有不少作家,而且為了方便溝通,程永興還把余樺也納到了王瑜手下。
現在王瑜坐擁于東、余樺兩個,在社里講話也有底氣多了。
王瑜為人敦厚、認真,但是做編輯的,都有個臭毛病,見到作家頭一個就問有沒有新稿子。
“于老師,最近有沒有新作?”
于東屁股還沒坐熱,就被王瑜催稿,笑呵呵地說道:“有啊,《生化危機2》,你要不要?”
王瑜舔了舔嘴唇,笑道:“還是不要了,不過你要愿意把稿子拿給我看看,我是非常樂意的。”
“那你可真是想得美。”于東喝了口茶,又說,“其實還有一部,不過是推理、驚悚類的,你們恐怕也不會要。”
王瑜想了想,說,“那也說不定,之前的《混沌日記》你不也說是科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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