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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膽小鬼

  啤酒到了,他們將瓶口往板凳上一磕就將蓋子開了,也不用杯子,對著瓶口就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

  這幾口下去,再放下酒瓶的時候,瓶里的酒已經下了一大截。

  到這時,他們才舒暢地打了個嗝,開始揀花生米吃。

  于東不愛喝酒,卻也受到感染,覺得舒爽無比,似乎再沒有比大熱天灌上一口冰啤酒更令人暢快的了。

  兩人吃著花生米,話頭就起來了,其中一個年紀大些,頭有點禿的漢子開口道:“以前在工地干活,一到夏天就感覺像是蹲在鍋灶前,被烤得難受。現在到了五金廠,從鍋灶換成了蒸籠,悶得我頭暈。”

  “可不是嘛,不過真要說還是廠里好些。”另一個年輕的指了指自己沁滿了汗的胳膊,“今年我比往年白了不少,工地亂得很,去年又出了那事,誰也不想回去了。”

  “是啊。”年紀大的又悶了口酒,嘆氣道:“老張可憐啊,本來已經那樣了,他家小子又出了這事。”

  “他兒子也是,怎么就想不開呢。”年輕的那個搖了搖頭。

  “人啊,都是命,才二十歲出頭,家里遭了這樣的變故,扛下來不容易…”

  于東本來正要起身回去,忽然聽到兩人的談話,并又沒有起身,想要繼續聽下去。

  不過兩人聊到這里也就沒有再往下說,唉聲嘆氣地吃起花生來。

  于東急得心癢癢,忍不出開口道:“兩位老哥說的那位老張是什么情況?”

  那個年輕人瞧了于東一眼,沒搭理他。

  于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是無意聽到你們談話。當然,你們不愿意談,沒關系的,是我打擾了。”

  那個年紀大點的開口道:“沒事沒事,我們也是瞎聊。老張是我們工友,之前在工地出了點事。”

  里面的王老頭聽到他們的談話,伸著頭笑道:“這位可是咱們上滬的大文人,平時我們想跟他說話可都不容易。”

  于東看了眼王老頭,這老家伙言語中有些促狹,顯然還在為剛才自己沒有熱情回應他而不悅。

  不過那兩人不知道內情,只覺得上滬人說話都這個語氣,又聽說于東是上滬的大文人,態度有所轉變,年紀大的笑道:“哎,你好你好,我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于東連連擺手,“別別別,我算什么大文人,不過就是個教書的。這樣,咱們也是有緣,我請你們喝酒吧。”

  他特意說自己是教書的,也是想讓對方對自己的印象好點。

  說著他朝王老頭那邊喊道:“王叔,給我這兩位朋友再來幾瓶啤酒,要冰的。”

  這還沒完,于東要到旁邊的熟食店要了點鹵菜。

  “這怎么好意思。”年紀大的那位一看于東要請他們喝酒,立馬推辭道:“真沒有必要,你要是想聽,我們跟你說說就是了,酒就算了吧。”

  “那可不能算。”于東笑著擺了擺手,然后沖王老頭喊道:“王叔,我這酒可以退么?”

  王老頭拎著酒已經出來了,“那怎么行,我這酒從冰箱了一進一出的,耗了我多少冷氣啊。”

  于東笑著對兩人聳了聳肩,“看來只能由二位把這酒給解決了。”

  年紀大的還在猶豫,年輕的那個已經把酒開了,“那就三克油了。”

  于東先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句英語,笑著回道:“不用客氣。”

  這時于東叫的鹵菜也送了過來,年紀大點的那位便也不再客氣,跟著開了一瓶,就著菜吃了起來。

  “老張是我們老鄉,之前一起在工地干活,去年的時候…”

  隨后他們慢慢地將老張的故事跟于東說了。

  他們之前在工地做水電安裝,老張是他們的小組帶班,屬于工長一類。

  去年年前工地出了盜竊案,電纜少了兩百多米。

  警察查了一趟沒查出來是誰,不過大概確定嫌疑人在他們班組里面,作為班組長,老張壓力很大。

  后來老張回家過年,一直擔驚受怕,心緒不寧,除夕當天忽然聽到警笛聲,以為是警察過來抓他,腦梗塞進了醫院,人是沒死,但是偏癱了。

  老張的老婆早亡,家里就剩他跟兒子相依為命。

  作為家里頂梁柱的他忽然出了這事,他兒子承受不住壓力,自殺死了。

  “唉,上次回家我還見到老張,他拄著拐杖,講話都講不清楚了。其實這事跟他有什么關系,東西又不是他偷的,他就聽老板嚇唬他,說找不到小偷他要負責人。后來聽說小偷還找到了。”

  聽完整個故事,于東也嘆了口氣。

  他為那個自殺的兒子不值,不應該因為這個事情一死了之的。但是作為旁觀者,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痛苦,是沒有立場說這種話的。

  或許有人會笑老張是個膽小鬼,但是他又有什么錯呢,他不過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村漢子,對他來說,電纜被盜是個天大的事情,他根本無法承擔。

  他不懂,所以才會因為老板的話,擔心自己受到牽連。

  “今天耽誤你們時間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于東跟二人說了一句,然后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看著于東的背影,那個年輕人說道:“你說他對這事為什么感興趣?”

  “大概是沒見過這種事情,所以挺感興趣的吧,就像我們對城里面的事情感興趣一樣,城里人對農村的事情也感興趣。”

  年輕人搖了搖頭,“農村的事情有什么好感興趣的,我看就是他們城里人太閑了。”

  于東回到家時,吉米還在屋里看稿子。

  他從桌上取了紙筆,然后在客廳的餐桌旁坐下。

  吉米占了他的書桌,他將餐桌暫時地變成了自己的書桌。

  剛才從兩位工人朋友那里聽到的故事,令他感觸頗深,他有種想要將它寫成的沖動。

  “工地的電纜丟了一大截,老張正要帶人去干活時聽到了這個消息…”

  說干就干,于東稍微構思了一下,就動起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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