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到了中午,程永興就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飯。
“中午我們就將就一些,吃完飯我們去書店坐坐,晚上再好好吃一頓。”
程永興說將就,還就真的是將就,他帶著大家穿了一條街來到一個門頭不顯的小飯店,然后讓老板找了兩張方桌拼在一起,十幾個人就圍著坐下了。
“天冷,大家擠一擠也暖和。”
看到確實太擠了,體型魁梧的孫甘路對自己占了不少位置而感到不好意思,只能笑呵呵地這么說了一句。
不過大家倒都沒有什么怨言,在座的作家們不管是出名的還是不出名的,也沒有誰是平時圖享受的人——主要也是條件不允許他們享受。
雜志社做東下館子,擠一擠大家也都可以理解。
不過到了飯店,抽煙的人們就沒有辦法顧及兩位女士了,有人散起煙來,一圈人就吞云吐霧起來。
除了兩個女士,還有包括于東的幾個男人也不抽煙。王安意見到滿屋子的煙霧,皺了皺鼻子,沖于東招了招手,“小于,你到我旁邊來坐吧,咱們不抽煙的坐一起。”
于東正要說不用的時候,隔在他和王安意之間的程永興等幾個老煙民已經起身把于東架了起來。
“王老師這提議好,咱們隔著個于東,抽煙也沒負擔了。”程永興笑呵呵地說道。
于東就這樣被架到了王安意旁邊,還有兩個不抽煙的也被拉了過來。幾個不抽煙的,正好坐在王安意和嚴歌玲的兩邊,將她們跟其他煙民們隔開了。
菜還沒上來,大家也就各自跟身邊的人聊起天來,有的人聊麻將,有的人聊香煙,有的人聊美食。
王安意捂著鼻子跟于東說道,“小于,你可要保持住,不要被他們給帶壞了。”
“我主要是學不會。”于東笑道。
另一頭正在跟程永興聊香煙的孫甘路聽到于東這話,扭過頭來,笑道:“還是于東會說話啊,王老師你也放心,于東這樣子看著就不像是抽煙的人,我們也會用心保護的。”
“指望你們保護,那完蛋了。”王安意看了眼孫甘路,又對于東說道:“我之前還說有時間到金陵去看看蘇桐和你,不過一直沒有機會。”
“王老師有時間過去,我也盡一盡地主之誼。”
“你算什么地主啊,蘇桐也就算半個地主。”
坐在王安意另一邊的嚴歌玲聽到兩人的對話,湊過頭來小聲問道:“小于在金陵么?”
于東點頭回答:“是的,嚴老師,我現在在金陵藝術學院任職,你有時間過去玩啊。”
“好呀,我一直對金陵很很感興趣。”嚴歌玲笑著點頭,隨后又略帶遺憾道,“可惜這次我回來待不了幾天,很快就要去美國了。”
王安意笑道,“難道還能不回來了?到時候等你回來,咱們約一約,一起過去。”
“好。”嚴歌玲點了點頭,但是心情卻很復雜。
她現在面臨選擇,對未來非常迷茫,以后到底回不回來,她自己都不清楚。
王安意沒有注意到嚴歌玲的表情,只是繼續跟于東拉著家常。她挺喜歡于東這個小伙子的,人看著干凈,舉手投足又很謙遜溫和,不像是個典型的上滬人。
于東對這位爽朗的大姐印象也挺好的,她跟于東印象中的“海派”差距很大。
京派、海派還是以前的講法,但是現在依舊有人把這種說法提出來,給某個作家安上這樣的標簽。
但事實上,這類用地域區分派別的說法實在是跟不上潮流了。就拿于東來說,他的作品既不像是海派,也不像是京派。
不僅僅是于東,再說余樺、蘇桐這類,也一樣無法歸類為京派或者海派。
國內這一代的作家們,對文學的探索在這些年來已經出現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熱門津津樂道的反思文學和傷痕文學也變得模糊起來。
中午的飯吃得很快,大家從飯店出來之后,就直接去了作家書店,然后每人捧著杯咖啡,在二樓坐下。
于東端著咖啡,還是感覺不喜歡,相對于咖啡,他覺得茶跟書更配。
聞著茶香看書,書上的文字也會變得清新,但是咖啡就缺這種功效。
這些年上滬這邊咖啡很流行,每天喝上一杯咖啡已經成了小資的標配。于東不會否認有些人是真的喜歡喝咖啡,但是不得不說的是,很多人喝咖啡也不過是為了那些他們自己都摸不透的情調而已。
整個下午,十幾個人都窩在書店里面,但是已并不像上午那樣會聊著跟文學相關的東西了。
大部分時間,大家三三倆倆聚在一起聊著一些各自感興趣的事情。
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是帶著來處關系,增加人脈的心思來這里的。組織這次聚會的程永興自然也清楚這點,所以他也會特意拉著人來回走動,意圖就是讓大家彼此都能相互認識。
于東被王安意拉在她們兩個女士邊上,也沒有聊文學方面的東西,基本上就是聊一些人文風土。王安意喜歡寫上滬本地的事情,對上滬本地的人文風情信手拈來。
她偶爾會問問于東這個土生土長的上滬人對上滬的印象,也會問他可有見過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分享出來有助于她寫作。
但是于東在這一點上根本給不了太多幫助,從小到大,于東一直都在他們家周圍那片活動,大學跑到燕京,工作又在金陵,他對上滬可真沒有什么研究。
不過王安意也不失望,反倒是愿意跟于東說一說她自己觀察到的關于上滬的人和事。
嚴歌玲則對金陵更感興趣,當她得知于東所在的金藝就離秦淮河不遠時,更是拍著手掌說一定要去一趟看看。
不遠處格飛他們正在聊作家的助力和阻礙,探討想要成為優秀作家需要什么先天條件以及要做何等的后天努力。
一旁的周南看著于東的方向,忽然泛酸道:“我倒是覺得作家長得招人不是什么好事情,文學應該是孤獨的。”
格飛看了周南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意思是,我們今天坐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周南一怔,連忙擺手道,“我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
格飛沒再理他,繼續說道,“后期的訓練…”
譚凱剛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喔,你好,這里是科幻世界編輯部…”
“譚主編,是我,吉米。”
電話那頭傳來吉米的聲音,譚凱笑呵呵地說道:“詹姆斯先生,你到中國來了?”
“是啊,這不是來過年么?”吉米笑著說了一句,又道:“譚主編,我這次打電話過來,是跟你們說件好事。”
“好事?”
“沒錯,是大好事兒。之前我不是去找您,跟您說要買一天的版權嘛,您當時還給了我于東老師的聯系地址。”
“對,沒錯。”電話這邊譚凱點了點頭。
“這事兒現在成了,美國這邊的大導演哈羅德已經確定要把一天拍成電影。我特意跟您打這個電話說這事兒,也是因為一天是你們科幻世界首發的,聽到這個消息,你們肯定很高興。”
譚凱聽到這個消息,眼睛一亮,身子也坐直了起來,“真成了?”
“成了。”
“呦,那可真的是好消息。”譚凱語氣變得激動起來,“詹姆斯先生,感謝你特意告訴我這個消息,這對我們很有用!”
吉米笑著說道,“不用客氣譚主編,您之前也幫了我很多。”
“還是要感謝的,等你有時間到蓉城來,我請你喝酒。”
“好說好說。”吉米笑了笑,忽然又說道:“咱們雜志社現在得了這個消息,應該要做些宣傳吧。畢竟這么好的消息,可是一個宣傳的好機會。”
“那是肯定要的。”譚凱拿著電話放松地靠回了椅背,“馬上我去問問,看有沒有希望把這條好消息放在下一期的雜志里面。”
對面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譚主編,我覺得光是在科幻世界放消息可不太夠。恕我直言,科幻世界才多少受眾?能看到這條消息的能有多少人?只在科幻世界上放消息,對你們拓展讀者圈也沒有多大用處。”
“那詹姆斯先生你的意思是?”譚凱問道。
“我其實就是提個小建議,既然有這么好的消息,干脆就多做點宣傳,把消息在其他報紙刊物上也登上。”
譚凱想了想,說道:“這個提議是不錯,不過這事我做不了主,還要去問問楊社長。”
“哈哈,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這次機會你們不把握住挺可惜的。”
“好,我現在就去問。”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掛斷電話之后,吉米微微搖了搖頭,也怪自己之前跟哈羅德吹大了,說于東是中國最有名氣的科幻作家。
現在哈羅德要發布電影消息,想要找一些于東在國內出名的資料好做宣傳。
吉米只能聯系科幻世界,想讓他們在中國這邊為一天造一波勢,然后他再拿那些造勢的東西給哈羅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