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于東以為寫出七號監獄會很簡單,但是真正開始寫之后才發現有多費力,想要改善前期的故事結構,可不是稍作修飾即可,而是要動一些大刀子,甚至于推翻重來。
他之前寫的七號監獄大概三四萬字,現在這么一改,要加不少細節,篇幅可能會上升,但他會盡量控制在十萬字以內。
一直寫到快下午兩點的時候,于東正準備去辦公室,頭頂傳來有人敲窗的聲音。
他抬頭一看,馮明的一張黑臉帶著笑容貼在窗戶外面。
“老于,忙啥呢?”
從上次詩會過后,馮明跟于東的關系更加親近,也改了稱呼,直接叫老于了。
說話間,馮明又邁著張揚的步伐走進了屋里。他背著雙手,頭微微昂著,用下巴對著于東。
于東慢條斯理地把稿子收好,然后抬頭看著馮明,揶揄道:“你這是跟天花板說話,還是跟我說話?”
馮明這才把頭低下來,搖動著腦袋說道:“老于,跟你說個好事。”
“我的好事,還是你的好事?”于東邊收拾桌子,邊問道。
“我的。”
于東看了他一眼,“你的好事我不太感興趣。”
“別啊。”馮明一下子急了,“哥們有好事,你不為我高興?”
收拾好桌子,于東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那你且說說,什么好事,是跟吳老師有進展了么?”
提到吳老師,馮明一張黑臉微微泛紅,“我跟吳老師的事情還早,還早。”
“那是什么好事?”
馮明笑呵呵地將背著的雙手轉到前面來,只見他手里拿著一封信,看來這信便是他這么高興的緣由所在。
“哥們的詩,上雜志了!”
他把信往桌子上一拍,大有一種天下在握的氣勢。
于東看了眼信封,哦了一聲,“是金陵詩選啊,看你這氣勢,我還以為是詩刊或是星星呢。”
馮明嘿嘿一笑,“這我就滿足了,詩刊?星星?我有自知之明,不白費那功夫。”
“也不要妄自菲薄。”于東放下茶杯,拍了拍馮明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等到哪一天,詩刊求著你給他投稿你都不想去。”
說完他轉身走出門外,又對屋里的馮明說,“幫我鎖個門。”
馮明還在想著于東的話,慌忙又跑出去鎖門,一時手忙腳亂的。
等到門終于鎖上,他緊趕著朝于東那邊跑去,“老于,你這話什么意思,是看好我么?我是不是在詩歌方面還是有天賦的,前兩天愛媛還夸我的詩不錯。哎,你說句話呀…”
于東沒有告訴馮明,自己不是看好他的詩,而是不看好詩刊。
現在的詩刊在國內詩人的眼中還很有份量,但是再過些年,這個刊物的水準就會降低到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原本的皇刊最終跌落神壇,與滿地污穢混在一起。
傍晚下班之后,因為劉昌敏他們下午有課,所以于東只能自己去食堂吃飯。
吃過飯,于東剛走出食堂,團支書胡長青悄摸摸地走到于東身邊,小聲道,“于老師,借一步說話。”
胡長青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在周圍不停地瞟,好像是怕有人聽見他說話。
于東疑惑地挑了挑眉毛,弄不明白胡長青這是搞什么鬼,怎么一副特務接頭的模樣。
兩人走到拐角處,胡長青才再次開口:“于老師,我問你個事情,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啊。”
于東點頭道:“嗯,胡書記你說。”
“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在科幻世界投稿了?”
于東意外地看向胡長青,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這事。
胡長青還沒等于東回答,又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這個事情的,你相信我。”
于東忽然笑了起來,“胡書記,我還以為你這鄭重其事的要問什么呢,原來是這個。沒錯,我是給科幻世界投稿了,而且這一期還登出來了。胡書記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了這一期雜志么?”
胡長青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是聽人說的。”
隨后他又盯著于東仔細看了看,做著古怪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幫你保密的,不會讓別人知道。”
胡長青撂下這么一句,然后就離開了。
于東留在原地,感覺莫名其妙,他也沒準備要瞞著誰啊,怎么弄得像是干了什么虧心事似的。
而且胡長青也前言不對后語,一會兒說自己沒看雜志,是聽人說的,一會兒又說給于東保密,不讓別人知道。
這老胡大概率是看了雜志,又不好意思說。估計是他覺得,科幻世界這類少兒讀物,有損他的身份吧。
老胡這人不壞,就是神神叨叨的,把什么事情都想得特別復雜。
或許他心里還覺得自己這是幫了于東多大的忙,為于東遮了多大的丑事。殊不知,科幻世界的事情于東早就告訴了吳常新。
兩相對比,吳常新雖然也不太看好科幻世界,卻沒有表現得像胡長青這樣。
老胡最終在團支書這個位置退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想當官,卻壓根不是當官的料。
于東在科幻世界發表了小說的事情,很快在學校傳開了。
雖然科幻世界銷量不佳,但是在金藝還是有讀者的。于東最近在學校又還算有些名聲,所以有學生看到一天的作者欄寫著“于東”二字,就展開了想象。
他們通過工美的學生來問于東,而于東直接給了肯定的答案。
這事先在學生中間傳,后來又傳到老師們的耳朵中。
胡長青聽到其他老師在議論這事,又忙跑過到于東面前澄清,表示絕對不是他走漏的消息。
當胡長青聽到于東說消息是于東自己走漏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認為于東用自己真名投稿已然失策,現在竟然還直接承認,更是大大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