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瑯日日練劍,但始終悟不出自己的劍道。
其實他去京城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問題,原本是打算直接去西蜀劍門找呂清玄磨劍,試圖在對陣中領悟自己的劍道,后面卻被系統的任務打亂了計劃。
現在成功突破到了守一境巔,離天劫只差一步,寧瑯自然是要將這事提上日程。
夜里,圓月當空。
修煉結束后的師徒幾人都坐在涼亭里歇息,這個時候顧夕瑤屋子旁邊的那顆銀杏樹已經全部黃透了,只要起風,樹上勢必會有樹葉掉落,給渺渺峰增添了幾分詩意。
寧瑯坐在這,一只腳踩著座椅上,右手拎著養劍葫蘆,時不時地喝上一小口,顧夕瑤就依在他身邊,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拍了拍蚊子,仿佛一刻也停不下來。
待夜深時,寧瑯轉過頭道:“夕瑤,師父明天要下山一趟,你留在渺渺峰好不好?”
顧夕瑤立馬問道:“師父要去哪啊?”
“去一個叫西蜀劍門的地方,師父去幾天就回來,現在天冷了,那邊你也沒認識的人,你就留在渺渺峰跟師兄師姐一起練劍吧。”
“好吧。”顧夕瑤似是有些不情愿。
寧瑯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笑道:“聽話啊,等師父回來,希望你的劍道已經初窺門徑了。”
顧夕瑤嘟著嘴巴道:“哪有那么快,我才十歲。”
“可是你現在不是已經開河境了嗎?師父相信你能做到的。”
顧夕瑤側過身子不再說話了。
天還沒亮,寧瑯就靜悄悄的走了。
渺渺峰上誰也沒有去敲寧瑯的房間,幾個人都心照不宣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顧夕瑤一覺睡到辰時才起,她走到屋外,看到幾個師兄師姐都在灶房門口吃起了飯,打了個哈欠后,滿臉不高興地喊道:“你們怎么不叫我起床啊。”
李懷瑾笑道:“那你不正好多睡會嘛。”
“六師兄,你壞死了。”
顧夕瑤翹著小嘴罵完一句,就立馬跑到屋子里拿著那把寧瑯送他的大黑劍出來,一個人走到崖邊,練起了那套入門的枯崗劍法。
宋小花端著最后一疊菜上來,看到顧夕瑤一個人站在崖邊練劍,她蹙著眉頭,滿是不解地喊道:“夕瑤,你不吃嗎?”
“我吃。”
顧夕瑤一邊練劍,一邊大聲道:“等我練完劍再吃。”
“哈哈哈。”
聽到這話,幾個師兄師姐都大笑起來。
小師妹真是太可愛了。
只有宋小花不太理解地問道:“夕瑤這是怎么了?”
宋知非笑道:“師父走的時候,跟她說希望回來的時候能看到她的劍道已經初窺門徑了,所以小師妹就…”
原來是恩公走之前布置了任務,怪不得小夕瑤這么拼。
宋小花看著顧夕瑤的身影笑了笑,去灶房里又拿了個碗出來,把每樣菜都給顧夕瑤留了一點。
旁邊幾人都沒有說什么,吃完,便各自會自己房間修煉了。
顧夕瑤練了好幾遍枯崗劍法,最后實在沒力氣了,才杵著大黑劍在飯桌旁邊坐了下來,歇了好一會兒,喘勻氣后,又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宋小花一邊在給渺渺峰上的人縫制著今年過冬的棉衣,一邊說道:“別著急,慢點吃…”
“小花姐,你做的飯菜真是太好吃了。”
“別說話了,小心噎著。”
“嗝”
白石城算得上是西邊一個很荒僻的小縣城,縣城人不多,撐死一萬來人,但因為此地是離西蜀劍門最近的一個縣城,所以有些時候,這里也會來上一些外人。
寧瑯此時正坐在縣城唯一的一家酒樓里,喝著這邊很辣口的白酒。
酒樓里此時就兩桌人,除了寧瑯,就只剩坐在一張桌子上的七個壯漢,他們當中只有三人是修行者,一個堪堪開河境,另外兩個都只有煉氣境的修為,在他們這個年紀,恐怕有生之年也很難再在修為上更進一步了。
不過,他們卻很滿足于當下的生活,僅靠著給西蜀劍門運送生活物資,倒也能讓他們養家糊口,并且還能留出一點閑錢出來喝酒。
他們這會也都聊了起來。
“老吳,這趟走完,西蜀劍門能給我們結多少錢吶?”
“這你要問老江啊,算賬這事他在行。”
“估計能有七八顆靈石吧。”
“七八顆靈石?這么多!”
“噓,你小點聲,畢竟咱們之前已經跑過兩趟了,是西蜀劍門嫌麻煩才壓了咱們兩趟貨物的錢,這次他們是肯定會給我們結清的。”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克扣我們。”
“放心吧,西蜀劍門才不會做這么事,幾塊靈石對我們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但對于他們來講,那就是個屁。”
“哈哈哈,沒錯,對他們來講確實就是個屁。”
“來,就沖這個屁,喝一個。”
“喝。”
七個壯漢很豪氣地喝起了烈酒。
喝完半碗,他們當中境界最高的中年男人道:“你們收著點喝,咱們下午還得上路呢,別耽擱事。”
“對對對,聽說戈壁灘上最近又有沙匪出現了,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沒錯,那就喝完這碗就不喝了。”
“好,就喝完這碗。”
旁邊一群人沸沸揚揚,坐在隔壁桌上的寧瑯卻是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不緊不慢地喝著酒。
就在寧瑯準備將剩下的酒裝進養劍葫蘆的時候。
酒樓外面。
又走進來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他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的,全身上下最引人奪目的,恐怕就是他腰上那把木劍,不過那木劍做的實在太糙了,就連劍身也好像彎曲了不少。
他剛走進來,老板便立馬上前驅趕道:“走走走,哪里來的叫花子,我這里可沒東西施舍給你。”
“我不是叫花子,我有錢。”說著,少年從懷里掏出一小把銅板,遞到老板面前道:“雖然不多,但買一碗面總夠了,你打開門做生意,總不至于把客人趕走吧?”
老板實在不想做他的生意,但看到酒樓里有外人在場,怕壞了酒樓的名聲,于是只能道:“算了算了,你挑個沒人的位置坐吧。”
“得嘞。”
少年擦了擦鼻子,看了一眼酒樓里的兩桌子,最后目光停在了寧瑯腰上的那把太阿劍上,他眼神中充滿是羨慕,就好像掛在寧瑯的那把劍,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夢想一樣。
他猶豫了三息時間,最后還是上前在寧瑯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等面條的時候,他總時不時地看了一眼寧瑯腰上的劍。
寧瑯早就察覺到了,只是沒有戳破。
“面來了,你快吃吧,吃完早點走,多少天沒洗澡了,一股汗騷味。”老板說完,便捏著鼻子走了。
對于老板的冷嘲熱諷,少年一點不在意,他先是把面湯全部喝光,又吃了半碗面條后,朝老板喊道:“老板,面湯要錢不?”
“不要。”
“那麻煩給我加碗面湯,這一路渴死我了。”
老板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上前把碗端到后廚去了。
少年側著身子,趁著這個時候,目不斜視地看著寧瑯腰上的太阿劍,直到寧瑯張嘴問道:“你在看什么?”
少年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道:“我在看你的劍。”
“好看嗎?”
他連連點頭道:“好看。”
見寧瑯不說話,他站起身,試探性地問道:“先生,能給我摸摸你的劍不?”
寧瑯愣住了。
他在這時突然想起了琴川的那位安姑娘。
因為先生這個稱謂,是江南地帶對修士特有的稱呼,這也就意味著少年很可能是江南那邊的人,此地算是西蜀,離江南地帶相距幾千里地,少年身旁沒有別人,難道說他真是一個人從江南那邊千里迢迢跑到西蜀這邊來的人?
寧瑯對少年突然有些好奇起來。
他抽出太阿劍,放在桌上,聲音平靜道:“小心點,別割破了手。”
少年全身一震,激動地差點要跳起來,他激動用衣服擦了擦手后,試探性地將手往太阿劍探去。
“吟”當少年的手觸碰到劍身的那一刻時,太阿劍輕輕顫抖了一下,發出了一道繞耳的聲響。
“咕嚕。”少年吞了口唾沫,眼神中爆發出異樣的神采。
旁邊桌上的壯漢也全都把目光望在了那把劍上。
寧瑯喝了口酒,問道:“摸完了嗎?”
少年僵硬點頭。
“咻!”寧瑯順手將劍收回了劍鞘,動作一氣呵成。
少年望著這一幕,看寧瑯的眼神中滿是崇拜。
他不肯挪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