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秋風陣陣。
甘棠躺在床上小憩,呼吸很有規律,只有在渺渺峰或是有寧瑯在她旁邊的時候,她才能睡得如此香甜。
寧瑯坐在窗邊,遠眺河岸,手里提著一壺酒,正準備關上窗戶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騷動,寧瑯出了房間才發現是船的一樓甲板上出現了幾個懷抱個琵琶的歌女,才引得船客們議論紛紛。
船上大多都是商人,坐船對他們來說本就是一件無聊的事,于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就一窩蜂似的跑了出來,很快甲板上和二樓的圍欄上就擠滿了人。
三樓雖然有六間房,但寧瑯上船不久后就用神識打探過來,其中四間房都沒住人,隔壁還有個開河境的修士,寧瑯不用想就能猜到,那間房里住的人肯定就是吳文君。
寧瑯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還不出來。
畢竟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明天一早船可就要靠岸了。
“好”
“唱得好”
“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樓下嘈雜一片,一些手里有閑錢的人,都在此時把銅板或是碎銀子扔到幾位歌女所在的船頭上去。
寧瑯也是這個時候才看到一樓甲板上,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和那個叫陳香的小姑娘。
興許是晚上風太大,爺孫兩個身上穿的衣服又單薄,此刻他們依偎在一起,看上去著實讓人有些心疼。
寧瑯想了想,邁步就要下樓。
可就在這時,吳文君正好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正要喊住寧瑯,沒想到寧瑯竟然主動道:“吳姑娘,別白費功夫了,你做什么都是徒勞的,我們不是一路人。”
說完,寧瑯就下樓去了。
吳文君端著酒壺,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一路來到一樓甲板上,寧瑯彎著腰笑道:“老人家,你怎么就在這里睡了?”
爺孫兩個聽到聲音緩緩抬頭。
“公…公子,你怎么…也在這?”
“先別說那么多了,這里風大,跟我上樓吧。”寧瑯沒有他拒絕的機會,直接牽著陳香的手往三樓去了,賣茶葉的老人家只能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吳文君還站在原地,看到寧瑯牽著小姑娘帶著一個老頭上來,眉目間滿是疑惑。
他這是?
寧瑯推開房門,讓小姑娘坐下來,然后指著桌上五樣早就備好的點心笑道:“別客氣,想吃就吃吧。”
“謝謝大哥哥。”
陳香這次先說了句謝謝,然后就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對她來說,這一桌子點心可是過年都吃不到的東西。
“多謝公子,又讓公子破費了。”老人很難為情的說道。
寧瑯臉上一笑,指著門外的吳文君說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她吧,是他們家請我坐這趟船,我沒花錢的。”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吳文君,點點頭示意感謝后,顯得愈發拘謹了。
他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寧瑯的身份,好像比你想象中的還不一般。
寧瑯問他:“你怎么帶著小姑娘坐在甲板外面,一樓雖然擠了點,但里面不是也有位置嗎?”
老人這才解釋道:“坐在里面,一張船票得要二兩銀子,但是坐在甲板上,一張船票只需要一兩銀子,老朽做的本就是小買賣,自然是能省一些就省一些的。”
聽到寧瑯問這問那,吳文君就知道寧瑯其實和他們并不熟。
這一點,讓吳文君對寧瑯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這年頭一個修士肯去關心普通人的已經不多了。
聊了幾句,寧瑯扭過腦袋對吳文君說道:“其他幾間房空著也是空著,不如他們去那里面睡一晚,你若不同意,我可以付銀子。”
吳文君沒好氣道:“誰要你的銀子,讓他們住就是了。”
寧瑯臉上一笑,等陳香吃得差不多了,才叫來在樓梯口候著的丫鬟,讓她領著爺孫倆在三樓一間空的廂房住下了。
此時。
夜已深了。
船頭甲板上的歌女都已經不見了,船上的船客們也紛紛睡下。
寧瑯給甘棠蓋好被子,走到圍欄邊,說道:“吳姑娘要是還有什么想說的話現在就說吧,明日一別,我們多半是不會再相見了。”
“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回答我,我就不纏著你了。”
“好。”
“你的身份?”
“浩氣宗七長老。”
吳文君聽到回答,一只手瞬間捏緊了裙角。
果然…
他是七大仙門的人…
還是長老…
我多傻啊,竟然…竟然還想用這些藥來對付他。
吳文君愣了許久,終于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的境界?”
寧瑯只會了三個字:“山巔境。”
吳文君聽完就有些恍惚。
她沒想到她引以為傲的境界竟然和寧瑯相差這么多。
自己只是開河境,而他卻已經到山巔境了。
想起自己今日在他面前的種種表現,吳文君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
她原本最后一個問題,是想問自己和寧瑯有沒有一絲可能?
但想了想,她還是覺得自己沒臉問出來。
她苦笑道:“夠了,就問這兩個問題好了。”
說完,吳文君轉身要走。
寧瑯道:“你手里酒是要給我的吧。”
吳文君腳步驟停,她有些尷尬,因為酒里她把含香醉和男兒強兩種藥都摻進去了。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
寧瑯道:“我知道你在里面放了藥,不過這種藥對我不會有效果,另外,我還要奉勸吳姑娘一句,以后這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事還是別做了,你畢竟是個姑娘家,名聲總是更重要些的。”
吳文君低著頭把就壺遞給寧瑯,然后第一次流露出很羞澀地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很快關上門,大口呼吸著,心臟跳動的極快。
等情緒緩和下來后,她輕輕笑了兩聲,都是嘲笑,笑得是自己。
寧瑯回到房間,修煉大黃庭經,靜待天明。
一夜無事。
次日一早。
巨大的木船靠岸,一樓和二樓的船客們紛紛下床。
老人一大早就帶著陳香過來拜別寧瑯,寧瑯親眼目睹他們下船后,也把睡了一整夜的甘棠給叫醒了。
師徒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之后就直接沿著樓梯下船了。
甘棠主動笑著問道:“師父不要和那位吳姑娘道別嗎?”
“當斷則斷。”
“師父,可是她好像還在看著你。”
“別回頭,直接走。”
“哦。”甘棠露出嘴角酒窩,和寧瑯并肩下了船。
圍欄處。
吳文君站在那兒,目視著寧瑯慢慢走遠,她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把那句話喊出來。
“寧公子,你等我十年,十年之后,我去娶你啊?”
“二小姐,我們回嗎?”
“再等等。”
師徒兩人背影消失不見后。
吳文君嘆了口氣,吩咐道:“我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