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紋順興致不減,繼續幫唐宇看手相。
“嗯,這感情線嘛,墻內桃花艷艷然,墻外芳草自來香,爺們,你可得守住嘍!”
唐宇無奈一笑,點點頭。
老爺子一輩子義字當先,同樣對感情也是從一而終。
還不是貧困中患難,而是富貴路上度一生,這點猶為難得。
很值得人敬佩!
可張紋順對唐宇的態度則不滿意,旋即臉色變得嚴肅。
“爺們活一世,對父母盡孝,對朋友盡義,對妻子盡忠,這才不枉這七尺之軀。”
得,這老爺子來真的。
唐宇趕緊點頭道:“成,師爺的話,我記住了。”
“德剛吶,這孩子無父無母的,你即是師,也是父,以后得管緊點,別出岔子嘍。”
被點名了,郭德剛也認真應道:“老爺子,您放心,有我和慧在,會緊著他的道走!”
唐宇更無奈了,這爺倆一唱一和的。
影都還沒見著,怎么就說得跟真的一樣呢?
“師父,師爺,你們放心吧,這么多年沒人管我,我到現在不也連姑娘的手都沒摸過么!”
郭德剛一愣。
這小子說得是真的假的?
長得明明比我好看,怎么可能還沒摸過姑娘的手呢?
就我長成這副模樣,想當年…
啊呸,當年我也沒摸過姑娘的手。
對,沒摸過多少。
張紋順聽聞,這才滿意了。
“這好,這就對了嘛,人生得一良伴足已,等你長大了就明白嘍!”
張半仙終于放開了唐宇的手,繼續自己喝茶。
唐宇倒是看著老爺子,眼神里帶著些莫名的神色。
03年他因為食道癌做過一次手術,不過那回是良性的。
手術后恢復得也不錯,便又繼續登臺演出。
可眼下,張紋順一身體面的休閑西服白襯衫下,身體卻消瘦得有點異常。
一米七多的個頭,體重估計只有百來斤吧。
唐宇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得,您老給我看手相,我也給您斷回病。
他笑道:“師爺,您最近身體怎么樣呀?”
張紋順一愣,笑道:“挺好的,能吃能睡,下館子涮羊肉,我一頓都能來上一斤多呢。”
“那喉嚨呢,最近有沒有偶爾感覺到不舒服?”
“咦,你怎么知道的,你會醫?”
唐宇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旋即笑道:“哈哈,我哪會什么醫呀,就是走南闖北的,有點見識罷了。”
“嗨,小毛病,可能是息肉、喉痹治之類的,中藥我都吃好幾副了。”接著又一臉得意道,“方子可是我自己開得喲!”
唐宇無語了,這老爺子的心還能更大點么?
“師爺,咱是相聲行當,人家才是正經吃巫醫飯的,這一碼歸一碼,您好歹讓人診診脈呀。”
張紋順更得意了:“哈哈,你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前些年的癌,邪乎吧,我愣是自個兒先診斷出來了。”
唐宇又笑道:“您是咱德蕓社的定海神針,得空還是上醫院全面查一查吧,您硬硬朗朗的,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才放心不是!”
“不去,現在已經有起色了。”誰知老爺子竟然搖頭,旋即揮手起身,“就這吧,人也見著了,我還定了位子泡澡呢,走啦!”
說完,背著雙手,悠悠地出了后臺。
旁邊的郭德剛沒有動彈,看了唐宇半晌。
“小宇,你剛才是話里有話吧?”
唐宇沒有隱瞞,一臉嚴肅道:“是的,師父,我原先遇到過一個老人,跟師爺這情況太像了,最后是癌復發,還轉成了惡性的,這是大病,早發現早治療!”
郭德剛一聽,眼圈就紅了。
嚇得唐宇趕緊勸道:“師父,您先別急,我的意思也只是說,上醫院全面檢查一下,這樣妥當些,真有沒有這病還兩說著呢!”
郭德剛用力拍了拍唐宇的肩膀,沒有說話,抹了一把眼睛,趕緊掏出手機,到一邊開始打電話。
唐宇心中一嘆,但愿這提醒真能起到作用,讓老爺子多活幾年吧!
蠻有意思的一個老頭。
難得了!
沒過一會兒。
郭德剛跟人打完電話,便領著唐宇,給其他幾位沒去津城的老先生一一見禮。
邢紋昭、李紋山、王紋林,再加上已經溜達著去泡澡的倔老頭張紋順,四位文字輩的老先生,就是有名的“德蕓四老”。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這四位不但手上都有自己的絕活,而且他們在德蕓社的作用,可不止手藝上的事那么簡單。
沒有大輩坐鎮的班子,你活越好,反而越受排擠。
要不怎么總說,相聲是“牛皮無義行”呢?
師徒兩人一前一后,溜溜達達的轉了一圈。
郭德剛不再管唐宇,進了自己單獨的休息室。
德蕓社的后臺,徒弟是不能跟師父一直待在一個房間的。
一圈下來,唐宇也對德蕓社的后臺更加了解了。
目前主要上臺的演員,有何蕓偉、李青、曹蕓金、劉蕓天、欒蕓平、孔蕓龍、徐德諒,還有老先生們或單口,或評書,或給年輕人量活,靈活搭檔著上臺演出。
林林總總,就這十幾個人輪軸轉。
郭德剛和于慊不會每天都上場,同樣高鋒也一個月才來兩回,演幾場就又回津城繼續學手藝去了。
衛生雙俠、看狗兄弟、愣傻組合小岳和燒餅,壓根就還沒有上場的機會。
燒餅還小,連倒倉期都還沒過。
相聲演員吃得是開口飯,靠得就是一副嗓子,好與壞直接關系到一輩子的發展。
而小岳呢?
年齡倒沒問題,可就是活兒太泥了,整個師兄弟們中的吊尾車。
跟他一起從飯店入門的孔蕓龍上臺了,比他晚進來的欒蕓平打了七天雜,也上臺了。
還有劉蕓天,現在在臺上的活已經很穩當了,跟曹蕓金連默契都配合出來了一些。
就小岳,上班端茶倒水搞衛生,下班照顧那三十多位狗大爺。
別說上臺了,后臺徐德諒等一些說話有分量的人,甚至都嫌棄到了讓郭德剛開除他的地步。
唐宇合計著德蕓社后臺的情況。
算來算去,發現班子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人。
準確來說,是缺少手里有活,又對班子忠誠的人。
這很危險。
最直接的,就是后來接連發生的出走事件。
瞧瞧吧。
走得可都是目前的臺柱子,而且人數還多,整個班子不傷筋動骨才怪!
這是個大問題。
唐宇當然不能直接去跟別人說,班子未來會怎么樣?
但他心里清楚,萬事有因也有果。
有些事,可能可以改變,也有可能依然改變不了。
但自己總得做些什么才行。
不然,即知未來,卻無動于衷,那不是白瞎了老天給的這一次機會?
何況,他確實愛傳統藝術,也喜歡德蕓社這樣氛圍的班子。
或者可以說,除了少數人,班子里的大部分人,從老到少,他都很喜歡。
相聲門是牛皮無義行,但德蕓社卻多少有些不一樣。
有人情味兒!
即做藝,也做人。
既是班子,也是一個大家庭。
挺好!
能在自己喜歡的大樹底下乘涼,這是很開心的事情。
所以,大樹不能倒,還得多多的開枝散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