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司馬,好久未見了…不過這里乃是我的宅院,這霸陵邑也是我的轄區,陳司馬如此可是令我這個右司馬的面子上很難看啊。”
王棄沒有讓徐平來給他平這件事情,他帶徐平來只是為了給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做個見證’。
這時,陳敬天身旁一個人不屑地說道:“一個失蹤了大半年的右司馬,憑什么要人給他臉面?”
陳敬天則是漫不經心地呵斥一聲:“你怎么跟右司馬說話的?他畢竟是你的上官。”
王棄冷冷地看著他們,也不言語,可是場中的氣氛卻是一下子沉凝了起來…
仿佛有一種十分可怕的威勢充斥了場間,讓人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棄的背后,那白衣紅裙女官裝束的冉姣緩緩浮空…
她冷冷地說道:“看起來,這些人缺少應有的敬畏之心。”
驀地,她雙眼之中跳出了豎瞳,恐怖的威勢鋪天蓋地…她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當眾受辱,血脈中的暴躁令她的脾氣徹底上來了。
所有修為在身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暴躁的水行靈力正在快速凝聚,他們抬頭看向天空,竟然發現頭頂正有一片漆黑的烏云快速形成…
龍威。
以及水行靈氣匯聚而成的雨云。
冉姣將自己的龍威毫無保留地釋放著,這令在場的那些江湖游俠都是頭皮發炸驚恐不已…也令她體內的血脈激蕩起來。
王棄似乎聽到了她血管中的‘浪潮聲’,隨后淡定地抬頭對她說了一句:“稍安勿躁,我自會讓他們明白何為敬畏。”
冉姣低頭,那冰冷的豎瞳對上了王棄溫和的眼神,心中一松,這才緩緩降落下來…若是真讓她發了性子,恐怕在場每一個能活著回去。
終究都是金吾衛的麾下,鬧出人命來恐怕很難解釋。
待到龍威也漸漸收斂,陳敬天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認為對方終究不敢對同樣是官身的自己等人動手,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在這方面做文章了。
因為冉姣方才的威勢過于恐怖,所以陳敬天此時的語氣也放緩了許多道:“先前的確是我們冒犯,但這是大…”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徹底說不下去了。
一股五內俱焚的極致痛苦已經冷不丁地在他體內爆發了開來,他雙目愕然地看著王棄眼中浮現的那一道神秘玄奧的紋路,來不及有任何的思考…他所有的思維、理智以及情緒都被難以忍受的痛苦徹底占據,令他的頭腦一片空白。
痛苦凝視!
這是王棄給自己這招瞳術神通起的名字,相應的還有‘驚怖凝視’。
此時‘痛苦凝視’足矣!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站著,全部被這五臟六腑仿若被一同絞動的極致痛苦給擊倒…在這一道目光的注視下,只要不是陰神境的強者,那是無分武者還是術士,統統一起在地上打滾。
一時間,各種丑態紛紛嶄露出來,使得這大街上很快就有了一股濃濃的騷臭味道。
王棄微微皺眉,覺得自己的力度好像有些大了…純粹的痛苦可不能讓他們意識到為何要接受這些懲罰,所以他收回了一些力量。
痛苦依舊,卻沒先前那么強烈了。
可是對于陳敬天來說恐怕還不如先前只有痛苦而沒有思考的時候。
因為他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此時的處境,也知道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王棄…
早些年那個修為并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無比恐怖的存在…這種恐怖,已經正隨著如今他經受的痛苦而深刻入骨髓。
他能夠勉強思考,也能夠看到對方一步步地向他走來,可他偏偏不能動彈…痛苦令他失去了一切行動能力。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棄來到他的面前,然后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說道:“不管你的依仗是什么,不管你剛才想說什么…我們都當他不存在好嗎?”
“我還愿意遵守一些規則,并不意味著我可以放任你們試探我的底線…所以,以后還是乖巧一些吧,我的仇人…呵呵,仇人。”
王棄說到一半失笑了起來,隨后擺擺手就招呼眾人離去,放任這些人躺在大街上動彈不得。
不過他還是收回了自己的力量,要是直接痛死在了這里,豈不是會很麻煩?
全身的劇痛如同潮水一般地退去,那些陳敬天帶來的人才有余力去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然而,這越想卻越是驚恐,他們這是得罪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啊?!
他們驚恐地想要逃離,可是偏偏腿腳無力怎么也站不起來。
雖然剛才的那一番痛苦沒有給他們的身體帶來實質的傷害,可是他們的身體卻因為短時間內快速流逝的各種體液而徹底脫力了。
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虛弱過。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陸續有人爬起來,在周圍人指指點點中狼狽地逃竄。
徐平和王棄回了院子,卻透過小窗注視著這一幕的發生。
隨后忍不住苦笑道:“原本還想來給你撐腰,現在看起來是用不著了…不過你這一手可真是狠,我敢打賭他那些手下經過這么一次之后不會有幾個愿意再留在他身邊了。”
王棄對此反應很平淡…他覺得這沒什么可驕傲的,若不是他攔住了阿姣姐姐,這些人早就要都被分尸了。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在隨著自己進入修行界修行的這段時間里,自己已經變強了太多。
或許真氣積累方面并沒有產生什么質的變化,可他學了太多的手段可以應付當前的局面。
用修行界的話來說,那便是他已經凝聚了強大的法力,算是超脫凡俗了。
那陳敬天自視甚高又如何,他在自己面前甚至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結果這件事就算是這么過去了,這群左司馬部的人氣勢洶洶而來,卻是夾著尾巴回去。
徐平的預料也沒錯,接下來的幾天里左司馬部經歷了一次大規模的‘離職潮’。
所有被王棄‘恐嚇’過的人都是不敢再留在陳敬天的身邊了…甚至陳敬天自己都被嚇懵了,正琢磨著是否要掛印而去了。
王棄那一瞪眼,實在是太唬人了!
他不敢面對這樣的王棄,同時也將他那被‘花花世界’所迷的心給喚醒了。
他意識到自己此時的修為在王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繼續留在長安城中也不過是自取其辱…不如歸去,回山跟著師父苦修一段時間…
終究是個有心氣的年輕人,他還想著要回來讓王棄大吃一驚呢!
于是這左司馬部一下子就進入了一種離散狀態,其下屬紛紛出走,其主官也是心不在焉。
徐平本來還想要安排個報復,結果看這樣子他算是安排了一個‘寂寞’。
沒想到困擾了他這么久的左司馬部王棄一回來就被玩崩了…這真就是實力碾壓的結果。
偏偏的,還是陳敬天自己上門找茬吃了教訓,任何人都不能說王棄做錯了…當然這也是有實力的人才能夠為所欲為。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到過年就都很太平了,雖然大將軍陳昀沒有親自下場,但看起來他還是知道這邊不可妄動了。
甚至在某些方面來說王棄等人還可以算是借了那已經亡故的武帝的光…陳昀看到的并非是王棄的力量,而是武帝設置在這里保護他這血裔的力量!
所以陳昀一下子不敢輕舉妄動了,甚至于還明里暗里地讓出了不少利益給林觸,以作為緩和關系。
如此一來那陳敬天的位置就更尷尬了,因為陳昀肯定不會承認先前的事情是他授意的…所以陳敬天等于是被放棄了?
王棄是在年前最后一天聽到的消息,陳敬天終于掛印離去,不再留戀這長安繁華。
對此王棄也沒多說什么,就覺得這人還算識趣吧。
不過既然陳敬天是在泰山學藝的,那么說不定回頭他們還有再見的機會?
王棄嘿嘿笑了一下,便沉浸在了一大家子一起包餃子過年的樂趣中。
今年的雪停得有些早了,這意味著氣候還暖的日子也已經不遠。
過了年后春耕很快就要開始,然后就是朝廷去蕩平那些叛亂的日子了…陳昀掌控的大彭,似乎總是很忙碌的樣子。
大飯,守歲,鞭炮。
王棄感受著周圍濃濃的年味也是心中得到了安寧…這是他這一生一來所過的最好的一個年了。
他有好好地守住了身邊的親人,沒有再減少一個。
他甚至擁有了一個親切的大家庭。
王棄一直留到了元宵節的時候才決定離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玉磐子已經來信息催了好幾次了。
最終王大山夫妻都留了下來,他們將住在院子外的田莊中。
這一方面是他們夫妻陰陽分隔十多年,如今想要在個無人打擾的地方好好過陣小日子,另一方面也是王棄需要他們留下來保護去疾。
王大山不必多說,他本來就是這么想的。
而云姨也留下,則是一方面成全他們夫妻,另一方面則是王棄可以通過與云姨的契約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借過來。
他發現‘痛苦凝視’在凡間的威懾力真的很大,以后可以常用…
元宵過后,王棄就駕駛著暴走機關返回。
來時這暴走機關的貨倉內裝滿了各種靈材,回去的時候里面也填滿了各種世俗美食。
都是劉氏阿姆的心意,他們當然也就只能收下了。
夜晚,正是王棄和冉姣回山的時間。
“你們不用送啦,紫兒會送我們回去的,只要一下子就好。”王棄在灞水便寬慰著眾人。
“紫兒也要走啊。”劉氏阿母有些舍不得地說道。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將紫兒當成親閨女在寵愛的…用她的話說,看到紫兒的眼睛就想起了自己女兒的小時候。
這話沒毛病…
可是阿姣姐姐又要不高興了,她是已經死了還是長大讓人失望了?
需要自家親媽這么懷念嗎?
所以紫兒被堅決地帶走了,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暴走機關的琉璃罩子該下來,王棄腰間的酒葫蘆里忽然滾落出一個小鬼。
阿寶目光定定地看著河邊與他們揮手告別的父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起來,要一家團圓也該帶上他這個孩子啊,憑什么把他丟開他們兩個自己團圓啊!
這一刻的阿寶忽然間覺得自己分外地可憐,那不諳世事的心靈之中終于留下了一道難以忘懷的痕跡…
實慘。
隨后暴走機關在眾人的告別下沉入了水中,一直來到了水底那趴伏著的龐然大物面前。
來到這里,呆在駕駛艙內的夢靈紫兒才是一下子身體虛化,然后穿過琉璃罩殼進入了那大蛇的頭顱之中…
下一刻大蛇夢醒,緩緩地睜開了那巨大的蛇眼。
別說,這一幕還挺唬人的。
不過紫兒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因為對她來說自己的意識始終都是情形狀態下的。
下一刻她張開了大嘴讓暴走機關走了進去,然后嘴巴合攏,便在水底一個翻身…
在河面上的眾人只看見水底似有大片黃泥翻滾,而后就是水浪驟起…下一刻又一下平靜了下來。
“他們已經走了。”王大山說了一句。
眾人也都是寂寥了下來。
這一家人從原本熱鬧愉快的氛圍中瞬間就滑落了下來。
由此可見這個家真正的主心骨是誰了…不過也沒關系,他們都期待著下一次年關的到來。
這次王棄和冉姣的回來,至少讓大家知道他們是可以回來的,而不像傳說中那些求仙尋道者那樣都是一去不回。
再說王棄那邊,返回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再做任何停留了,反正來時沿途都已經搜刮過了一遍,靈物可沒那么容易再生。
紫兒帶著他們全速移動,竟然是在兩個時辰之后就從長安邊的灞水來到了泰山北側的泲水…
這速度,讓王棄直接就想起了前世記憶中的高鐵…嗯,紫兒和高鐵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的,都是那么地長,還都很快。
他們很快就在泰山與泲水之間的那個深水潭中停下…紫兒號特快直達專列到站了。
之后紫兒腹部一陣蠕動,便將那先前吞下的大鼎給吐了出來。
她其實早就想要這么做了,因為這青銅鼎也不知是什么原理,竟然讓她膈得有些難受了。
“紫兒,你現在再試試能否‘大蛇靈夢’?”王棄一邊操縱暴走機關將大鼎舉起,一邊想到了什么說道。
紫兒點了點那碩大的頭顱,然后縮回了水中。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什么動靜。
王棄和冉姣又等了片刻,這水潭上才出現了一個明顯是幻術虛影的紫兒…
“我不能做靈夢了!”
她震驚地說道。
王棄了然…如此一來,果然是手中這尊青銅鼎有問題了!
于是他說:“你先自己去吧,別忘了好好修行…大蛇靈夢可是個了不得機緣,說不定你化形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紫兒重重地點頭,隨后這幻術的虛影便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