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泰山弟子是怎么會清醒過來的?
或者說,為何那痛苦會令他從‘迷心魔’的控制中脫離出來?
這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所以王棄順手就對另一個被猛虎機關打趴下的泰山弟子用了痛苦咒法。
一陣慘烈的畫面之后,眾人便確定了這種方法真的有效。
因為在那極致的疼痛之中,那人的眼白終于翻出來了…
感覺再痛下去人就要休克了。
王棄連忙收了神通,就見那人目光呆滯地如釋重負,一副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要好好享受一下現在‘不痛’的感覺。
看他大口喘息,那恢復了正常的眼睛中瞳孔擴散,就知道這人此時腦子大約正處于宕機狀態。
…所以,要想將這些人從‘迷心魔’的控制中解救出來,那就必須要讓他們的大腦‘重啟’?
“等等,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最先清醒過來的那個泰山弟子瞬間就緊張極了…一想到自己的這些同門都要承受那不可承受之痛,他的內心就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云惑子聽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可還是忍不住提醒:“我們已經落后太多了…你得知道王棄現在是唯一能夠把你們從迷失狀態中拉回來的人,若是我們動作慢了…你更多的同門可就要被其他人給殺死了。”
那人愣了一下,隨后神色焦急地說道:“那邊只能這樣了…無論你們要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只求你們能夠盡可能多地…救下我的同門。”
冉姣聽了都心里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似乎能夠聽出這人心中的痛苦。
只是王棄有些遲疑,他總覺得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
他很猶豫,畢竟眼前的泰山弟子都可以說是他們的敵人,若是救下來的話可能會招來其他門派的怨懟。
可就在這個時候,心善的老好人玉磐子已經發話:“棄兒,你既然有這個能力就出手幫一把吧,終究也是我泰山同道弟子。”
王棄聽了也就沒有多想了,畢竟按照他的本心來說,也是想要做他的‘舉手之勞’。
他點點頭,然后以及其嫻熟的動作對這些人一人補了一個‘陰咒法:痛苦’。
這動作之熟練,讓人看了就知道他肯定沒少干類似的事情。
五神山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忽然間就有些無法直視混天谷的感覺了。
混天谷內的陰咒法系列,難道竟然是‘核武’?
王大山則是看著那被王棄捏在手里的寒夜刀心中感慨…好家伙,這神刀被你當成法杖用了,也不知道那寒夜刀靈現在是個什么心態?
總之現在眾人無論想什么都沒用了,因為王棄已經徹底發了性子,將那令人恐懼的‘陰咒法:痛苦’運用得愈發地得心應手。
他甚至動了歪腦筋,想要干脆將這門咒法也刻錄在機關傀儡上算了?
而可能是因為他已經讓太多人痛苦,也或者是有了之前拆解‘驚怖咒法’的經驗,以至于他一邊施法的時候就已經順手將這個咒法符文給拆解了開來。
這對于他來說只是順手而為的事情,只是有余力的情況下多思考一些事情,順便將‘痛苦紋’分解出來,下次再有靈感的時候可以試試做成傀儡的刻紋。
然而他有些意外的是,這看著那些人被他一個咒法就痛苦地蜷縮著身子直翻白眼的樣子,他居然是如此順暢地就將這痛苦紋給完全理解…
哦不,應該說是理解出了屬于他自己的樣子。
畢竟因為先前已經有過‘悟個自己的驚怖紋’這樣的事情,所以屬于他自己的‘痛苦紋’也就這么自然而然地出現了。
這個時候‘痛苦紋’與‘驚怖紋’同時在他的眼中顯現,令他的視覺一陣交錯變換,以至于他下意識地沖著一人看了一眼,這才醒悟到自己剛才竟然本能一樣地以眼睛釋釋放了‘驚怖’。
然后那人直接兩眼一翻出現了眼白,隨后口吐白沫地軟倒了…
竟然是被嚇暈了過去!
不過其效果…看到其昏倒前翻出來的白眼,王棄覺得這‘陰咒法:驚怖’應該也能夠達到讓人‘大腦重啟’的效果來。
據此,他不由得琢磨著說道:“我猜測,要擺脫‘迷心魔’的控制或許就需要一些極致的情緒波動才行。”
“比如痛苦,比如恐懼,還有或者悲哀、憤怒、仇恨之類。”
此時一批泰山弟子處理完畢,眾人有閑暇聊天。
冉姣就忍不住問:“夫君,你所說的情緒為何都是負面的,難道就不能有幸福、快樂、愛情之類的嗎?”
眾人也很好奇,王棄所說的都是一些負面情緒,這也太陰暗了一些吧?
然而王棄卻答道:“因為那些正面的情緒一般都太脆弱了,也很難立刻起效。倒是那些負面情緒很容易就能達到極致,并且能長久地維持下去。”
他忽然間想到了什么,以一種奇怪的口吻說道:“所以說這世間眾生‘皆苦’,快樂短暫,而唯有痛苦長久。”
“棄兒!”
玉磐子忽然間語氣有些嚴肅地叫了一聲。
王棄一愣,疑惑地看去。
玉磐子道:“你剛才的樣子…”
他話音停頓,似乎是在琢磨一個形容詞來。
就在此時,那個泰山弟子忍不住插了一句:“就像是一個魔頭!”
王棄錯愕了一下,隨后眼看同門都要呵斥這個出言不遜的泰山弟子,他反倒是制止了他們道:“這位師兄怎么稱呼?”
那泰山弟子依然驕傲地答道:“泰山,白淵。”
王棄抱拳道:“在下五神山王棄,幸會幸會。”
那白淵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個禮,他本以為王棄會對剛才他的話進行駁斥…可沒想到王棄壓根就不說這個,而是詢問起他泰山仙派的情況來了。
“白淵師兄,泰山之中還有多少弟子?又有多少弟子入了陣中抵御我等上山?”
白淵感覺心里憋得慌,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泰山總共有門徒五百多人,進入山門大陣中的就有三百。”
“只是不知,此次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幸存下來繼續支撐起這泰山的名號?”
這年輕的泰山門徒說著說著就傷悲了起來,他忽然間發現王棄說的很對,人生在世的確是痛苦與悲哀要比幸福、快樂‘容易’得多,哪怕是他明知道這樣不好,也是不免陷入這樣的心情之下。
只是在旁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一臉‘成竹在胸’的玉磐子其實正有些慌張地通過照影語竹發送信息詢問王棄:徒兒,你剛才那話什么意思,你該不會是想要成魔了吧?
王棄很是詫異地看了眼自家師尊,隨后不動聲色地回應:其實我是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是個什么樣子。
可能在外人眼中是個殺人盈野的魔頭,也可能是個幫助了無數人的圣徒,當然也可能什么都不是…但那又如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為此要付出什么樣代價會有什么樣的后果,這就可以了。
玉磐子看到了王棄的回復,似乎是詫異又欣慰。
這時候他的師姐玉磯神女忍不住問:“掌教師弟,你好像對自己弟子的狀況并不擔心?剛才他說的那話,聽起來可是很危險吶。”
玉磐子下意識地就拿王棄剛才的‘私聊’當成了‘臺詞’,稍稍改變一下之后就說道:“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該承擔的、付出的,那就可以了。”
玉磯神女以一種頗為驚異的目光看向玉磐子,顯然沒想到自己這師弟竟然會講出這么一番仿佛暗含玄機的話來。
她一下子覺得,玉磐子以前恐怕還真的就是個‘大智若愚’的。
只是她沒想到,此時的玉磐子可是尷尬極了…居然下意識地就抄了自家弟子的‘臺詞’,這很羞恥哎。
不過好像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平時也本就需要王棄給他‘寫臺詞’…這么一想,他也就坦然了。
同時也為自己先前的擔心覺得可笑…這么聰明的徒弟怎么可能入魔?按照他對王棄的了解,遇到一切妖魔鬼怪,大概率就是先將之抓住了好好研究一番吧。
這是有先例的…那刀兵魔的九分之一所化魔刀,正在王棄背上掛著呢。
眾人便繼續前進,而因為有了白淵這個‘內奸’在,他們很容易就能夠在這陣法迷霧中尋找到泰山弟子的動向。
對于找到的泰山弟子,一律由公輸依智的猛虎機關控制住了然后交給王棄使之或是‘感受痛苦’或是‘感受恐懼’。
于是王棄如今左眼痛苦紋而右眼驚怖紋,已經漸漸地成為了他的一種神通。
精神力加持之下,甚至無需調動任何的力量,便能夠使人感受到痛苦與恐懼。
似乎痛苦在他這里也發生了變化,從一種需要陰氣來激發的狀態變成了一種精神層面的仿佛是痛苦的幻象。
它不再需要陰氣來發動,這就使得這門神通失去了對身體的實際殺傷。
但換句話來說,直接針對精神的攻擊,使得它能夠對妖魔以及修為強大的人都能夠生效!
后來冉姣看到了王棄那雙眼的神通如此神異,也是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豎瞳開始倒出瞪人。
她豎瞳之中散發出的恐怖威勢以前不知道是什么,現在他們卻都知道這是‘龍威’。
‘龍威’并非單純地引發恐懼,確切點來說應該是要讓人‘敬畏’才對。
理論上其引發的情緒無法達到極致,應該是無法令那些迷失者‘大腦重啟’才對。
可是‘龍威’本身的高品質卻是能夠讓那些迷失者透過那眼前的迷霧直接看到‘龍威的真實’…于是這就等于是以‘龍威’驅散了那包裹著它們雙眼的特殊魔氣,讓他們能夠重新看清世界的真實。
于是接下來白淵就面對了一個痛苦的選擇…由他來決定接下來遇到的同門弟子是接受王棄的痛苦或者恐懼,還是受到冉姣的龍威震懾。
毫無疑問接受龍威震懾的受到‘心理創傷’最低,可是冉姣的‘龍威’是要靠體力消耗的,王棄心疼著呢,就給了白淵十個人的名額。
白淵只能一路痛并快樂著…他看著越來越多的同門被救下自然是高興,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同門必須要受苦,他又覺得心焦。
不過好在隨著王棄不斷地施展那痛苦與驚怖的神通,漸漸地已經對那‘火候’把控十分了解。
那被他施術的人不會因為長時間的痛疼或者恐懼而暈過去了,而是直接在那一瞬的極致痛苦或者恐懼之下進入頭腦空白的狀態,而當他們回神之后就已經擺脫了‘迷心魔’的控制。
只是后遺癥是,一般他們都要換條褲子,以及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要生活在有王棄出現的夢魘之下…
但無論如何越來越多的泰山弟子被救了下來。
于是五神山這伙人在如陣的時候只有九人,可是到了他們快要出陣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二十八人!
這還不算早先被沿途丟下的那些人。
然后當五神山眾人帶著這些人走出迷陣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的困局。
“五神山的諸位道友,你們為何與泰山魔教的人為伍?!”
“五神山也是發起本次會盟的大派之一,還是快快將這些泰山魔教的弟子交出來授首吧,省得到時候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一時間群情洶涌,也讓玉磐子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以照影語竹問:棄兒,這是怎么回事,我們該怎么辦?
王棄則是稍稍沉默,然后無奈地回應: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眼前這些人都可以說是踩著泰山弟子的尸體走到了這里,又或者說是有親友被那些受迷惑的泰山弟子所害…兩者之間的仇怨已經徹底結下。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恐怕在場諸人,哪怕是那乾元掌教,也不希望在今天之后再看到這泰山仙派還能繼續傳承下去了吧。
玉磐子稍稍沉吟,卻是第一次給王棄提出了要求:我們能否做些什么,這些泰山弟子其實也是無辜的,就這么交出去任人屠戮,為師于心不忍。
王棄也是第一次沒有手把手教他去怎么做,只是答道:師尊若是做好了要為此付出與承受的準備,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弟子唯有效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