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棄此時問忽然來問長安的消息,令夜梟很是有些警惕。
并非是有什么不能說的,而是他必須考慮怎么說才能夠讓王棄滿意。
所以他盡可能地斟酌字句道:“來自長安的消息最早來自于十日之前,那時的情況是,陛下已經臥病在床半月之久,然后在十二日之前,立了皇子陸弗祀為太子。”
王棄聞言一驚,這陸徹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好好地要病逝了?
他沒有任何耽擱,立刻說道:“開啟傳訊大陣,我要聯系林校尉。”
夜梟稍稍松了一口氣連忙照辦…似乎隨著王棄的修為不斷提升,他身上的威勢也在與日俱增。
他們來到了傳訊大陣處開始呼叫…只是等了許久,他們也沒等來林觸的回應。
王棄有些想要放棄了,打算明天有機會再來。
只是總覺得就怎么走了實在不甘心,所以一邊等待他一邊看了下這里的傳訊法陣,然后忍不住拿起了如今隨身攜帶的炭筆在墻壁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以他如今的法陣造詣,實在是對這簡陋的傳訊大陣看不過眼了,所以開始了一番魔改…不但是要將力量損耗還有耗材價值都降低到最低,還要增加它的傳訊范圍!
更重要的是,它還得足夠隱秘。
否則每次啟動都意味著金吾衛密探駐地在那些修行者們眼中的暴露…這可不好。
當初在臨城的慘案不能重現,所以王棄在隱秘性方面做了許多修飾。
他跟著公輸依智做了大半個月的實驗,如今對各種材料的特性也是有所了解了,所以這次他的改進可以說是性價比上的全面提升。
就這么忙活到了半夜,也不知是幾點,他才被一陣傳訊大陣的巨大運行波動給驚醒…果然,這種粗笨的傳訊大陣實在是太顯眼了一些。
連接接通,那邊傳來了林觸疲憊但聽不出悲喜的聲音:“阿棄,你還在那邊嗎?”
王棄見狀立刻揮退左右,然后說道:“在的林叔叔,我一直等著。”
林觸聽到了他的聲音似乎頗為喜悅,他說:“何必一直等待,下次有機會再聯系就是…對了,你這次下山尋我,師門那邊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王棄的感覺有些怪,這怎么好像是個離家遠游的兒子在和老父親通長途?
他略略煩惱,隨后說道:“師門一切都好,我和阿姣姐也都已經進入內門開啟了進一步的修行,進展都很好。”
“這次通訊,是因為掌教師尊感應到了‘帝星隕落天下將大亂’,所以忍不住來問問林叔叔,長安真的出事了嗎?”
他沒說‘真龍隱伏’的事情,怕林觸那邊隔墻有耳,最終會對他造成不利的言論。
林觸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嘆息一聲道:“你的師尊果然是了不得的前輩高人,雖處江湖之遠卻已知廟堂變局。”
“陛下他,于今日傍晚駕崩了…我便是一直在處理陛下的身后事,這才沒時間回應你的通訊。”
竟然是真的!
王棄也是懵了,他沒想到這事如此突然…只是看林觸的神情好像很平和的樣子,那‘真龍隱伏’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問:“那新君是哪位?”
林觸答道:“還能有誰,陛下將昌邑王貶斥回封地,只留下太子弗祀在長安…如今四位顧命大臣已經在為太子弗祀準備登基大典。”
王棄沉默了一下,隨后嘆息了一聲不再在這方面多說了…他發現說得再多又如何,林觸知道得太多,在那長安的漩渦只會變得更危險。
這個時候他有些理解修行者與凡人世界之間為何會如此涇渭分明了。
在修行之人眼中,許多事情都是一目了然的。
可是對于凡人來說,那卻依然是云遮霧繞甚至明知道事實也要裝作不知道…
他想了想,最終說道:“林叔叔,這段時間我在五神山的神機竹海學習機關術,已經學會了不少小巧技術。”
“我會讓這邊的密探帶些東西回來,到時候我們交流就可以便捷許多了。”
林觸聞言很是欣慰:“你有心了…早些回去吧,今天我也比較忙,下次我們再詳聊。”
看起來林觸是真的很匆忙,應該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時間與他進行交談…
通訊結束,王棄的內心充滿了惆悵。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將自己改制的‘照影語竹’交給夜梟讓他帶給林觸,這才轉身離去。
‘鋼鐵神雞’的飛行速度極快,他坐在上面很快就又回到了五神山下自己的小屋處。
這‘鋼鐵神雞’什么都好就是飛行的動靜太大了,看起來還得要找個辦法‘降噪’才行…
王棄回到家中,就見他的阿姣姐姐正起身打開灶頭,拿出在灶頭上隔水保溫著的幾個飯菜來…
這一霎時,他原本復雜莫名的心臟就遭受‘重擊’,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就一下子‘敞亮’了起來。
“快來吃吧,這么晚回來,肯定沒吃東西對吧?”冉姣拉著他進門,好好地看了看他,確定沒什么不妥便將他拉到了餐桌前坐下。
王棄雖然內心溫暖,可還是故意說了一句:“可是我在外面吃過了怎么辦?”
冉姣微微錯愕…她可沒有像那些柔弱的女孩那樣露出什么黯然傷神的表情,反倒是輕笑一聲道:“我還不知道夫君?剛才那般行色匆匆地離去,肯定是為了正事而走,恐怕壓根就忘了這頓飯吧?”
“所以就別廢話啦,快點吃吧…我也難得下廚,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王棄這才閉嘴…他還真是廢話夠多的,在這么了解他的阿姣姐姐面前,一些事情的答案本就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王棄一邊接過冉姣遞來的飯碗,扒了兩口邊吃邊說道:“這次我急急忙忙地離開,就是因為我們師尊判斷這天下可能要大變。”
“所以我趕去了山下詢問情報,等到不久前才聯系上了林叔叔…”
冉姣一聽連忙追問:“義父他怎么說?”
王棄答道:“皇子弗祀于十二日前被立為太子,昨日酉時先帝駕崩,如今長安應該是一團亂吧。”
冉姣緊張地問:“那義父不會受到什么影響吧?”
王棄搖搖頭道:“應該沒事…而且我估計,林叔叔應該還是屬于被‘托孤’的那一種…還有,陸徹是否真的死了都不確定呢。”
冉姣一臉的驚奇。
王棄點到即止地提醒了一下:“別忘了那‘靈寂心盞’…”
冉姣瞬間臉色大變,然后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去了…然而無論他們現在想什么都只能是空想,目前來說他們還遠離著帝都長安,無論長安發生了什么事情都是鞭長莫及。
這一夜過去,他們很快就又看開了…皇帝死沒死,換誰去做和他們也沒什么太大關系啊,整那么憂心忡忡的干什么。
第二天他們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就是王棄得要再去找玉磐子一次…神機竹海已經把他趕出來了,接下來應該可以學習掌教一脈的各種神通了吧?
然而當他見到玉磐子的時候,他得到的答復卻是令他有種不知該說什么好的感覺…
“一年進修之期是師門給你的獎勵,不會因為情況的變化而改變。所以既然神機竹海已經沒必要去了,那么你就再選一個秘境去吧。”玉磐子樂呵呵地說道,總覺得大有深意。
王棄愣了好一會兒,他說:“可我還是想要學習我們自己這一脈的秘法…”
玉磐子略略有些緊張了一下道:“我們這一脈的秘法…《五氣元靈術》你已經完全練成了嗎?”
冷不丁地這么一問,王棄就好好地琢磨了一下…他練成了嗎?
他覺得自己是練成了。
可是如果說是換個標準來看…他的身體則遠未達到《五氣元靈術》所能加持的巔峰。
所以他說:“還未。”
玉磐子稍稍松了一口氣又問:“那么《仙風幻身決》呢?”
王棄這回更是沒底氣地答道:“那只是剛入門。”
的確,他在《仙風幻身決》上遇到了困難。
畢竟不可能在每個方面都是天才,他在風行一道上的天賦只能屬于普通。
所以這《仙風幻身決》練起來進境不算太快…當然主要也是,他這一個月壓根就沒太下心思在這上面。
學習了這么多秘法神通之后,王棄已經大約感覺到自己在火行方面是比較在行的了,反正那陽火就耍得賊溜。
于是玉磐子這回理直氣壯地說了:“看到了吧,貪多嚼不爛。”
“我五神山的每一門神通秘法都需要好好雕琢、吃透,你若是能夠吃透了其中的任何一門,那都是頂尖秘法!”
玉磐子這話說得很有意思…那言語之間的明示暗示,仿佛是在‘鼓勵’王棄一定要把學到的秘法都練到絕頂啊。
于是王棄被說服了,雖然不知道這和讓他再去別的秘境進修學習有什么關系…但去就去吧。
他思考了一下,最后做出決定:“那我要去‘混天谷’…對了,這次我們又收獲了不少靈米,能兌換秘法嗎?”
“居然是去混天谷…”這個選擇有些出乎玉磐子的預料,這一下子去學習御鬼之道,差得也太遠了吧?
他又心不在焉地說道:“兌換秘法?我建議你積累一下之后再去兌換一些有用的丹藥秘寶之類的比較好,反正我五神山秘法,以后你想學慢慢都可以盡學。”
他說到這里戛然而止…貌似不當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所以他連忙又說道:“嗯,你先自去,明日去混天谷報到就行。”
這就匆匆趕人了。
王棄無奈離去,并且痛下決心接下來要好好練習一下《仙風幻身決》才行…這段時間,的確是懈怠了啊。
而玉磐子呢?
他在看著王棄離去之后,立刻就召集了五位首座來此…
“大家,對我先前提出的計劃怎么看?”玉磐子朗聲問道。
“我沒意見。”
“掌教師兄拿主意就行了。”
公輸依智和云惑子都是知情人,甚至是一起參謀這個計劃的,所以他們紛紛表示贊同。
五大首座已經有兩人表示贊同,這和往日聚會時發生的‘日常’比起來很是反常。
那渾身遮罩在濃郁黑霧中的陰仙姬奇怪地看了看那兩人,直言道:“你們…已經瞞著我們先做了決定?”
云惑子有些尷尬地說道:“陰師妹,你還是這么敏銳。”
公輸依智則是淡定地說道:“我們只是比你們先知道一天罷了…但不得不說,在這天下即將大亂的時間,集結整個五神山之力培養應劫弟子,這的確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鉛丹崖首座丹蔻華一臉優雅慈和地說道:“孩子們若是愿意來我這里那便來吧,只是我擔心他們會撐不住鉛丹崖的清苦枯燥。”
這是又一個表態的…作為五神山上一代中的大師姐,丹蔻華一直都以一種很坦然的姿態面對著門派內的各種變化。
現在只剩下混天谷和玄獸坡沒有表態了。
陰仙姬見狀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若是誰能忍受得了混天谷的陰森,就讓他來吧!”
玄獸坡的羽嘯子見狀也不反對了,他說:“好吧,你們準備安排誰來玄獸坡?”
玉磐子見大局已定,這才輕松了一些道:“我的大弟子莫椋一直想要獲得一頭玄獸補充戰力,所以他會先去羽嘯子師弟那里學習。”
“二弟子雪鶴先去丹師姐那里學習煉丹,若是有時間的話,會再去云惑子師弟那里學習幻陣。”
“三弟子靈機子會先去公輸師兄那里學習機關術,而后再去云惑子師弟那里…云惑子師弟,看起來你是最受青睞的。”
云惑子聞言呀然失笑,也不做評論。
而玉磐子繼續說:“四弟子冉姣,她如今在云惑子師弟那里學習,學成之后就會去羽嘯子那里學習御獸。”
“五弟子王棄,他接下來會去陰師妹那里學習御鬼之道,學成之后或者再會去丹師姐那里煉藥。”
“具體安排暫時就是這樣,不知各位有何疑問?”
所有人都有了安排,每個掌教弟子都有學習進修的方向,看起來好像真是一視同仁準備廣撒網地培養應劫弟子。
然而…
陰仙姬奇怪地嘀咕了一句:“還真有人要來我這?”
“等等,我記得這小子不是應該在公輸師兄那里學習機關術嗎?怎么就直接到我這里了?”
公輸依智一臉淡定地說道:“因為我已經教無可教,便把他逐了出來。”
陰仙姬瞬間抓住了關鍵:“這才一個多月吧?!”
然后她猛然醒悟:“所以,掌教師兄,這個王棄才是你們選定的人?!”
玉磐子一臉神秘地說道:“究竟如何,等他到了陰師妹那里自然就知道了。”
羽嘯子有些驚異地問:“難道那應劫的弟子不是莫椋嗎?我還以為他才是應劫的弟子呢。”
誰知云惑子也是神秘兮兮地說道:“等到姣兒到了師兄那里,你就明白了。”
這次連丹蔻華都懵了,這應劫弟子不是王棄嗎?怎么又出來一個冉姣?
然后玉磐子說了一個注意事項,讓這些疑惑的人瞬間就一句話都說不出:“大家注意了,其他三個弟子不用在意,但是老道的四弟子與五弟子記得別管束得太嚴…人家新婚燕爾,晚上是要一起回家吃飯的。”
陰仙姬、羽嘯子瞬間開始懷疑人生…他們這是在仙門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