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王棄與徐平一起合作去調查丞相府上以及在丞相劉屈食邑上的所有人。
當然這全都是以徐平和他的人為主,王棄和老包則是基本閑著…
這也是沒辦法的,徐平才是林觸手下的老牌司馬,手底下人多,人脈也廣…真要做事還真的就只能靠他。
不過好在王棄和老包自己都是徐平手下出來的,他們也一點都沒將自己當成外人,所以雙方相處倒也還算愉快。
王棄本身也對爭功的事情沒有一點想法,只要能夠將調查方向引到林觸提示的那條線上去就行,本身則是思考著是否還能有什么別的突破口…
于是丞相府上下的人一個個被審問,慢慢地有了一些只鱗片抓的消息得到…
這都是丞相府上的人收受商人賄賂的信息,又或者是與別的官員有所往來的痕跡…都是屬于正常顯現,畢竟宰相門前七品官,難免會出現一些這種情況。
這時徐平帶著一份他認為頗有疑點的供詞走了過來說道:“陳大人,你且看看這個。”
陳昀此時正拉著王棄思索另外的突破方向,聽了徐平的話立刻精神一振道:“拿來看看。”
徐平看了眼王棄,知道這少年因為先前的大比已經入了很多大人物的法眼…不過他倒是沒有覺得妒忌,因為王棄的確是個有才之人,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對了。
陳昀看著徐平拿來的供詞,這是一個負責送貨的家丁在講述自己平日里的工作。
別的都很正常,就是從城外的食邑田莊中運送新鮮果蔬之類進城給相府使用…但是有一點卻很值得在意。
那就是這家丁還得每月一次,往城外的另一處莊園去運送大量物資!
關鍵還是,那莊園并非是相府所有,而是在大將軍李光師的食邑上…
這就有問題了,相府還每個月要往大將軍那里送大批物資過去?
所以大將軍和丞相這是要干什么?!
“咦?”王棄自己都很意外,沒想到他只是想要將調查方向引到那‘驪姬’的身上,卻有了意外之喜。
也對,偌大的相府又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點事情?
林觸只是查到了那些,但王棄卻將之逆推成了一種思路提了出來,眾人再順著這個思路去查…慢慢的就有了許多收獲。
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這劉屈屁股真的不干凈,那么總會需要有人替他做事,也必然會因此留下蛛絲馬跡。
“城外那大將軍的田莊…誰去?”陳昀看了看面前兩個‘借來’的手下。
徐平稍稍遲疑,就抱拳道:“屬下愿往。”
王棄則是慢條斯理地想了一下才說:“可以先潛入進去探一探,我們圍了相府事情就已經夠大的了,要是在沒有實據的情況下再惹上大將軍,恐怕不是那么好。”
陳昀點點頭,隨后就開始安排:“王棄,你帶人進入那田莊一探究竟,而徐平帶人在外面接應…一旦有確鑿證據,便一鼓作氣殺進去!”
王棄略略瞪大了一下眼睛,大將軍尚且在外指揮大軍征戰啊,這也直接搞?
好像最近的陸徹特別暴躁啊…
王棄有種看不明白的感覺了…但這和他無關,這大彭天下就算是被陸徹玩壞了也和他沒關系。
所以他領命道:“喏!”
…穿著夜行衣,他一夜之內開始第二次‘潛入’。
之前一次,他開啟了這一夜的亂局,那么這次不知是否能夠將今夜之事‘蓋棺定論’?
他先行一步出城去了,飛燕步在用來趕路的時候比馬匹還要來得有用。
所以他輕松地甩開了后面跟著的徐平,然后進入了城外的黑暗之中…
一陣寒風刮過,隨后就又有雪花飄灑下來。
天似乎又變冷了一些…也不知去疾在家是否會著涼,也不知阿姣姐一個人守夜會不會太寂寞,劉氏阿母晚上睡得是否安穩…還有他的養父王大山,也不知大山叔他這兩年一個人過得怎么樣?
他心里面想著許許多多的事情,慢慢地就發現自己的心思又安定了下來,進而身體內的躁意也就這么慢慢平復了。
慢慢地與天地元氣之間的感應也重新恢復通暢。
于是呼吸吐納之間,天地元氣涌入他的身體內,被不斷地分化成真氣與罡氣然后運行于他的身體之中。
甚至仿佛因為先前的那一下滯塞之后再次通暢起來以后,就變得比先前更為靈動暢快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念頭會在這個時候一下子通達了起來…又或者說是放下了對仇恨的執著。
或許是冰冷的雪夜冷卻了他的思維,又有可能他已經從當前的局勢上判斷出了接下來無論是丞相還是大將軍又或者是那燕王陸貔都不會有什么太好的下場,所以他就變得沒那么著急了。
帶著平靜的心理,他偷偷地來到了這處城外的田莊。
周圍的田地十分肥沃,可見這大將軍曾經十分受寵…畢竟這李光師的妹妹李夫人,是陸徹最喜愛的女人。
這田莊很大,自然也就沒辦法將防務做到面面俱到。
而且現在王棄是奉命辦事,相應的許多顧忌其實也完全可以放開。
他聽著圍墻內的動靜,很快就確定了這墻的另一邊暫時沒人。
隨后翻身越過墻頭…原本是想要在墻頭借力一下的,卻先這墻頭竟然還滿布了尖銳的鐵片…
但這難不倒王棄,他直接再吸一口氣,半空中的身子竟然又是拔升了一段距離直接越過了這墻頭。
然而他落地的時候卻是又愕然地發現墻角下的地面上竟然鋪滿了鐵蒺藜!
這就很讓人無語了,這大將軍李光師是要將他的這個田莊打造成一個營壘啊…
已經在下落中的王棄沒可能再調整身姿改變落點了,于是他干脆就直接踩了下去。
“吧唧”
他覺得腳底稍稍有些刺,然而就沒有什么了…練了《不壞真身》之后,王棄如今的身體也是到了橫練的巔峰,而且是那種由內而外式的巔峰。
所以他的表皮與肌肉與那些尋常橫練者比起來并沒有那么夸張的痕跡,但實際上卻是韌性極強十分抗揍。
若是再加上罡氣護體…說刀槍不入都是輕的,王棄甚至想著要像渺思仙子的《青霞護體神罡罩》那樣是不是也弄個罡氣罩出來…至少這看起來闊氣啊。
他干脆就這么一路踩著鐵蒺藜過去了,也沒發出什么聲響來。
倒是在接近田莊內的那些房屋時,卻是對那些牽著狗巡夜的人有些犯難。
事實上看著那些巡夜者,披甲執銳,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軍中兵卒一樣。
可這里既然是大將軍的田莊倒是也正常,畢竟當年的大將軍魏清也曾經做過讓一些退伍的精銳填充太子衛率的事情。
就好像大山叔,當初就是被魏清安排在陸居身邊做一些隱秘事務的,只是最終卻是一同家破人亡,并成了王棄的養父。
那些巡夜的軍犬是個麻煩,好在如今雪越下越大,這些狗的鼻子也在低溫下被凍得有些不靈了。
再加上金吾衛領取的夜行衣本就特意涂抹過消除氣味的藥物,這些軍犬暫時還沒有能夠發現他。
不過如此要潛入的話就有些困難了。
他想了一下…忽然間醒悟了一件事情…這里又不是在長安城內!
所以他伸手敲了敲腰間的葫蘆…
下一刻,云姨和阿寶就都從中鉆了出來。
她們興致勃勃地打量周圍,還是第一次參加這么刺激的事情,讓她們充滿了干勁。
要做什么,王棄已經通過契約的聯系告訴了她們,于是云姨輕飄飄地就這么直接穿墻鉆入了旁邊的房屋中,而阿寶則是在一個跟斗翻到了地下…
地下也是要探查的重要方向之一,畢竟暗衛已經在長安城中挖了這么大一個四通八達的地宮了,他還怎么能對這方面的事情放松警惕?
同時通過契約,在有限距離內云姨和阿寶還能夠共享自己的視覺給他,這讓他能夠輕易地對這田莊完成探索…
云姨的身子在那連成一片的瓦房中快速穿過,不帶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甚至因為她如今已經是純陰的鬼體,以至于尋常路過的話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影響。
而通過視覺共享,他則是看到了這些聯排的瓦房中竟然都是大通鋪,里面睡了許多身體強健的壯丁。
王棄心中動了一下,隨后讓云姨靠近了仔細觀察一下這些壯丁的身體…
嗯,云姨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畢竟都已經是死人了。
很快王棄通過共享視覺看到了一些他需要的信息…這些人的身體上都是傷痕累累,并且手掌上充滿了常年握著軍械的老繭。
這毫無疑問都是一群精銳的士卒。
大將軍在城外田莊豢養軍士?
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是重罪,但若是放在大將軍身上…又是種模棱兩可的罪名了。
理論上天下軍人都歸大將軍統轄,而若是大將軍以豢養退伍士卒的名義將他們養著,那甚至是一種善政!
不過王棄現在已經大約知道當今皇帝陸徹心里的想法了,所以他立刻讓云姨繼續移動,而他則是開始記錄這里究竟有多少這樣的精銳士卒…
田莊中一共有三十幢這樣的瓦房,而每個瓦房內的大通鋪內住著5060人不等。
所以這個田莊里就養著一千五至一千八百人的精銳士卒?
這是在京畿地區,若是再有相應的軍械武裝起來,這絕對是一支十分可怕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的阿寶,果然也在地下有了發現。
這田莊地面上的部分只有存放農械的倉庫,看起來就是個讓‘退伍老兵’耕田的農莊。
但實際上,在地下卻還存著一個真正的武庫!
通過阿寶傳回來的視覺,他看到這武庫之中都是精良的軍中甲胄與兵器,粗略估算一下數量,甚至能夠武裝三千人!
這問題就大了,非常之大!
王棄壓根就不想再深入探索了,通過契約將云姨和阿寶都喚回來,隨后立刻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大將軍于長安城外秘密操練死士并私藏甲胄軍械。
這是大罪,屬于直接定成造反都不帶一丁點冤枉的…只因為那武庫之中還有一千五百套甲胄。
家中藏甲,這是這個時代的大忌諱。
王棄離開田莊之后就直接迎上了徐平帶領的人馬…他往后看了一下,發現徐平一共也就帶了三十多人。
雖然這三十多人都是暗衛中的精銳,但要想攻破那田莊,要想面對那些精銳士卒,顯然還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他連忙攔住了徐平說道:“徐司馬,我已經探明了那田莊的虛實…其中至少有一千五百名死士,還有精良的軍械儲備…我們得回去找陳大人搬救兵!”
徐平聽了也是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京畿之地不可亂,若是這田莊中秘密豢養的死士鬧將起來,整個長安的權貴臉上都不會太好看。
“可有證據?”徐平問,他還是決定穩一手。
王棄則是愣了一下反問:“這種事情我該怎么取證?我‘親眼看到’了死士們居住的營壘,也查到了那武庫所在…這不夠嗎?”
徐平當即點頭道:“足夠了,你立刻回去稟報陳大人,我親自帶人在這里看著…這事情,怎么一樁接一樁的,沒完沒了。”
是啊,王棄自己也沒想到他只是想要將調查方向引往那丞相府‘驪姬’身上,結果卻從別的仆人身上引出來大將軍田莊的問題。
如今北伐不利之際,大將軍那邊可是不能亂的。
兩人計較一下,王棄只能繼續向陳昀去回報。
半個時辰之后,他就又回到了陳昀的面前…
陳昀愣愣地聽王棄將探查所得詳細說明,并且沒有絲毫懷疑這情報的準確性…因為王棄講述得十分細致,足以令他當場就做出判斷:大將軍要造反!
“我去面圣,這段時間內你替我坐鎮丞相府…記住,在我回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他說著,就再次轉身入宮去了。
這事情已經太大,不是他一個執金吾能夠決定的了,需要陸徹親自定奪該如何去做。
而王棄,也是當仁不讓地領命。
如今他也是在場官銜最高者,只能他來擔起這責任來。
只是陳昀剛走沒多久,丞相府的大門就從內部被打開了…丞相劉屈帶著一隊隨從當門走出,然后對著周圍的金吾衛憤怒地呵斥:“全都給我讓開,本官要去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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