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篷的老式汽車風馳電掣,在哥舒華的街道上橫沖直撞,哪怕積水飛濺,人仰馬翻,但路過的街道警衛幾乎無人膽敢攔截。
或許除了這輛老式汽車的價格比較昂貴之外,車頭上豎立的黑色荊棘旗大概也是重要的因素。
這畢竟是西遐來國國教天圣教的宗教圖徽,除了某些重要人士,圣教不會將這種印有宗教圖徽的旗幟隨便頒發給個人,大概也沒有什么人膽敢在眼皮子底下冒充國教的宗教圖徽,因此這輛老式汽車的特殊性質不言而喻。
在如今這種特殊的時期,外部有東遐來國大軍壓境,內部更是人心惶惶,大概也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自找麻煩。
“對了安哥。”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在副駕駛上的女性侍者眨了眨眼睛,笑著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道︰“你不是讓我注意一下進入酒吧,表現的稍稍有些特殊的陌生客人嗎?我最近好像就遇到了一個。”
“哦?”開車的大背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似乎對于女性侍者的答案并不抱有什么期待︰“是什么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
“年輕的男人?”大背頭偏過腦袋看了她一眼,頗有些玩味的壞笑著︰“難道我不夠年輕?”
“誒呀——”女性侍者故意拉長了音,嬌笑的打了他一下︰“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啦,但是,那男人的確是很年輕誒,好像還挺有錢的。”
看她這副模樣,大背頭一邊操控著汽車,一邊騰出一只手捏住了女人的臉︰“還很帥是吧?”
“原來安哥你見過啊!”
“那倒不沒有。不過你發騷的樣子已經暴露了一切。”大背頭放開了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珠一轉又問道︰“他有沒有說他來是來干什么的?”
“他說他是來找一個人的。不過我問他要找誰,他卻只是笑笑不肯說了。”女性侍者努努嘴︰“安哥,你說這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奇怪?呵,或許吧。”從兜里逃出一枚方糖模樣的東西放進嘴里,大背頭一邊嚼著一邊放慢駕駛速度回頭看了一眼,但身后的路邊除了指指點點與一些好奇的目光,并沒有什么車輛與馬車在路面上行駛,這種一眼望到頭的路況,倒是顯得這片路徑有些空蕩蕩。
他微微停在某個路口想了想,然后重新啟動汽車直接掉頭,在返回了一個岔路口之后,又朝著另一個方向駛去。
年輕的女性侍者稍稍有些奇怪,忍不住開口問著︰“安哥,這里好像不是去你家的路啊?”
“今天不去我家。”大背頭有些壞壞地笑著︰“我帶你去一個更刺激一點的地方。”
“誒呀,安哥你好壞啊!人家不要嘛!”
“哈哈哈…”
在某人略顯猖狂的笑容下,車子一往無前,朝著首都哥舒華郊外的區域駛去。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一座古樸的教堂前,大背頭直接縱身一躍從敞篷車里跳了出去。
“下車吧。”他敲了敲車門的邊沿說道。
“哦。”波濤洶涌的年輕女性下了車,但大背頭此刻好像對她沒有什么興趣,而是直接朝著教堂里走去。
“安哥等等我嘛!”年輕女性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最后挽著男人的手臂來到了略顯空曠的教堂中。
梳著大背頭的男人直接擰開了神像旁的一個燭臺底座,隨后神像緩緩移動,露出了底部一個略顯昏暗的地下通道。
“安哥,這是?”女人的神色稍稍有些詫異。
“我的秘密基地哦。”大背頭笑了笑,然后微不可查的偏頭看了一眼,最終帶著有些惶恐的女人進入了地下。
那原本開闔的神像又開始緩緩移動,重新覆蓋了幽暗的洞口。
幾分鐘后,一個穿著風衣、帶著高帽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這里,他抬起頭看向了那座微微有些泛黑老舊的高大神像,然后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圣獄王?”
這位圣獄王是西遐來國國教天圣教的初代核心,也算是創始人,只是如今在天圣教的內部,這些創始人的位置大概有些尷尬,其尷尬的境地自然是因為這位圣獄王已經隕落了,而之后天圣教的教派核心又在不斷的消弱圣獄王殘留的影響力,這導致圣獄王一脈在天圣教幾乎名存實亡。
因此,在如今的西遐來國,圣獄王大概算得上一位比較敏感的禁忌人物。
但如今祂的神像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西遐來國首都哥舒華的郊外,甚至還有一座規模不小的教院,那么這里面的事情就稍稍有些意思了。
尤其是,這種事情竟然還與原國情報院天南辦事處的主事戴晉安有所關聯,那么其中蘊藏的信息似乎就更加值得玩味了。
出現在這里的意識投影笑了笑,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神像之下。
以戴晉安的敏銳,和情報出身的謹慎經驗,他經常出現的酒吧大概會布置一些反追蹤和預警系統,一個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那里找人,大概率會驚動戴晉安的敏銳神經。
顧孝仁出現在這里自然就是沖著戴晉安而來,不過一個戴晉安并不值得顧孝仁興師動眾,因為他想要深挖戴晉安身后,那些可能出現的,對顧孝仁立場極為不友好的存在。
畢竟,傳奇者對于顧孝仁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上的意義。
戴晉安在天南辦事處、或者天南情報領域的確算得上是一位大人物,但對于他來說,大概也就是比普通人強一點。
因為沒有達到半神級別的傳說生物,根本對他構不成多大的威脅。
不過,有位大佬曾經說過,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哪怕戴晉安這個人不足為慮,但打草驚蛇之后,未必不會引來某些毒蛇猛獸。
想到這里,顧孝仁看著時間站在神像前默默地等了半個小時,直到半個小時過后,他才合上懷表,然后揮手將神像打翻,露出了里面漆黑的通道。
顧孝仁面無表情的扇了扇灰,直到下面的灰塵散的差不多了,他才在一陣腐朽般的氣息沖擊下,緩緩地進入了這片地下空間。
周遭是粘稠的黑暗,視野也是稍稍有些不清晰的樣子,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濕潤腐朽的味道,有些像大海,又有些像臭珠爛鮑彌漫的氣息。
這導致顧孝仁不得不用帶著手套的手捂住口鼻,從而阻擋四面八方不斷沖擊而來的某種特殊味道。
“顧大使似乎有些不適應這種氣味?”一道聲音從黑暗中緩緩傳遞而來,言語之中似乎帶著某種熟絡般的調侃。
“戴晉安?”顧孝仁挑了挑眉道。
“啪”的一聲,仿佛有光芒從黑暗中燃氣,顧孝仁看著一個提著煤氣燈的黑影,從遠處緩緩走過來。
“說實話,顧大使能從普仁港那種地方逃出來,的確是讓我稍稍有些意外。”梳著大背頭的戴晉安提起煤氣燈,還讓煤氣燈靠近了自己的臉,然后有些古怪的笑著。
“這有什么意外的。”顧孝仁帶著手套的雙手微微一攤道︰“這不是有手就行嗎?”
戴晉安︰“…”
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
“哈哈,沒想到,原來顧大使也是個妙人,也不像是傳說中那么死板嘛。”
“你也一樣,聞名不如見面啊。”顧孝仁淡淡地看著他說道︰“光聽戴晉安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是個文質彬彬的斯文小伙,卻沒有想到你長的竟然這么油膩!”
嗎的,這就沒法兒談了!
好像被人身攻擊了?
這個世界對顏值的要求那么高的嗎?長的油膩就不配叫戴晉安?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詫異的捋了捋自己腦袋上的大背頭,然后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顧大使既然已經從普仁港那種地方逃出來了,為什么不回理藩院,而要跑到西遐來國找我戴某人?”
“我有說過來找你嗎?”顧孝仁的表情似乎稍稍有些奇怪。
“那你這是…”
“哦。我是來順藤摸瓜的。”
這種極為直白的暗示戴晉安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合著他連個“瓜”都不是,在顧孝仁的眼里頂多算個“藤”!
想到這里,戴晉安瞇了瞇眸子,眸光稍稍有些危險的說道︰“顧大使似乎很有底氣?”
“有一點了。”顧孝仁掏出懷表看了一眼︰“不過,你確定還要繼續和我聊,你背后那位半神的毒素對我好像沒有什么作用。”
事實上,在原國某個老陰逼的承諾下,宣武路事件之后,顧孝仁就已經齊集了完整的洗冤錄,并且獲得了一個可以不斷解除負面狀態與疊加治療的技能。
但聽聞此言,戴晉安卻是眼皮一跳︰“你不是顧孝仁?”
“沒錯,其實我叫安屠生,殺生的生。”顧孝仁五指緊握,有炙白的雷霆彌漫出來,瞬間撕裂了周遭的黑暗。
這片空間都是黑漆漆的,四周都是不規則的凸起與凹陷狀,里面甚至還有螺旋紋絡般的隧道,宛若人體的特殊空間,到處都泛著某種腥臭之氣。
顧孝仁面無表情的握緊雷霆,宛若握著一柄雷霆之槍,然后猛地扎向了地面。
炙白的雷霆以他為中心點,朝著四面辦法不斷蔓延。
戴晉安面色微變,身形也在飛快的后退。
但他的速度又怎么可能快的過雷霆,到處彌漫的雷霆之網密密麻麻,將整個空間演變成了高壓高電的恐怖環境。
在這種環境下,戴晉安汗毛炸立,全身開始迅速麻痹,甚至連體表都變得稍稍有些透明了起來。
而恐怖的雷霆依然彌漫,不斷地沖擊著這片已經閉合的空間。
不過,這片空間畢竟是某位半神的體內,也是某種域與身體相結合的特殊產物,對方企圖利用戴晉安為誘餌將顧孝仁引誘至此,尋常的傳奇者自然難以打破這片閉合的空間,就算是同等級的半神困在了里面,也未必能逃出升天。
但顧孝仁若是想要出去,自然可以利用大傳送術直接無視域破界而出,但如今這種地方既然是那位半神施展的牢籠,在一定程度上也算的上那位半神的軟肋,顧孝仁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家伙。
他直接手掌一番,從意識神國里掏出了一根有些斑駁的長槍。
是神器七神槍的部件之一略槍。
像這種關聯甚大的物品,自然不能隨意落在祂人的眼眸里,否則勢必會引來戰爭教派某些高位傳說生物的目光,因此,從一開始顧孝仁就沒有打算放某些家伙離開。
在意識神國與灰霧宇宙的加持下,在恐怖的傳說之力不斷輸出下,雷霆之力不斷注入略槍之內,這根色彩斑斕的長槍表皮開始迅速脫落,然后逐漸變成了一根金色與炙白交織的淡金色長槍。
顧孝仁手握長槍徑直一捅,某種龐大的力量瞬間溢出,那粗大的光柱以長槍為基點,瞬間破開了面前黑色的空間晶壁,直接在這片域中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轟隆隆——”
整個空間都出現了劇烈的震動,伴隨著某種蠕動與劇痛聲傳來,顧孝仁瞬間沖天而起,身形出現在了黑域之外。
“嘩啦啦——”
海水拍打水面的聲音傳來,所處的方位似乎已經到了海上。
好像在剛才他與戴晉安的交談之中,這只半神級別的傳說生物似乎一直在移動。
顧孝仁毫不意外的握緊了略槍,然后轉身看到了海面上匍匐的一個龐大大物。
竟然是一只宛若海中巨山的龐大海龜。
這應該是某位半神的傳說形態。
祂微微抬起的三角頭深入云端,一雙猩紅的眸子宛若兩輪圓滿的血月,帶著某種恐怖的氣息凝視了下來,因為在略槍的轟擊下稍稍有些吃痛的樣子,這位半神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顧孝仁舉槍指著面前的這只宛若神話傳說中的天龜,微微瞇了瞇眸子道︰“這么大的烏龜,煲起湯來應該會很補。”
“放肆——”
聲若洪鐘的吼聲回蕩在虛空,某個遮天蔽日的巨掌從高空落下,攜帶的飆風在海面上掀起了數百米高的巨浪,宛若海神發怒釀起的海嘯,朝著顧孝仁沖擊而來。
顧孝仁握緊了槍身,指尖微微一轉,某個龐大的光柱瞬間沖天而起,帶著某種無堅不摧的鋒銳之氣,直接洞穿了那張即將落下來的參天巨掌。
槍身溢出的光柱去勢不減,直接洞穿巨掌之后躥上蒼穹,在整個天空之上,引動了一片蔓延數百里的陰云漩渦。
龐大的海龜稍稍有些吃痛,祂看著血流涌注的手掌,與不斷朝著體內沖擊的戰爭之氣,忍不住微微瞇了瞇猶如血月的眸子。
“戰爭之槍?”
看著對方不斷激發著那桿長槍的戰爭之氣,宛若神話傳說中的天龜似乎感應到了某種龐大的威脅。
“櫟園——”低沉的聲音驟然從天龜的嘴里迅速傳出,并且不斷在海面上回蕩。
與此同時,遠處的海面上,一座觸須之山緩緩漂浮了過來。
在觸須之山上邊,某個巨大的頭顱屹立在那里,頸脖都是一層層古藤交織的絲網狀,露出了無數深幽的洞口和縫隙,時而有蟲子從頸脖的洞口和縫隙中爬來爬去,仿佛在祂的體內筑了巢穴一樣。
祂的全身都釋放著一種烏黑色的光芒。
竟然是那位號稱萬物生殖,椿樹之王,無主則枯,繁衍與生命領域的櫟園半神。
也是當日怒觸封禪之山,被所有人認為是稷山靈修會的二五仔。
但顯然,這位櫟園半神不僅不是二五仔,說不定還是稷山靈修會最為隱忍負重之神,不知道承載了多少希望,其演技與演戲的水準,大概也在大多數半神之上。
就在櫟園半神出現不久之后,另一處的海面上出現了由龍卷風、雷暴、低氣壓、寒潮等強對流天氣造成的大風暴,那種恐怖的景象覆蓋了極大的一片區域,陰云籠罩著天邊,雷霆閃爍,龍卷吞水,沒入云端,海天幾乎連成了一線。
竟然同樣是一位老熟人。
乃是當日巡視門之國海域的那位稷山靈修會的半神,這位半神似乎是屬于風暴領域權柄的傳說生物,當初甚至在腳前輩的阻攔下,顧孝仁還當著祂的面將紅樹那位傳奇者拉入了灰霧宇宙內。
除了稷山靈修會的這兩位老熟人,顧孝仁還在北側的天邊上看到了一個黑點。
這是一個身著黑袍、頭戴高帽、幕簾遮臉的家伙站在虛空里,周遭是陰云密布黑霧騰騰的,雖然沒有顯現出傳說形態,但顧孝仁依然猜出了祂的身份。
這好像是慈幼局的某位半神。
因為祂的裝扮是慈幼局的標配。
想到了某個瘋女人與慈幼與靈樞那種剪不清理還亂的糾葛,顧孝仁豁達的表示了理解。
一時間,前有天龜阻路,后有櫟園追趕,左邊風暴連綿,右側黑霧彌漫。
顧孝仁竟然被四位半神合圍在了某海域之中。
恩,與當初纁玄的遭遇一般無二。
那家伙就是在門之國的浮屠圣山之中被四位半神暴錘的,若非倉儲顧孝仁施展空間拒止,將祂們五個傳送出去,纁玄半神大概率會死在那場半神之戰中被活活打死。
但他可不是纁玄!
看著四位傳說生物在不斷靠近,顧孝仁挑了挑眉,還有閑心問道︰“那個女人為什么沒來?”
他原以為,能利用自己驟然出現在哥舒華的消息,將那個瘋女人的視野引過來,但顯然,那個娘們似乎有點精,不僅自然沒有親自出現,甚至連一位大君都不愿意派遣一只,只弄了四位半神就想來搞定他!
嗎的,看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