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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225.挑明,殺道,破境,煉丹,決意

  正文卷224225.挑明,殺道,破境,煉丹,決意黑龍泰山。

  夏極很快完成了六次卦算。

  期間,他又死了一次,一個替死小鬼算是徹底報廢了,但是...他還有第二個沒有消耗的替死小鬼以及免死玉碟。

  他還能復活四次。

  這一個替死小鬼的報廢為他探明了一些道路,摸清了一些規則。

  規則一,無論是真實世界的他,還是卦算世界的他,只要離開黑龍泰山,必死,而且是真正的死亡。

  規則二,暴食之炎是一種戰力不強,但卻詭異無比的異火,其中最恐怖的一樣能力是“吞噬因果”,這“吞噬因果”若是用在旁人身上,消耗很大,但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因為“暴食”的存在,消耗是能夠承受的。

  只不過,他的這種“吞噬”存在差異,對于境界實力比他低,或是和他差不多的存在,能夠徹底瞞住,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山莊層面,則是不那么徹底了。

  但雖然不徹底,可只要他不動用本源力量,那么那些層面的存在竟也會看不到他。

  這讓夏極忍不住思考山莊層面的存在是如何定位他的。

  這究竟是定位他的人。

  還是他的本源?

  這次測試下來,他有了答案,是本源。

  在山莊層面的眼里,他很可能就是一團黑暗的火。

  暴食之火為他的黑火進行了一種隱藏,所以山莊看不到他了。

  可若是他主動使用,那山莊就又可以了。

  至于暴食之火,他還是能夠動用,因為這并不是黑火。

  規則三,過度使用暴食之火,會再度讓山莊層面的存在察覺,而若是對山莊的意志執行者——諸如魔,魔女之類的使用暴食之火,那就徹徹底底的是“送貨上門”,“千里送人頭”了。

  這也是夏極第三次替死小鬼的死因。

  理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夏極準備稍稍鞏固一下四階五境,然后再開始修行《三昧純陽經》。

  但莫名的,他心底越來越煩躁。

  這不是心魔,而是一種他“真正的渴求”和“自認為真正渴求”的矛盾。

  因為成為“羅睺吞日炎”的源主,他真正的渴求就變成了毀滅。

  隨著他境界的提升,渴求也在變強。

  而身為人時候的那一部分情感,諸如“親情、友情、愛情”之類的,則是和這“毀滅一切”的情緒產生了沖突。

  甚至,他開始對這些情感產生一種“不理解”的情緒。

  為什么要有親情、友情、愛情?

  全部毀了不好嗎?

  萬物本就始于無,來這物質世界走一遭又有什么意義,他要讓一切回歸本源。

  他毀滅,是因為他想救贖。

  他殺戮,是因為他想帶這些生命回家。

  若不是夏極還是人,芥子世界里還住著虞清竹、老道、神醫、大師兄、阿朱、蘇太上等人...

  他可能早就這么干了。

  就如人類無法理解一個真正的大恐怖的認知一樣,夏極也開始逐漸地無法理解人類的認知。

  尤其是他再進一階之后,這種感情愈發強烈。

  可是,他并不想放任自己墮入殺道,成為新的“物種”,他很清楚地知道人是什么...

  所以,他努力地想著人該做什么,以此來要求自己,因而就產生了矛盾。

  “必須...盡快找到線...”

  “否則,人性必定泯滅于這浩渺無垠的神性。”

  “這一次進階勉強還能維系,但下一次,下下次就未必可以了。”

  “可...若是找不到線,怎么辦?”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很久了。

  最初,他想隱藏身份,在人間結婚生子,以人間的家庭來維系自己...但這條路行不通。

  后來,他又想了很久。

  現在終于到了要必須決斷的時候了。

  “那么...就讓所有的人變成我的線好了。”

  夏極腦海里閃過這樣的想法,眸色逐漸變得堅毅。

  然后,

  他就直接付諸行動了。

  他出現在芥子世界,陪著老道下棋,然后又和大師兄坐在樹下談天說地。

  他出現在蘇太上身邊,陪著這位不知活了多少歲的蘿莉吃下午茶。

  然后,他又終于來到了虞清竹身邊。

  這位曾經讓他心動過,希望白頭偕老,但終究全部只是卦算世界里的一場夢...

  這位如今沉迷于苦修之中之中,不可自拔。

  她已經忘記了許多事,只是一心想著變強,一心想著能夠戰勝那個男人。

  而對于這位囚禁她在此、卻又給了她最好的修煉環境以及最好功法的此地主人,她實在無法明白是什么感情...

  算是師徒吧?

  那本日曜黃庭經,讓她已經靠著自己的修行達到了四境三階。

  要知道,在外部的所有人都是靠著神佛傳承而達到四境高階的時候,她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天賦達到這個層次的...

  而且,她修行的還是“羅睺吞日炎”,是完整的擁有三種特性的“羅睺吞日炎”,雖說無法修煉焚道,但她的實力根本不是那些同階的存在可以比擬的。

  樹影婆娑。

  沙沙的綠色林葉如晴天里的浪濤,發出令人愉悅的聲音。

  虞清竹正在修煉時,余光瞥到一個少年的孤影從遠處踏步而來。

  她一眼看出,這就是此地主人。

  此地主人似乎也經歷了許多事,而產生了許多變化,無論形體還是氣質,皆是如此。

  反復變化,異象迭生。

  而最近一年的他,顯然又產生了一次新的變化,變得更可怕,更強大,更難以揣度,更讓人不寒而栗...即便面對面,也覺遠的隔了天涯。

  但,虞清竹控制著自己,讓心底盡量不生出懼怕的情緒。

  她收起雌雄雙劍,如白鶴玉立,展露著傲然挺拔的身姿,冰山美人和冷冽劍客的霜華之氣重疊一處,四散而出,形成了一圈獨有的氣場。

  她目光所至,如猛獸在掃視著自己的領域與疆土。

  少年如沒感到,他繼續往前,走入了氣場。

  隨著少年的走近,虞清竹猛然往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

  她腳下的泥土上翻騰起一蓬黑火的怒濤,憑空而爆,往那少年拍擊而去。

  黑火瞬間近了他身,忽又兩分,化作兩只巨大的高溫黑爪。

  隨著虞清竹的動作,兩只黑爪直接向中間合攏而去。

  她已習慣了這種突然出手的方式,以此來挑戰。

  而那此間主人也習慣了。

  但今天,她施展出來的,乃是她最新秘創的運用黑火的法門,沒什么特殊名字,就叫黑火爪。

  而這個黑火爪,讓她的攻擊范圍增強到了近千米。

  千米之內,這黑爪能夠在任何地方憑空攻擊。

  再加上黑火可以吞噬一切的特性,那已是極強了。

  從前的此間主人總會躲避,然后和她激戰。

  但今天,來人沒躲沒閃。

  虞清竹沒想到會這樣,拼盡全力收了手,然后皺眉問:“你干什么?”

  她問話的時候,少年已經走近。

  依然是一張僵硬的臉,一張覆蓋了人皮面具的臉。

  “我帶你在這個世界走走。”少年道。

  虞清竹很詫異,她一直很好奇這個世界還有什么,但從來無法走出去,現在究竟發生了什么,才讓這少年主動來帶她?

  思緒轉過,她應了聲“好”。

  兩人并排,走在一處,出了她許多年未曾走過的“囚籠”。

  “囚籠”外其實還是一樣,還是樹,是天,是水。

  虞清竹走著走著,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她側頭看向身邊的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她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少年不答,只是走路。

  很快,兩人到了一處湖邊的小林子里,林子中央有一處空地。

  空地上,草坪整齊,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和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道士正在對弈。

  旁邊有一名美婦正笑瞇瞇地觀看著這兩人的對弈。

  除此之外,還有她所認識的蘇太上,以及一個陌生的朱紅衣裳的騎豬少女在邊上。

  虞清竹有些疑惑,但就在看到那老者還有中年道士的時候,疑惑的眸子徹底粘住了,再也挪不開了,無窮復雜的情緒如被引爆了一樣,開始炸開,開始在她心底掀起軒然大波!

  老道,玉鶴子早被夏極告知了實情,甚至連“噩夢虞清竹”的存在都知道了些,此時聽到動靜,兩人紛紛回頭,對上虞清竹的目光。

  老道招招手:“清竹子啊...”

  玉鶴子也喊道:“師妹,不不不,師姑...好久不見”

  虞清竹如石雕般僵在當場,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溫熱的淚水逐漸涌至了眼眶,緊接著就要在這和煦而溫暖的風里搖落。

  她心中隱隱有了某種猜測,猛然側頭看向身邊的少年,看向那此間主人。

  但眼前哪還有那少年,有的只是一片茵茵綠草在風里柔和地舞著。

  那少年已經不見了。

  他來去自如,竟是直接走了。

  虞清竹轉身看去,還是沒人。

  “清竹子,師兄有話和你說...”老道咳嗽了幾聲,遠遠喊著。

  對于夏極將“解釋”這種事拜托給他還有玉鶴子,他也能理解。

  某種程度上,夏極做的沒錯。

  若是虞清竹在外面,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但是,虞清竹對于夏極的感情他也知道...

  老道身為過來人,曾經讓深愛他的師妹吼出“不到黃泉不相見”的話,可見他也是個鋼鐵直男。

  但他已經走過了這個誤區,和師妹真正的白頭偕老了,再回頭看看,自然明白過往的種種了...此時,他深深知道虞清竹很可能會陷入“不講道理”的范疇,然后對夏極吼出一句類似“不到黃泉不相見”的話。

  老道除了尬笑,無法破解。

  玉鶴子在師姐郁郁而終后,他的這方面感情也封印了,在諦繁星死去時,剛剛要打開的感情被封地更死了,所以他雖然為人圓滑事故,但卻無法破解這局面。

  老道側頭看向程鏡心,投去救助的眼神。

  程鏡心心思玲瓏剔透,自然明白這種微妙的氣氛和細節,她對夏極是深深的感激,若不是夏極,此時老道已死,她或許亦已郁郁而終,死不瞑目。

  至于過往的一些隱瞞和欺騙,她和老道在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一些真相后,不僅沒有半點責怪夏極,甚至還覺得自己等人虧欠了這孩子不少。

  所以,她決定幫夏極做點什么。

  程鏡心主動走上前,拉向虞清竹的手。

  虞清竹顫了顫,沒有拒絕。

  程鏡心笑道:“小清竹,快過來吧,就算我不是你師娘了,按輩分還是你師姐吧?師姐今天做好吃的”

  虞清竹哭笑不得,誰要吃好吃的?這師姐真把她當小孩兒哄呢?

  不過雖說如此,她心底也生出了一絲親切。

  算是破冰了。

  于是,她便被程鏡心拉著往前走去。

  虞清竹問:“此間主人,那就是隨我一起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程鏡心邊走邊笑著道:“由你師兄慢慢解釋...我們一會兒邊吃邊說。”

  虞清竹想了想,終究還是點了頭。

  數日后,

  夏極的四階五境鞏固完成了。

  而去往西方赤龍海的祝融和后土,也順利地得到了赤龍賜予的兩塊先天八卦鏡碎片,準備返回。

  下一步,就是修行《三昧純陽經》了。

  而若是能夠成功修出“三昧真火”,夏極只需吞噬了這個異火,就可以達到四境六階。

  屆時,他將在殺道之中陷的更深。

  雖然還未表現出來,但夏極只覺心底的念已經越發強烈了。

  片刻后,

  他轉身重新進入了芥子世界。

  芥子世界里,

  正熱熱鬧鬧。

  老道和玉鶴子在下棋。

  玉鶴子的棋藝其實非常高,他能夠在神佛時代,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坐在武當掌教的位置上,就已經可以說明他心有溝壑。

  老道的棋藝也極強。

  雙方你來我往,不時還呵呵地笑兩聲,調侃兩聲,師徒相處,其樂融融。

  另一邊,

  身形頎長的嬌美女子正和一個雙手捧茶杯的小女孩坐在草坪上吃茶。

  碟子里,放著不少點心,這些都是蘇太上的珍藏。

  那嬌美女子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入口處走入的少年。

  夏極沒戴面具,直接和嬌美女子對視。

  周圍的人一瞬間感受到了某種氣氛的凍結,都不由地安靜下來。

  虞清竹看著夏極。

  這幾天,老道、玉鶴子、神醫、蘇太上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和她說清楚了。

  她也明白如今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恐怖,更明白有一個“噩夢虞清竹”正在四處找她,欲取而代之。

  可是...

  這許多年來,她一直努力,一直想著追上,甚至被她視為老師的男人竟然是師弟。

  不,應該是如今鎮守人間的龍。

  虞清竹挪了挪位置,歪頭點了點身邊。

  夏極走到她身側,盤膝坐下,對她笑了笑。

  很熟悉,很安靜,有些陌生,但卻又不完全陌生,只是兩塊兒分屬不同之人的記憶在重新拼合。

  “謝謝...”虞清竹真誠地輕聲道。

  夏極愣了下,他心底生起了暖意。

  其實,虞清竹該責怪他,該和他鬧脾氣,甚至該和他產生隔閡,該和他變得陌生,甚至該問他一句“把我當戲看,好看嗎”...

  但都沒有。

  曾經的小師姑還是曾經的小師姑,她抓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雙眼帶笑地看著他。

  笑容里,所有可能會有的誤會,所有可能會有的冰冷,全都被證明了沒有。

  有的只是理解,是原諒,是歡喜。

  是啊。

  人若總苛刻于善意待己的人,又在意惡意相向的人,又怎能心氣通暢?

  心氣若不通暢,又豈有天賦可言?

  虞清竹是這個時代一等一的天才,而這...就是她的天賦。

  包容,原諒,理解。

  甚至感謝。

  這就是她對囚禁了她許多年的夏極的回答。

  這一刻,

  虞清竹腦海里飄過許多畫面。

  有許多年前她被父親拋棄,有那一塊糖,有黃粱一夢里里她和夏極的白頭偕老,有得知夏極死去后的苦痛,有這些年來的靜心苦修,如此種種。

  而現在。

  氣氛美好,溫馨和睦。

  她和在乎的人,重新團圓了。

  世道混亂,可大家都安然無恙,都開心地笑著。

  便是她一身的冰霜,也已開始漸漸融化。

  夏極喝了口茶。

  虞清竹忽地笑道:“我該叫你師弟呢,還是火德星君大人呢?”

  夏極“噗”的一聲,噴了茶。

  時隔多年,提起“火德星君”這個梗,他還是很尬。

  虞清竹調笑完,正色看向夏極,然后道:“這些年,多謝老師對我的指教...若不是老師,我根本無法修煉到這個層次,既然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險,那我會更快地進步,以早日能夠幫到老師。”

  她用了“老師”這個詞,就是重新定義了她和夏極之間的關系。

  她未放下,卻又已釋然,天地浩劫迭起,人間危若累卵,感情的事從來只能水到渠成,而無法勉強,現在暫時放緩,卻未必不是為了更好的未來。

  夏極既對她有“教導之恩”,那么...她今后便是侍之如師,又如何?

  說罷,她起身,誠摯地對夏極行師徒之禮。

  夏極只覺這感覺很怪。

  但作為他和小師姑現在的定位,未嘗不好。

  一旁的老道,玉鶴子,神醫,蘇太上等人,看著這和諧的一幕,都紛紛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一個新的大家庭。

  之后,夏極花費了數日的時間,將早已準備好的《日曜黃庭經》后續再重新編纂了一遍,然后交給了虞清竹。

  他身為羅睺吞日炎的源主,自然能夠為他指定的“火種”編寫出繼續提升的功法。

  而這個功法,是真正可以修行到四境九階的。

  但是,這功法只有虞清竹能修行,且修行的境界永遠無法超過他這位源主。

  世間并無正確修道的法門。

  要么,接受神佛傳承。

  要么,則是作為真正的某個根源性力量的主人去修行。

  要么,就是虞清竹這種。

  道理很簡單,任何一個根源性力量的擁有者都擁有開辟一個神系的資格。

  簡而言之,他能夠帶著許多“下屬”成神。

  這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某種程度上,是類似的道理。

  虞清竹,就是夏極選中的第一個人。

  第二人,則是阿紫。

  第三人,夏極還無力去帶...因為,他現在只能分出兩枚異火火種。

  但境界層次更高了,想來就可以了。

  “隊友”的省心,讓夏極可以更加專注地投入到《三昧純陽經》的修煉之中。

  期間,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后續的簽到,不出意外地依然為他補充了一份替死小鬼。

  系統這是覺得他每年至少得死三次的意思么?

  夏極覺得自己已經夠小心了,但總是莫名其妙地死去。

  這有什么辦法?

  換誰都得死。

  有些局,不是破不破的問題,而是你根本看不到的問題。

  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并不是穿越前游戲里那種符號化的“重來一次”,而是真正的刻入靈魂的痛苦...

  是的。

  這里不是游戲。

  萬一,萬一替死小鬼沒有起到作用呢?

  萬一發生了其他意外呢?

  如此種種雜念都是存在的。

  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一切都在變化。

  最初死亡的時候,他是真的很痛苦。

  但現在,他已經能夠去接受著痛苦。

  在死亡的邊緣,在死前的剎那,有時候他能感悟到不少東西。

  新年時分...

  夏極盤膝于芥子世界的高崖上,參照《三昧純陽經》上的功法在修行著。

  二十倍經驗丹,龍的資質,再加上恐怖的靈氣,和先天八卦鏡里的試錯,

  使得夏極的修行效率近乎于恐怖。

  純陽光照,真元流轉,腎臟,氣海,心臟之處生出玄之又玄的火焰。

  火焰成流,匯川于一處,經過丹田,絳宮,紫府而至于眼鼻口。

  火生于精氣神,自非凡火,而是真火。

  道門修真,故以“真”稱之。

  其實,這也是異火的一種。

  是不滅之火,是煉丹之火。

  這些火焰在夏極體表流轉,散發著耀目的火光。

  于老道等人看來,高崖上的他就是第三輪太陽。

  只不過,不知為何,這太陽散發著一種冷漠無情、太上忘情、視萬物為芻狗的冰冷感,一種讓生靈畏懼甚至要倉惶逃離他的恐怖感。

  但此時,是新年...

  樹妖花妖們都隨老爹。

  老爹說了每年的第一天是新年,得喜慶,得貼福字。

  它們在這一天就會很開心,一個個在身上寫滿了血紅色的福字,字體扭曲,血紅涂料還在往下流著,怪滲人的。

  滲人歸滲人,樹妖們卻很開心,拉著手,跳著樹妖舞。

  枝葉搖擺,沙沙作響,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涂著彩繪的赤身土著們在沙灘上,跳著草裙舞。

  玉鶴子挺開心的,他臨走之前早就把武當的后事安排好了,下一任掌教就是十代弟子之中的張君靈,他唯一的遺憾是沒和劉塵說他還活著,但月有陰晴圓缺,世事哪的十分圓滿?

  他和樹妖們感情深厚,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虞清竹則是擔心地看著高崖。

  看著那輪刺目耀眼的太陽。

  從前,那是此地主人。

  現在,變成了夏極。

  她的心情自然不同了。

  不再是震驚,而是多了擔心。

  看到一個人牛逼,若這人是陌生人,你只會生出震驚,但若是親人,你卻會擔心,你會想“爬這么高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如何如何”

  她感受到了某個目光似和她看向同一處地方,便是稍稍側頭,剛好對上老道的眼睛。

  兩人曾是師徒,亦是師兄妹,這一眼,自是彼此都了解了對方的想法,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擔心。

  夏極是什么人,兩人都知根知底。

  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才會讓夏極走到這一步?

  而現在,那越發冰冷無情的恐怖氣息又是什么?

  虞清竹開口道:“師兄...”

  老道抬手,示意她別說下去。

  他眼中透露堅毅之色,然后道:“師妹啊,貧道我是不中用了,玉鶴子,你也別指望了...我們里還能幫到他的,就只有你了。

  你修行的力量和他同出一源,而你天賦卓絕...未來,未必不能伴在他左右。

  老道我啊,還能再活個幾十年吧,但百年之后必歸黃土。

  玉鶴子頂多再活長一點兒吧。

  但是他呢?

  他這是長生不死的命。

  到時候,你...守著他吧。

  無論他走到哪兒,都跟著他;

  無論他是誰,都要認可他;

  無論他做了什么,都要接受他。

  世上固有善惡好壞...

  但是,他...只有我們了。”

  虞清竹愣了愣,然后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忍不住想,百年之后,千年之后,萬年之后,一切...又會如何呢?

  “我去練劍了。”她忽地起身。

  老道笑著道:“去吧,清竹子啊,記住...你和我們不同,我們是及時行樂,你卻要去求長生啊。”

  說到最后,他的話里再無笑容,而是充滿了一種認真的寄托和拜托。

  虞清竹稍稍停頓,握緊雌雄雙劍,遠去。

  夏極為了他們而奔走,為了他們而將芥子世界構建成了最后的家園,哪怕在卦算世界里遇到再危險的必死情況都不會動用的家園。

  老道雖然看不到這些,但他心底都明白。

  那么,他們又何嘗不會為夏極去付出呢?

  老道在真武大帝金身像下坐了大半輩子,或許在修為上他已無法恢復,但是...他明白心,明白身體不過是物質的外在,神魂看似核心,但最最本質的恰恰是任何人都不會去注意的念。

  一念入道,一念入魔,君子慎獨,如臨深淵。

  世人往往會看到萬丈巍峨的高山,卻看不到那構成高山的一粒粒塵埃。

  世人往往會看到橫亙江畔的大壩,卻不會注意大壩上陡然生出的蟻穴。

  夏極守住了他們的生命。

  那么,他就要守住夏極的心念。

  兩個月后。

  《三昧純陽經》修成。

  夏極仰頭,雙眼,雙臂,嘴巴之中噴出一團團若實若虛的不滅之火。

  緊接著,他沒有停頓,開始繼續運轉焚道,來消化三昧真火。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

  三昧真火,也快被羅睺吞日炎消化了。

  和之前一樣,

  夏極再度體驗了一番這黑火毀滅宇宙的感受,心中殺念成倍翻漲。

  然后看到了三昧真火幕后之主的模樣。

  但奇怪的是,他只看到了一團流動的混亂,沒有任何形體,沒有任何輪廓,似乎是某個整體里的一部分,極其詭異...

  這和之前有著明確形象的隕石蜘蛛、星云蝴蝶、蛇身美人、水晶星墓完全不同。

  這形象轉瞬即逝。

  再接著,則是選擇融合三昧真火的異火特性了。

  夏極果斷的選擇了“控火煉丹”。

  三昧真火雖然有不滅的特性,但是夏極不缺這點攻擊力,他需要的是其他輔助功能的力量。

  而“煉丹”就成了首選。

  只要能夠練出長生不老的丹,那么...芥子世界里的所有人就都可以活很久很久了。

  再過了幾日。

  夏極徹底消化了三昧真火,而《三昧純陽經》則也在這一刻莫名地化作了塵埃,消失不見了。

  這在別人眼里神秘的一幕對夏極而言已經不稀奇了。

  《三昧純陽經》和他自己手寫的《日曜黃庭經》是差不多性質。

  功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儲存于功法里的火種。

  兩者一體。

  三昧真火的火種沒了,功法自然也消失不見了。

  即便功法還在,但若是夏極修成了,他便是提取出了其中的火種,那么...別人即便偷了去修煉,也絕不可能成功了。

  這就是世界的真相之一。

  芥子世界外,后土,祝融早就返回了。

  兩人上交了從西方赤龍海取來的先天八卦鏡碎片。

  夏極直接湊齊。

  如此,這名為先天八卦鏡的至寶算是徹底完成了,今后,他的一天可以當做128個月,亦即十年零八個月來過了。

  修復完先天八卦鏡,

  夏極直接來到了龍王廟。

  黑龍沉睡前曾言,祂還有一縷神念在此處,若是夏極有不明白的,可以來此問祂。

  夏極之前遇到再困難的事都沒問,生怕問完黑龍就徹底沉睡了。

  但現在...他必須去問。

  龍王廟廟門被推開。

  少年踏步而入,又反手關門,然后坐在黑暗里。

  “母親,我有事相詢。”夏極在心里默默念著。

  過了許久,

  一道輕柔而帶著困倦之意的女子回應道:“說罷。”

  夏極道:“我得到了三昧真火,欲煉長生不老藥,不知如何才能煉制。”

  問完后,

  又是沉默良久。

  那女子聲音柔聲道:“煉丹火,煉丹爐,丹方,三者缺一不可。

  欲煉長生不老藥,三昧真火,需配陰陽八卦爐,陰陽八卦爐從前在三十三天的盡頭——兜率宮,現在卻不知所蹤。

  若無陰陽八卦爐,亦需三十三天的天神爐鼎,才可煉制。

  這些爐鼎在三十三天頗為常見,許多宮殿里都存在。

  只不過天神爐鼎并不耐燒,三昧真火燒得一兩次,便會徹底破碎,再無修復可能。

  丹方我倒是偶爾得到過,這便給你...”

  話音剛落下,

  夏極就感到自己的腦海里有一張薄薄的紙頁在凝聚成形。

  從虛無,到顯出輪廓,再到逐漸清晰,繼而徹底化實,懸于意識之中,而其上的字跡清晰可見。

  這丹方凝形后,

  女子打了個哈欠。

  夏極急忙再問:“母親,我有羅睺吞日之火,可提純金屬,可否自制天神爐鼎?”

  女子柔柔的聲音回應道:“等你六境以上再說吧。”

  夏極問:“為什么?”

  女子很有耐心,畢竟夏極是她唯一的從腹胎里養出的子嗣,也是最后的希望,于是強壓著困意,細細講解道:“小極,長生不死,是肉體不死,還是神魂不死?”

  不待回答,她繼續打著哈欠道:“若想肉體不死,那以冰凍身體,或口含玄玉,種種辦法應有盡有,那為何不行?

  因為,長生不死,指的是神魂不死。

  唯有神魂不死,才能維系著神魂的肉胎不滅。

  那么...區區以物質構建的鼎,又怎能練出讓神魂不滅的丹?

  便是你現在的三昧真火,也還沒到那個功夫...

  不過,世間有些延年益壽的丹方,你可以自行去搜查,然后煉制便是了,哈欠....”

  女子說完,哈欠連天,一副再問下去,她就要當場睡著的感覺。

  夏極道了聲:“多謝母親。”

  黑龍離去。

  夏極睜開眼,龍王廟里寂靜而森然,神龕上自己的古像上依然籠罩綢布,而前面竟然供奉著香火...顯然有龍侍,或是姑獲山城的居民時常前來祭拜。

  風吹過,帶來山中四月的花香,沁人心脾,但夏極卻沒有半點心情...

  他霍然起身,眸子里藏著難以壓下的毀滅之意。

  他已經四境六階了。

  毀滅之心,再也難以壓抑。

  而得到了三昧真火卻無法煉制丹藥的信息,讓他這股煩躁之感更增幾分。

  他推開龍王廟,一雙瞳孔,幽黑無比,其中萬物皆焚,眾生皆滅。

  時值春日,漫山遍野,姹紫嫣紅,正是萬物生長,煥發生機的時候。

  舊的生命已經逝去,新的生命在破土而出。

  但這一切落在夏極眼底,他卻只想毀掉。

  這并不是他被什么控制了,而是他發自本心地想要毀掉,這種感覺自然地就像人類要呼吸,魚兒要游在水里一樣。

  可是,還有人性在羈絆著他,讓他不曾順從這股本心的欲望。

  本源之力本就不是讓人類去駕馭的,何況,嚴格來說,他亦已不是人類。

  只不過,他還有一顆向往人類的心,一顆不曾改變的心。

  夏極心底閃過一個想法。

  若是他進入到卦算世界里去殺戮,去發泄,是否可以呢?

  在那里...他完全可以肆意地斬殺無數的生命。

  每次十六個月的停留時間,足夠他屠掉不知多少人類的城池。

  反正那些人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殺光了,也沒關系!

  也不會影響現實!

  這個念頭瘋狂地涌出,一發不可收拾,讓他無比興奮,恨不得立刻去做。

  良久...

  “不行啊...”夏極自喃著,閉上雙目。

  許久...

  再許久...

  他長舒一口氣。

  殺戮的念想終于已經克制下去了。

  但他已經滿頭大汗。

  要知道,他即便在廝殺之中也不會流汗,但現在...他卻汗流浹背。

  這是要硬生生地克制住能讓他興奮無比的欲望,就如餓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強忍著不去吃面前的飯菜,憋了三個月的采花賊卻無法觸碰近在咫尺的佳人,何其艱難?

  次日。

  夏極坐在一處山脈的斜坡上,后仰在草地上,看著浮云涌動,慢慢悠悠地往天外飄去。

  他身側坐著虞清竹。

  此處龍氣濃郁,即便虞清竹外出,噩夢虞清竹也無法尋到,這一點夏極之前在和桃花山莊的噩夢夏蘇蘇閑聊時也確認過聊到過。

  兩人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而往事看似不過數年之前,但對夏極而言卻間隔了上千年。

  他右手從虛空里抓出真理陀螺,在左手掌上輕輕一擰。

  真理陀螺滴溜溜地轉了起來,很快又停了下來。

  夏極收起陀螺,閉上了眼。

  虞清竹沒說話,坐在他身邊,靜靜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夏極主動地開始聊一些日常的話題,虞清竹也陪著他聊。

  就這么,一下午很快過去了。

  夏極只覺心底平靜了不少。

  虞清竹則返回芥子世界練劍去了。

  唯有強大,唯有長生,才能永遠陪在夏極身邊。

  虞清竹清楚的很。

  入夜后。

  繁星似水,靜謐流淌,一閃一閃著神秘的幽澤。

  夏極正靜坐在崖邊,看著頭頂無盡的星空,心底想著“不知這是否就是噩夢夏蘇蘇所說的無盡星河”。

  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

  是秦淮。

  這位黑龍侍半跪在地,恭敬道:“少主,青兒姑娘跪在山下,請求能見您一面。”

  夏極神色稍稍凝了下。

  他知道青兒的用意。

  事實上,之前他也一直在想著如何拯救呂雉,但都沒有辦法。

  除了與呂雉的情誼,以及呂雉的身份之外,

  呂雉對他而言,也是一根可以維系他的線。

  他現在才四境六階,之后還有七階八階九階,夏極不知道自己的殺道之心會強烈到何等程度。

  所以,他不能放棄每一個與他有情誼的人,他需要這些人來成為拉住他的線。

  他去拯救,也被拯救。

  呂雉,他必救!

  諸多念頭轉過,他卻未起身,而是道了聲:“下去吧,我會去找青兒姑娘。”

  “是,主人!”秦淮退下。

  夏極進入芥子世界,召出完整的先天八卦鏡。

  八重卦景覆籠之下,他緩緩閉眼。

  他要卦算假設性的皇都之行。

  良久,他睜開眼。

  但和以往不同,這一次,他眸子里閃爍著一種奇異而又詫異的光,似乎在剛剛的卦算世界里,他算到了一次極其有趣而又詭異的經歷。

  他閉目,略作思索,便走出了芥子世界。

  然后,踏步,騰空,化作一道黑影御風而去。

  山腳下,青衣侍女正跪在山前,垂首涕零,顯得楚楚可憐。

  忽地,一陣柔和的夜風撲面而來。

  她抬頭時,身前已站著一個少年。

  夏極手掌微微一托,青兒就感到被無形的力量托了起來。

  然后,她看到了一雙真誠的眸子。

  “姑娘不需擔心,三日之后,我會啟程去救皇后。”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青兒連連道謝。

大熊貓文學    名門正派的我怎么成了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