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196197.新的同居者們,消化虛無之炎山南道以南的荒山,破敗山神廟前。
黑袍的僧人神色平和,他雖然周身散發著不自知的邪氣,但比起面前那詭之又詭的“一千人”來說,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不...
這根本不具任何可比性。
如果論力量或是恐怖性,魔蟬子就好像是一個螻蟻,而“一千人”卻是一個螻蟻根本無法窺探其全貌的存在。
入目的固然是一千個擁擠在一起,姿態神色全然一致,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密密麻麻,一眼看去決然無法立刻數清楚、但又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人的普通人。
但是,若是細細追究其后的力量,就仿如人類妄圖探尋那斑斕星空的奧妙,或是螞蟻意圖弄清楚什么叫做海洋,全然是徒勞,只因從存在的起點上來看,前者的生命根本沒有賦予前者去理解后者是什么的權力。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些知識是不可知的。
不是因為這些知識無法被人知曉,而是每個存在都有自身的極限。
人,永遠無法理解“一千人”是什么。
魔蟬子也無法理解。
但這不妨礙魔蟬子感受到一千人滿身的邪意。
魔蟬子,雖然可以隨時隨地地無傷割肉,雖然僧袍里會伸出一條條詭異的觸手,雖然他是通過傳承者的拼圖而降臨到人間的,雖然他死后能化作一種詭異的可以被稱之為“拯救師父”的強大詛咒......但是,魔蟬子,是個有宏愿的人。
他不會因為對方強或是弱,而退縮。
只要是邪惡,只要會玷污這個世界,他就會義無反顧地上前,去度化對方,讓對方改邪歸正。
此時,
魔蟬子正對一千人絮絮叨叨著:“施主,請聽小僧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身具慧根,和我佛有緣,何不早日脫離苦海,進入我光明大極樂世界?”
一千人若有表情,那一定是滿臉問號。
夏極則是滿臉無語。
下一秒。
一千人動了下。
魔蟬子的身子開始瓦解。
他的頭飛了起來,身子,四肢,還有內里的五臟六腑,甚至每一滴血液都飛了起來。
然而,魔蟬子并沒有半點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神色依然淡定無比,被“肢解”開的手依然維持著禮敬的模樣。
而那一張飄著空中的頭顱上,雙瞳依然清明澄凈,口中聲調甚至沒有半點加快或是放緩。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若是小僧入得地獄,能讓施主幡然醒悟,能換來施主的新生,小僧此生便是值了。”
“阿彌陀佛”
“癡兒,此時不悟,更待何時?”
一千人頭頂如是飄滿了各種問號。
另一邊,破敗山神廟的夏極肅然起敬。
這一刻,再加上之前和魔蟬子的相處,讓他對這位小僧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真的勇士敢于對任何存在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敢于在對方被激怒并且要殺他時,依然淡定自若,并且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是真的作死犯。
比世界上最浪的人還要浪那么一點點。
因為,他不覺得他是在浪。
他是在秉持人生的哲學和信念。
啪嗒。
啪嗒......
只是一剎那,魔蟬子粉碎的身體落在大地上,心臟壓在長草上,斷臂掛在樹梢頭,腸子懸在山神廟的灰色屋檐上,頭顱順著斜坡翻滾了幾圈,然后壓在幾朵黃色的野花上,繼而仰面朝天。
一千人則是開始了進食。
而夏極反倒是沒事了。
這一千人本是來尋他的,而一千人不可能被除他之外的人看到,可魔蟬子不僅看到了,還擋在了夏極面前...
如此一來,就好像是魔蟬子幫夏極擋住了一次必死的因果。
片刻后...
一千人吃干抹凈。
那宛如數十代人全家福的一千人,同時起身,同時轉身,同時消失不見。
大地上空空蕩蕩。
魔蟬子被吃掉了......
夏極無語。
對他來說,這一次“異火火種”的獲得計劃算是失敗了,但他和齊窮之間的因果,是真的解決了,同時還避免了一次死亡。
他盤膝而坐,耳中風吹著沙沙的聲音,宛如置身于空氣清醒的林濤葉海中。
黑煙隨風散去,陽光穿透落照在這地面上,顯出一片寂靜美好的景象。
而那許多的詭物,甚至是吞吃了魔蟬子血肉的二十八名星宿宗道士竟也如積雪遇湯,化作一縷縷黑煙而消散于天地,隱約間可見神魂飛空,想來是往生去了。
夏極收回視線,自喃道:
“看來...我需要再去其他地方尋找異火,然后變強...畢竟,我的目標已經不在這人間,而在于人間之后的那些詭異地界。”
“那些詭異地界藏著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如果不能居安思危未雨綢繆,真等到它找上門的時候,將會后患無窮...”
“但是那扇灰霧的門,現在打開危險太大...”
夏極腦海里浮現出那詭異玄奇的門扉,還有打開門后,那仿如灰霧混沌般的世界,不禁陷入了沉思。
雖然從外看是那樣,但根據阿朱所說,內里應該是和人間一樣的布局,一樣有著各色村子,城市,甚至還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以及那些人在躲避的一切存在......
又想了一會,發現暫無頭緒,便是作罷。
臨走前,本著再確認一下的態度,夏極睜開了“因果之瞳”。
額間稍動,灰色混沌的豎瞳睜開。
諸多因果之線從遠處而來,纏連在夏極周身。
果然,齊窮消失了,魔蟬子也消失了......
就在這時,夏極瞳孔猛然動了動,因為他眼中浮現出了一條新增的因果線:
金蟬子,彼岸的佛,從未知之地降臨人間,體內攜帶著占據上風的魔蟬子,但受到一種不可知不可言力量的干涉,魔蟬子被毀滅,從而從原本的困境里掙脫而出,獲得新生...目前處于虛弱狀態,等到合適地點,合適時機,將會逐漸恢復力量。
因為你提點了他,讓他明白自身的真實情況,而對你充滿感激。
同時,因為你即將沉淪殺道,他希望將你帶入善途,所以希望能改變你。
夏極:......
確實...
一千人吃掉的是魔蟬子?
關金蟬子什么事?
這實在令人無法吐槽。
金蟬子在哪兒?
夏極遵循著因果之線,這線的一端連著他自己,另一端卻就在這一方區域,無法再確定到具體地點。
他收起因果之瞳,盤膝而坐,靜靜等待。
很快,
夜色降臨...
深山寒煙漸起,一陣一陣地白霧如紗般曳地而過。
初夏的蟬鳴蛙叫不絕于耳,更襯地山景有幾分清幽。
夏極看著這景色,忽然生出幾分“回首昨日”之感,心底有些感慨,上輩子作為一個社畜的時候哪里會想到經歷這些事?那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買一套房子,然后和心愛的女孩結婚,之后健健康康不生病,百年白首不分離。
但現在...
他心底生出一種夢幻感,但再想想,那上輩子的事未必不是一場夢?
這輩子,根本不需要為房子擔心,這里的房子根本不值錢。
至于心愛的女孩...
他找不到了。
他已經忘記了什么叫做心愛...
至于換個角度,那種事,他做不到,也不會去想。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地遠處黑暗的角落里傳來細若蚊蠅的聲音,聽得很不真切。
夏極神色一動,循聲,起身而去。
那聲音逐漸清晰,在空蕩蕩的夜色里糅雜在冷風之中。
“夏”
“夏...”
“小僧在這兒。”
“嗯,這兒,這兒。”
“對啦,就是這兒...”
夏極循聲尋找著,未幾便站定在了破敗山神廟前的一片空地上,這空地正是之前魔蟬子被一千人吃掉的地方。
他站定后,那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夏施主,小僧好像變成了靈魂狀態...”
夏極細細看去,只見一道金色的宛如小太陽般的亮點懸浮在翠綠長草里,正在草間縈繞飛動,但如是受到了某個限制般,無法離開太遠。
夏極奇道:“那你還不去投胎?”
那聲音道:“小僧心愿未了,想想還需在人間停留。”
夏極:......
還能這樣嗎?
不想投胎就不去嗎?
這就是佛嗎?
地獄是他家開的嗎?
我不入地獄,因為我在人間還有未了之事?
不懂就問,
夏極直接道:“你怎么停在這里的?”
那聲音奇怪道:“小僧是自由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停在這里,是因為小僧還不想走。
肉體,不過是神魂的驛站,即便毀滅了,卻依然還能產生一定的庇護作用...可世間皆苦海,小僧若是離開了肉身死亡之地,那只能隨苦海漂流了。”
夏極:......
他算是明白了,金蟬子的神魂擁有可怕的力量,但卻也受到限制,那就是不能離肉體死亡之地太遠,否則會被苦海沖走。
但苦海是在彼岸之前,怎么會在人間呢?
再換個角度,彼岸若是在心念的最深處,那么也確實是在人間了。
夏極問:“那我該如何幫你?”
金蟬子道:“夏施主只需制作一個人形的物件,安放在小僧身邊,小僧自能借物還魂。”
他神魂強大,能輕易奪舍旁人,但卻由衷不忍。
“施主可以枯木雕刻一個木人,或是以石頭雕刻一個石人,或若是還嫌麻煩,可只是撿拾寒枝枯木,擺放成人形即可。”
唔...
夏極略作思索。
他曾在芥子世界擺弄傀儡時,利用黑火的高精確操縱制造了一些純金屬傀儡。
那些傀儡配備了蓮紋槍,腹中可安放數十萬顆蓮紋子彈,只不過還是沒有在心臟部位安放“性命玉珠”的空殼...
只因為夏極覺得在高階的打斗之中,這種能夠不停發射子彈的金屬傀儡實在用處不大,除非他能獲得更多的“青蓮十二紋、黑蓮十二紋、白蓮十二紋”,那時候才會厲害。
不過,此時給金蟬子,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于是,他從芥子世界挑出了一個腹藏十萬發蓮紋子彈的金屬傀儡,在外形上略作整容后,就放在了草地上。
這金屬傀儡身高一米三,再配合蓮紋子彈,可以說是低階打斗中的頂級殺手了。
金蟬子顯然被夏極取出的這東西給震驚到了。
但他豈是一個會因為外部條件而退縮的人?
只見那長草間若是小太陽般燦爛的亮點,飛旋了兩下,然后乘風而起,圍繞著這一米三的金屬傀儡旋轉了幾圈,繼而直撲這金屬傀儡的眉心。
那金屬眉心好似有漣漪散開。
金蟬子的神魂進入之后,傀儡則開始發光。
夏極靜靜看著,很顯然,金蟬子的神魂有著極其恐怖的適應性...他甚至能感到這金屬傀儡正在向一個類活人轉化。
他聽到血液流淌的聲音,他聽到心跳的聲音,他看到金屬傀儡的金屬上長出了肉...
夏極瞳孔縮了縮。
這就是佛嗎?
可以可以...
片刻后,一個唇紅齒白,相貌俊俏的僧人站在了他面前。
這僧人身高并沒有被局限在一米三,而是有一米八的樣子,比夏極只矮了一點。
只不過,他此時卻光著身子。
“還請夏施主能給小僧一些衣物。”
“嗯...”
夏極應了聲,又從芥子世界取了件衣物還有白色斗篷給他,金蟬子道了聲謝,便是穿了起來,然后去到另一邊去習慣身體了。
夏極心有所感,再睜開因果之瞳。
只見金蟬子的“4星好感度”已經變成了“5星”。
因果之瞳是不作假的,他舒了口氣。
良久,夏極聽到遠處傳來“噠噠噠”的聲音。
金蟬子射光了十萬發子彈,才返回夏極身邊,然后道:“小僧不需這些兇器。另外...夏施主似乎在尋找小僧原本體內的一種異火,這異火還在小僧處,這便給施主,作為答謝。”
說罷,他往懷里一抓,抓出一把四指長的戒刀。
這戒刀好似他的伴生物一般,突然就出現了。
然后,金蟬子用戒刀在胸前剖開,露出其后正砰砰跳著的心臟,還有潺潺流動的血液。
金蟬子手起刀,道:“施主請看,這異火的火種正在小僧的心臟處,施主取了去便是。”
似乎感受到夏極奇怪的目光。
金蟬子輕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后解釋道:“皮囊不過身外物,唯有神魂為本真。涅槃亦是尋常事,只留本真在此間。
五蘊熄滅,名色法熄滅,故而小僧還是小僧,我還是我。
施主不必為表象所惑,不必介懷。”
夏極點點頭,從金蟬子心臟里取出了虛空炎,以一團黑火包住,攝入體內,以待空時消化。
虛空炎取出后,金蟬子心臟處的創傷則是逐漸恢復。
他看定夏極,忽地誦了聲佛號,然后道:“小僧想回彼岸看一看,不知夏施主能否陪小僧一同返回?因為...小僧深知彼岸發生劇變,而夏施主這般的人物或能成為一個改變的契機。”
金蟬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第六感。
夏極問:“怎么去彼岸?”
金蟬子坦然道:“小僧不知。”
夏極道:“那便等知了再說。”
此間事已了,他也不想再留,而準備返回武當山繼續簽到去了。
才走兩步,卻發現金蟬子緊跟在他身后。
夏極驀然回頭。
金蟬子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后苦笑道:“小僧無處可去。”
夏極道:“和尚迷惘了么?若不迷惘,怎么會無處可去?”
他是出來和魔蟬子決斗的,是出來干死齊窮的,是出來竊取虛無炎的,這一趟出來,什么都沒干,反倒帶了個和尚回去,不好吧?
金蟬子卻沒聽出夏極的意思,而是正色回答道:“施主說的對,小僧至今還未明白事情時如何發生的,但小僧于過去佛坐下時,乃是以純粹心念的方式存在...
小僧既然著了道,那定是心念有破綻,才會被有機可乘,但小僧不知這破綻在何處。”
他微微仰頭,月白斗篷隨風而揚,風流氣度,一覽無遺,可謂是儒雅妙僧。
他面容對著夜空的明月,輕嘆道:“心似琉璃,了無塵埃,若是拂去,反倒落了下乘...但小僧不禁染了塵,還不知這塵從何而來...
所以,小僧想回到彼岸,去看看彼岸到底發生了什么,也想弄明白沾染在小僧心頭的塵埃究竟是什么。
小僧固然知道彼岸難至,但施主實非常人,小僧只有隨著施主,才可抵達。
你別走啊。
等等小僧。
等等小僧啊...”
月夜下,黑衣男人在前奔走,月白斗篷的妙僧在后緊緊跟隨,一走一追,投在山林,成了一副亂世中的畫卷。
數日后。
莊慢慢看著庭院里多出來的一個和尚。
這是她兒子撿回來的。
但這里是道鄉,突然多出個和尚,就很古怪。
尤其是這和尚還生的很俏。
不會吧?
莊慢慢很不想腐,但想到之前兒子相親那么多次都沒相到合適的,這才外出一趟,就帶了個俊俏和尚回來,由不得她不多想。
金蟬子自然不會明白一個老年腐女的所思所想,他心中平靜,看著面前老嫗,道:“小僧有必須跟著夏施主的理由,還請莊施主行個方便,平日里小僧也能做許多活計...”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莊魚喊道:“你就是想吃白飯!”
金蟬子抬頭看了眼莊魚,發現是位女施主,急忙低頭,冷汗涔涔,一邊抬袖擦汗,一邊道:“這位女施主,你能在此,小僧為何不能?”
莊慢慢頓時火大了,“這是我閨女!”
莊魚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她愣愣地看了一眼這俊俏和尚。
有些東西啊,這是一眼看出她是誰了。
于是,莊魚側頭看向夏極。
夏極簡單的傳音回了一句:“他是魔蟬子,不過現在是金蟬子。”
莊魚聽到“魔蟬子”三個字,頓時想起魔女們人手一本的“神佛圖冊”上那只詭異古老的黑蟬。
她眸光流轉。
而在遙遠處,另一個“她”則迅速在黑暗里展開了一個空白的本子。
另一個“她”的目光穿透那空白的本子,看到了另一邊的“文字”。
那些文字,是概念化的古老圖案。
“她”連續翻動著,在本子的后半部分,“她”停了下來。
“她”看到了那詭異黑蟬的神佛圖案。
但下一剎那,圖像上傳來沙沙的空靈聲音,如有一股神秘的風吹拂過黑蟬,將那一絲一絲黑暗觸手般的輪廓擦去,擦盡。
剩下的,是一個刺目的、璀璨的令人心生敬意的光明金蟬。
“這...這怎么可能?”
那個“她”擦了擦眼睛,再死死看去。
但圖像沒變。
黑蟬已逝,唯余金蟬。
這預示著魔蟬子已經徹底死亡了...
剩下的是金蟬子。
莊魚自然也接收到了這些信息,她的神色恢復了,目光里糅雜了好奇、古怪、各種情緒。
她知道這一切必然和夏極有關。
但就算夏極再強,也不可能將魔蟬子抹去。
因為魔蟬子根本就不是人間能消除的力量...
但旋即,她神色緩和了下來,反正她已經和夏極結成聯盟了,夏極越強才越好。
于是,她說道:“娘...小極難得帶朋友回來,就把雜貨間收拾一下,再放一張床給他就是了。”
莊慢慢看兒子閨女都沒意見,便道:“那委屈師傅了...”
金蟬子忙道:“多謝施主收留。”
而就在這時,夏極身后又探出一個可可愛愛的小腦袋。
同時,夏極道:“娘,還有阿紫也要在我家常住了,她家里出了點事。”
莊慢慢愣愣地看去,待到看清了夏極身后那少女的臉,不禁大喜。
她甚至走上前,拉住那少女的手,歡喜地道了聲“阿紫姑娘”。
然后又帶著怨氣地剜了一眼夏極,嗔道:“這小子,也不早點說你會來,否則我早就把房間給你收拾好了。”
“來來來,阿姨這邊有些好吃的,都是武當本土的山貨,你吃吃看...”
顯然,她很寵阿紫。
這是唯一一個被夏極帶回家三次的女孩子。
莊慢慢看著阿紫的眼神滿滿透著寵溺,似乎“能不能臨死前看一眼孫子孫女”的夢想就寄托在這姑娘身上了。
阿紫受寵若驚。
但夏極也不明白娘的想法。
他不過是在返回的途中將阿朱送入了芥子世界,以避免血咒干涉。
而為了避免阿朱與阿紫見面,他只能將阿紫帶出來。
這就是前因后果。
但不論如何,從今往后,金蟬子和阿紫,成了除莊魚外的另兩名同居者了。
三日之后。
夏極暫時告別了家人,外出云游。
說是云游,其實不過是獨自一人來到野外,進入了芥子世界,以消化掉“虛無炎”。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在焚道所描述大通達第五境的道路上再邁出一步。
至于尋找束縛住自己的“那根線”這件事,一時半會實在解決不了,他發現自己很難去愛...他甚至會想世上哪有什么愛,都不過是繁衍欲望在作怪罷了。
而他這種尋找“線”的想法,更是本著利用的原則。
在這種原則之下,他怎么可能收獲一個合適的對象,一個溫馨的家?
再說起來,即便沒有那個可以隨時“跳出去”,讓他休息的家,他還有莊慢慢,顏珍,老道,神醫,莊魚,虞清竹,甚至阿紫,太上...這些人都是他的線。
夏極出神地想了一會兒,看著芥子世界里,那朱紅長裙的少女正在適應著環境,便緩緩閉上了眼。
無聲的黑色禁忌之火從他毛孔中鉆出,繼而一團被包裹著正在左沖右突的胭脂色火焰展現出來。
那胭脂色火焰正是虛無炎。
之前它一直被黑火包裹著,儲存于體內。
此時,羅睺吞日炎則開始瘋狂撕著這虛無炎。
在這一道道焚燒一切的火焰下,虛無炎很快支撐不住了,作為整體的火種開始瓦解,然后被一一送入夏極體內消融。
這種消融是一種很漫長的過程,之前夏極花費了一個多月,這一次也不會短暫。
他極有耐心地吞噬著這火焰。
不知過了多久,他腦海里信息變得清晰起來。
虛無炎體現出來的特征有三個。
如同上次消化萬象盤蛛炎時一樣,他需要選擇其一,融入黑炎之中。
其一,虛無囚籠,放逐萬象;
其二,放逐兵器,化歸己用;
其三,虛無坐標,歸去異維。
第一個能力,第二個能力,他在和齊窮交鋒時都見過。
所謂“虛無囚籠,放逐萬象”指的是,這虛無炎可以籠罩在一切之上,將一切物短暫的拉入異維度,而使其無法攻擊和被攻擊。
所謂“放逐兵器,化歸己用”指的是,虛無炎可以將你是用出來的神兵、法寶、甚至是某一段力量放逐,然后被帶動著,反過來攻擊你。
而第三個能力,夏極是從沒見過。
此時一見,他也不禁深深感到頭疼。
要不是魔蟬子直接占據了齊窮的身體,齊窮怕是極難極難消滅。
這“虛無坐標,歸去異維”,說白了,就是利用虛無炎在另一個維度安放坐標,然后在自身受到任何形式的致命攻擊時,直接出發坐標,并閃身到那個異維度。
而這個異維度并不是和現實世界徹底無關的異維度...簡而言之,從外看來,就像一個“泡泡”。
好似是你受到了攻擊,但是你會瞬間被一個“泡泡”包裹,然后別人再也無法攻擊你,你也無法攻擊別人,你甚至可以操縱這個泡泡進行短程移動。
這個能力看起來好像和第一個“虛無囚籠,放逐萬象”有些相似。
但其實,卻截然不同。
前者是一種短暫的掛靠。
而后者,卻可以長期停留在那異維度之中,只不過...每個坐標只能用一次。
在用完之后,還需要花費時間重新安置坐標。
夏極一邊消化著虛無炎,一邊思索著...
很快,他做出了選擇。
在這個動不動就會死的世界里,能夠在被秒殺之時,瞬間進入異維度的庇護所,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至少,你還能緩一緩,還能看清楚你是被什么東西殺了的,不是么?
就散那東西守尸,你也能藏在“泡泡”里不出來,甚至還能驅使“泡泡”在小范圍里移動。
這該是多幸福。
夏極選擇了將這個“坐標泡泡”的能力融入黑火。
他再度沉浸入了黑火的深處。
一瞬間,
他感覺自己已不在原地。
四周是一片斑斕而深邃的星空。
無窮的殺意涌入他心底,但卻沒有讓他陷入混亂,因為他就是這殺意的主人。
他要毀滅一切,要殺戮一切,要將一切從生帶到死。
而那橫亙宇宙之間的黑火怪異輪廓再度顯現出來,抬手之間,焚燒著星空,毀滅著無窮的星辰。
隱約之間,還能看到某些星辰里激射出璀璨的能量光火,但在這怪異輪廓面前,根本是螳臂當車,全然的不堪一擊。
這是羅睺吞日炎上一任主人的記憶,或者說羅睺吞日炎只有過兩個主人。
第一個主人已經消亡了,此時的主人是夏極。
夏極感受著那一幕,這才察覺在其他星球上很可能也有些生命...
否則,那些反抗性質的攻擊從何而來?
否則,很早之前他所見的盤古又是從何而來?
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世界啊。
而無論什么樣...
他扮演的角色,似乎注定了是“毀滅一切”的角色。
深邃冰冷的星空被點燃,空間如畫卷般被燃燒,那是遠超過夏極現在力量的羅睺吞日炎,是真正能夠吞噬一切的火焰。
這一幕,夏極在之前消化“萬象盤蛛炎”時也體驗過。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感受卻更深了。
若不是這羅睺吞日炎真正屬于他,他便是心智再堅定,也早在這體驗中徹底迷失了,忘記了他自己是誰。
一粒微塵般的記憶,若是投入到了一片汪洋般的記憶之中,那么前者就會“消失”。
這種“消失”不代表不存在了,而是存不存在都已經等同于不在了。
過了不知多久,
他感到那焚燒一切的黑暗輪廓消散了。
他的視線里出現了兩扇斑斕的星云。
那星云里不知蘊藏了多少星辰,而所顯示出的光彩又不知是被多么熾熱的亮光所照出的色澤...
如果,夏極還是普通人,他一定會覺得這就是兩團星云。
但現在,他卻認為這東西...很可能是一只蝴蝶。
就在他閃過如此思緒的時候,一雙胭脂色的瞳孔好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般,而微微向他所在的方向轉動。
那是“蝴蝶”的瞳孔。
相比之前那操縱著隕星的“蜘蛛”,這位“蝴蝶”似乎本體就是一個星系?
這應該也是“虛無炎”的真正主人了。
至此,消化便是差不多結束了。
夏極緩緩睜開眼。
心念一動,黑火如根根蛛絲擴散開來,又纏連萬物,而化作一張編織好的蛛網擴散開來,貫穿四方,洋洋灑灑。
所有蛛網都纏繞在他周身,而另一端則如諸多觸手或是扭曲的水草,在半空扭動,搖擺。
芥子世界的虞清竹如有所感,抬頭看去...
然后便見到了這夸張而詭異的一幕。
她的眸子再也挪不開了。
她的身體因這股力量的強大而產生著極其強烈的戰栗不安,徹骨冰寒。
她曾經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修行已經夠強了。
但顯然,還差遠了。
她感覺已經失去了一切,唯有握緊力量,才是活下去的意義。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要把這份強大深深印刻在腦海里。
她看著虛空蛛網之中的那道禁忌般的身影,往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不在虛空,不在四方,不在八荒,不在人間。
黑火如水流沖擊之下的透明巨珠,滑滾出一重重流紗似的火焰,將那男人包裹其中。
夏極飄啊,飄啊...
外人看來恐怖無比的他,其實只是在設置坐標罷了。
坐標時間頗長。
一天后,
他才設好了坐標。
看來想要連續使用這種力量,也不現實了。
在躲避了一次致命打擊后,他至少需要一天時間才能設置第二個坐標。
夏極站在黑炎蛛網之中,自喃道:
“是時候再去云夢澤,然后打開通往灰霧世界的門了。
這樣正好可以檢測一下力量,也可以...去窺探門后的世界。”
有替死小鬼的三條命,還有免死玉碟,再加上先天八卦鏡碎片,和虛無炎的“異維度坐標”...
夏極覺得,自己這是直接上了三重保險。
要殺他,首先要攻破“虛無炎的異維度坐標”。
但攻破了也沒用,因為那不過是卦象世界。
然后,即便無視了“卦象世界”,他還有四條命,就算是一千人也只能取走一條。
不知何時,他似乎已經變得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樣子了。
那么,
此行...可堪一浪。
Ps: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