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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藝伎與喝茶

  晚上九點,東京都最大的紅浪漫區域街上,兩個背著旅行袋、頭上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巾、只露眼睛在外面的男人,站在街頭,有些鬼鬼祟祟往四周望著。

  個子高的男子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觀光,大大亮亮的眼睛有些不知道該先往哪個地方看才好。

  倒是旁邊站著的中年男人,舉止透著穩重和淡定,一邊熟練擺手,遠遠攔下幾個想要過來搭訕的女人,一邊伸手拉了一把同伴的衣襟,往紅浪漫區域更里面的小巷子走去。

  小巷子很狹窄,兩旁是亮著燈光的樓屋,里面隱隱傳出來尋歡作樂的靡靡叫音。

  大個子男生的聽覺很好,就這么走了一會兒,就必須在心里默誦清靜經了。

  想他從小到大,哪經歷過這種場面?

  何況他現在才十六啊!正是氣血方剛、茁壯挺拔的年紀。

  偏偏還要承受這個年齡所不應該承受的…誘惑。

  他伸手拉了拉走在前面帶路的石川康弘,壓低聲音:“不是說去調查案子嗎?跑這種地方干嘛?難道真是要那什么…先接風洗塵?”

  “那種事還是等到你二十歲以后,正式踏上大人的階梯時再說…”前面的人咳嗽著道:“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呢,咱們先等新宿這邊的調查結果,隨便隨便碰碰運氣好了。”

  大個子男生默默無言,想扭頭走,自己去找人,而且走之前還想往前面一腳。

  果然,什么接風洗塵,什么策馬奔騰,統統都是在騙他!

  前面的人渾然不覺危險,扛著旅行袋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不知怎么的,拐到了一間很有古味,還點著紅燈籠的門店前。

  大個子男生仰頭打量了眼,接著就聽見身邊的人低聲道:“這個地方我年輕時候偶爾會來幾次,這里的番頭在地下世界是個很有分量的大人物,咱們先來這里看看好了。”

  說著話,他邁步往里面走去。

  大個子男生跟在后面,小聲嘀咕:“番頭是什么?”

  “哦,就好比是一家店的店長。”

  “…老鴇啊!”

  “咦?古手川懂行?”

  “不,姑且我雖然沒吃過豬肉,可也總見過豬跑的。”

  石川康弘忽然不吭聲了,因為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出門迎了過來,他低聲道:“這是遣手婆,是、是喝茶前談價錢的。”

  古手川神見沒吱聲,看了眼就低下了頭。

  世事洞明皆學問,學到老,活到老。

  走過來的遣手婆是個年齡將近六十歲的女子,穿著一身艷俗輕佻的和服,臉上涂著厚厚的粉脂,頭發也盤成了古時候的那種圓盤子發型。

  她邁著小碎步,一路走到他們兩人跟前,垂手躬身,用一種細長微微上揚的音調唱道:“歡迎光臨!”

  [大爺,來玩兒啦!]這是古手川神見所理解的意思。

  年輕時經常來這里打聽情報的石川康弘重重嗯了聲,挺著胸背著手,邁步走著。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萌新一聲不吭跟在后面,沒有多看,也沒有亂聞,只是聽著前面石川康弘說著他聽不太懂的“行話”,看他掏出好大一疊鈔票…很快啊,他就跟著上了樓,走進一間兩側擺著屏風,中間橫著一條條案的房間。

  房間很干凈,溫暖如春。

  桌子上擺著剛端上來的小菜、水果還有茶水。

  古手川神見往墻壁和屏風上面的繪畫上掃了幾眼。

  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山水仕女畫。

  旁邊的石川康弘拿掉了裹在臉上的布巾,接著輕吐一口氣,把桌子上擺的水果往古手川神見身邊推了推。

  古手川神見想了想,也拿掉了布巾,換成了墨鏡和鴨舌帽。

  主要是他的面容太年輕了,要是讓人家看出來他才十六,說不定會被攆出去。

  雖然老話說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被人趕出去什么的,總歸是不好看。

  這時候,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一聲聲清脆的鈴鐺音。

  是那種系在腳踝上的小鈴鐺,清脆悅耳,一聲接著一聲,仿佛回蕩在心田上,仿佛有一種奇特的魅力。

  石川康弘眼中露出了癡迷的神色。

  古手川神見心神同樣蕩漾的厲害,天賦魘夢似乎受到了刺激,竟是主動散開,他整個人頓時猶如被冷水澆頭,清醒了過來。

  他愣了愣,眉毛瞬間壓低,一只手拉開了旅行袋,緊守心神。

  剛才的感覺,很不對勁兒。

  柔和的敲門聲響起,接著,一身偏橘紅的花紋舞女服出現在了他的眼眸內。

  這衣服是真的好看,人也真的好看,露在空氣外的皮膚白皙細嫩,身前之物渾圓飽滿,偏偏臉頰小小,鼻梁高挺,彎如柳葉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似不施粉黛,看著像是只有雙十不到的年齡。

  “還真好看…”古手川神見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握著劍柄的手絲毫未松開。

  有過和魘女交手經驗的他,遇到這種古里古怪的情況,都會下意識去多想一層——對方會不會是比魘女還厲害的大妖怪?擁有他看不透的幻術能力,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跪坐在門前的女子直起了腰身,低頭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

  剛才在門外見過的遣手婆輕輕關上了門。

  古手川神見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進門的女子身上。

  后者一句話不說,甚至連看也沒有看他們,她微微欠了下身,從旁邊拿起三味弦,撥動了起來。

  嗯,意外的很好聽。

  旁邊像是還“沉醉”在鈴鐺聲音中的石川康弘也找回了神兒,他喝口茶,目光里帶著贊嘆、又有點遺憾的看著彈三味弦的女子,壓低聲音道:“她是店里彈三味弦彈最好、也是長相最好看的藝伎,就是可惜不能說話,是個啞女;咱們先聽一曲,這一曲結束后,老板就該過來了。”

  古手川神見愣了愣,默默點頭。

  藝伎好像不賣身,只作藝。

  只是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是個啞女,難怪一句話也不說。

  不過有剛才的遭遇,他已經不覺得這個藝伎是一個普通人了。

  他這么想著,先松開了劍柄,去拿桌子上的水果吃。

  看美女歸看美女,聽音樂歸聽音樂,吃歸吃,不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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