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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王龁、趙偃、李牧之死

  秦王政八年·春。

  呂不韋著書《呂氏春秋》。

  為了這本書,呂不韋歷時七年,請五湖四海的門客為他書寫,又經他之校對才最終完善。

  其內容兼容道家、名家、法家、儒家、墨家、農家、兵家、陰陽家等思想學說于一爐,共分十二紀、八覽、六論,合計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

  為了宣傳此書,他請人把全書謄抄整齊,懸掛在咸陽的城門,聲稱如果有誰能改動一字,即賞千金。

  這個消息傳開后,人們蜂擁前去,包括諸侯各國的游士賓客在內,卻沒有一個人能對書上文字加以改動。

  而韓非、李斯等人自也不會錯過。

  “呂相曾言此書乃包容‘天地、萬物、古今’的奇書,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李斯‘嘖嘖’說道。

  一旁的韓非則仰頭望著城墻上懸掛的竹簡。

  “凡十二紀者,所以紀治亂存亡也,所以知壽夭吉兇也。上揆之天,下驗之地,中審之人,若此則是非、可不可無所遁矣!”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陰陽之和,不長一類;甘露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

  “天無私覆也,地無私載也,日月無私燭也,四時無私行也。行其德而萬物得遂長焉。”

  韓非仔細瀏覽,許久之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相邦雜采諸家,但又不死守一家,其內容包攬天、地、人,確實可以說是包容萬物。”

  “哈哈哈…”

  就在這時,呂不韋含笑走了過來,“公子非以為老夫此書如何?”

  呂不韋笑望著韓非問道。

  他也是知道韓非學識,當初嬴政贈他韓非所著之書來警告他,隨后他便也研究此人,知道對方才華不凡,因此問道。

  見到呂不韋,韓非側身見禮,笑著說道:“相邦學究天人,精通百家學說,以黃老之說為主干,以名、法、儒、墨、農、兵、陰陽為枝干,博采眾家之長,熔于一爐,非佩服之至。”

  聽得韓非吹捧,呂不韋很是高興,捋了捋胡須,“能得公子非你之贊言,老夫甚是高興,大王一直精讀你的著作,你以為此書能否入大王之眼?”

  呂不韋瞇眼望著韓非再次問道。

  韓非含笑拱手,“相邦書中深入闡述了治國、治軍、治民之道,想來是為秦一統之后做準備,想來大王定會重視。”

  “哈哈哈!”

  聽得此話,呂不韋大笑兩聲,“那就借公子吉言。”

  而一旁的李斯也含笑不語。

  但心中卻是頗為不以為然。

  雖然呂不韋所著之書包羅萬象,有獨到之處,但很顯然,呂不韋還是不了解嬴政,或者說從未想去了解,依舊我行我素。

  呂不韋的意志,與嬴政的意志不同。

  呂不韋此書大意無為而治,內圣外王,將政務交給臣子,而王則高高在上,但從嬴政過往所做之事來看,乾綱獨斷,顯然不喜歡這種方式。

  因此李斯在笑,笑呂不韋怕是注定要失望。

  而經此一事之后,呂不韋之名以及《呂氏春秋》之名,隨之遠播山東諸國,聞名天下。

  天下人都知道秦國相邦呂不韋著書立說,轟動天下。

  回去的路上,李斯突然發問,“以道德為標,以無為為綱紀,相邦還是將事物想的太過美好了,不知師弟以為呢?”

  李斯看著韓非,笑問道。

  因為李斯深知,韓非才是法家集大成者。

  “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律,而法便是這些規律所顯化,一切依法而行,有法可尋,則綱常不亂,相邦雖以道家無為為主體,但也兼容儒、法,想來也有其道理吧!”

  韓非只是笑了笑,平靜說道,打了個太極。

  “師弟倒也是越來越圓滑了。”

  李斯深深望了一眼韓非,意味深長地說道。

  而在傳播過程之中,也有人將書中內容帶到了荀子門前。

  呂不韋著書,其實也有與荀子一派爭鋒的意思。

  年少的張蒼雙手將書奉到荀況面前。

  許久之后,荀況微微一笑,“呂不韋終究是商人秉性,取百家之長倒也有些意思,以道家為主體,雖然已去其消極,更加主動,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不過其對我儒家學說之歸攏亦又可取之處。”

  荀況仔細閱讀,時而搖頭,時而點頭。

  一旬之后,呂不韋入宮面圣。

  咸陽宮。

  呂不韋雙手捧書,跪在殿下,沉聲說道:“大王,這是臣歷時七年所著之書,此書兼容道家、名家、法家、儒家、墨家、農家、兵家、陰陽家等思想學說于一爐,其內無所不包,請大王閱覽。”

  說著,呂不韋雙手奉上,一旁的寺人立即前去接取。

  “十二紀?”

  嬴政看了一眼呂不韋,就聽呂不韋恭敬說道:“嘗得學黃帝之所以誨顓頊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為民父母。蓋聞古之清世,是法天地。”

  “相邦的意思是只要按照天地的準則治理國家,就能國泰民安?”

  嬴政掃了一眼便明白了呂不韋話中的意思,不咸不淡地說道。

  見到嬴政如此態度,呂不韋心下微涼。

  雖然心中一沉,但呂不韋還是回道:“民無道知天,民以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行知天。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行當,則諸生有血氣之類皆為得其處而安其產。人臣亦無道知主,人臣以賞罰爵祿之所加知主。主之賞罰爵祿之所加者宜,則親疏遠近賢不肖皆盡其力而以為用矣!”

  “相邦,天地之準則,而非人道之準則,一天地準則而規人道,必是沖突不斷,道德并無底線,唯有法律才是底線,有法律,人便能依法而行,觸及底線,便當治罪。”

  嬴政緩緩收起竹簡,“相邦的意思寡人已經明白,書便留下吧,寡人有空會看的。”

  嬴政揮了揮手,平靜說道。

  見到嬴政興致缺缺地樣子,呂不韋雖然感覺失落,但還是只能退下。

  失落的呂不韋回到府邸,依舊的眉頭緊鎖。

  門客立即詢問緣由。

  畢竟自從《呂氏春秋》一書名揚天下之后,這段日子呂不韋一直都是笑容滿面。

  “相邦,可是大王…”

  立即有聰明的門客小聲問道。

  呂不韋擺了擺手,沒有多說。

  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很明顯,《呂氏春秋》并未得秦王看重。

  如果此書得秦王看重,必將成為未來治國之綱要,他們也將受益匪淺,呂不韋的地位也將猶如昔日之商鞅一樣,即便人亡,但其遺澤、法度依舊會深深影響秦國,永恒不滅。

  但如果不被看重,那么此書傳的再廣,名聲再大,也無用矣。

  秦王政八年·夏。

  秦軍兵分兩路攻趙。

  同時用離間計,散播李牧與趙侑合謀,欲要取代趙偃。

  郭開立即建言應除掉李牧,以絕后患。

  趙偃自是不信。

  同時秦派出使者暗暗告知趙侑,趙偃為以絕后患,將要除掉他。

  而趙侑自然也聽到了外界傳言,一想到趙偃如果得知,不殺李牧的話,必會殺他,頓時留心起來,率軍應戰王翦,暫時避開。

  同時秦國對郭開許以重金與重諾,郭開本就與李牧不對付,這里李牧回來還上言提議罷免他的相邦之位,這讓郭開一直懷恨在心。

  他也明白李牧只要被重用,那自己隨時有危險。

  如果秦國攻勢繼續猛烈的話,而李牧再次擊敗秦軍,那么趙偃為了李牧護國,說不定就會答應李牧的要求,罷免自己的相邦之位。

  為了金錢與權利,郭開則與娼后訴說此事,讓娼后明白李牧一直都尊廢太子趙嘉為正統,一旦李牧得勢,他的兒子趙遷必無緣王位,而且當初是她建議廢太子,說不定將來自己和兒子也沒好下場。

  娼后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并無大智慧,面對這種局勢頓時心慌無比。

  因此一聽郭開此話,頓時問計。

  隨后郭開說出了一個天大的計劃,并且說已說服趙侑,到時擁立趙遷為王,而她便能如昔日秦國的宣太后、趙太后一般,成為監國太后,執掌朝綱。

  此話頓時讓娼后心動。

  “王后,決斷吧,如今大王身體本就不如從前,而王后你的年紀也本就比大王大,一旦年老色衰,大王另有新歡,誕下王子,恐怕王后的后位與太子的太子之位也將如同昔日的王后與公子嘉一般旁落。”

  郭開一副語重心長地模樣。

  “那秦國又如何抵抗?”

  娼后雖然頗為心動,但又有些擔憂。

  郭開則立即說道:“王后放心,秦國已經明言,秦國只所以進攻趙國,是因為秦王與大王有私仇,屆時再送秦國幾城,比可免去兵災,換我趙人一個安定。”

  聽完郭開之言,許久之后,娼后終于點頭。

  隨著秦、趙兩軍再次交戰,王龁對上了李牧,而王翦則從另一個方向兵發趙國。

  王龁對李牧,因為秦國兩路進攻,趙軍不得不分兵,使得李牧手中兵馬減少,因此前期竟沒占據優勢。

  但是隨著來回數月,終于李牧找到機會,擊敗秦軍,王龁兵敗,自知無顏面對秦王,竟然舉劍自殺。

  而在李牧擊敗秦軍,王龁自殺的消息傳回邯鄲的時候,趙偃大喜,立即封李牧為武安君,大方犒賞。

  而娼后見趙偃如此重用李牧,終于趁著趙偃大宴群臣的時候下慢性毒藥。

  三天之后,病發身亡。

  郭開與娼后立即擁立太子遷為王。

  百官雖然心存疑慮,但是隨著趙侑率軍歸來,自然鎮壓。

  不久之后,娼后便以重賞請李牧回邯鄲,半路卻是派人以李牧私通秦軍為由殺之。

  李牧未曾想到如此結局,含恨而死。

  隨后公子嘉逃往代郡,執掌李牧舊部。

  而嬴政得知王龁自殺之后,秦國最后一位歷經四朝的老將沒了,下旨厚葬王龁,并另王龁之孫入宮為郎,以示恩寵。

  隨后不久便得知趙偃與李牧的死訊。

  而嬴政并未急著乘此機會滅趙,而是發四郡之兵助魏攻楚。

  本就有病在生的楚王被秦、魏兩國夾擊,不得不勞心勞力,年底病故。

  隨后嬴政立即派姚賈前去吊唁。

  秦王政九年。

  楚考烈王熊完病逝。

  其與王后李嫣嫣之長子,三十歲的楚悍繼位,是為楚幽王。

  李園在宮門派出殺手刺殺春申君黃歇,成為了新的楚國令尹。

  同年,姚賈帶著秦王的任務入楚。

  楚王宮內。

  楚王悍、李園等百官接見姚賈。

  一入宮,楚國官員便大聲呵斥秦國無故攻楚。

  姚賈早有腹稿,平靜地捋了捋胡須之后,說道:“請楚王明鑒,我秦人與楚人皆為高陽先祖之后(顓頊,黃帝之孫),秦、楚兩國更是聯姻百年,這些年來,楚國與趙、魏等國合縱攻我秦國,但我王繼位之后,卻從未與楚國有過任何戰端,豈非是念及雙方血脈情誼啊!”

  姚賈一副語重心長地模樣。

  但立即有人不滿問道:“那為何這次秦國助魏攻楚?”

  姚賈長嘆一聲,鄭重說道:“請楚王明鑒,我王本無此意,奈何當初攻趙之時,魏國曾有援助,這一次是魏王挾此恩情,逼迫我王出兵,我王想來重信守諾,不得不資助魏國,但是想來諸位也都清楚,我秦國雖發四郡之兵,卻是并未真正與楚為敵,不然楚國今天又豈會損失這般小。”

  “秦使所言不錯,這次與秦交戰之士卒,并未折損多少。”

  李園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隨后就聽姚賈繼續說道:“外臣此番前來,便是受我王之命,前來與楚和談,同時代我王向楚考烈王吊唁,并且攜重禮,恭賀新王繼位,愿楚國與我秦國永結盟好,成為兄弟之邦。”

  “哈哈哈!”

  聽得此話,楚王大悅。

  而在下朝之后,姚賈依舊留在楚國,數天后秘密會見了李園。

  最近天太冷了,凍的手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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