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內。
趙姬蜷縮在嬴政懷中,眼睛瞇起,眉頭舒展,蒼白臉色也多了幾分紅潤,嬴政的體溫讓她冰涼的身子感覺溫暖多了。
趙姬抿了抿剛有了些許血色的豐潤嘴唇,像一只高貴的貓咪一樣往里擠了擠,閉著雙眼呢喃道:“政兒有你真好,母后舒服多了。”
嬴政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用力,讓趙姬靠的更加舒適。
離開寢宮的胡美人緊緊盯著潮女妖的背影。
心里憤懣,她甚至懷疑這又是眼前這個女人給太后出的主意。
或者說無形引導,讓后讓她踩到了坑里。
潮女妖似是感受到了背后毒辣辣地目光,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胡美人,同時唇角微微翹起,“怎么,心里有怨是嗎?”
潮女妖神情玩味,面對胡美人惱怒地目光,卻是絲毫不以為然,“你應該感到幸運,若非大王此刻到來,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說著話的時候,潮女妖已經走到了胡美人地身側,歪著頭笑著說道。
“哼,明珠,你也不要太過得意,相比我,太后更喜歡你,這樣就更加不會舍得放你離開的。”
胡美人冷哼一聲,冷嘲道。
“我什么時候說過想要離開太后身邊了?”
對于胡美人口中的威脅,潮女妖仿若渾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趣地望著胡美人說道:“看來你是多想了,在太后身邊又有什么不好?大王喜歡陪伴太后,常留在太后身邊,才能多與大王接觸啊!”
“你…”
胡美人臉色微變,沒想到潮女妖會這樣說,她有些無法理解,“你難道就不怕…”
“只要大王與太后感情不變,我又何好怕?即便你真的被授予嬪妃,但在我面前,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因為這個后宮的女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后。”
潮女妖神情自信。
“但你可不是太后!”
胡美人忍不住說道。
“那又如何。”
潮女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胡美人的肩膀,“這并不影響什么,更何況,即便成為嬪妃,難道就不能伺候太后了嗎?”
潮女妖說完,隨即轉身離開,“胡子佩,看來你還要學的有很多啊。”
看著潮女妖若無其事地離開,胡美人秀拳不由緊握,但是對潮女妖卻是莫可奈何,只能生著悶氣。
轉眼間,時間便過去了兩個月。
嬴政一行也從高泉宮轉到了虢宮。
虢宮位于秦國祖地雍城正南三四十里之地。
虢宮與高泉宮一般,同樣是昔日宣太后提議所建,供其游樂之所,從此地到雍城只需不到一個時辰便可到達。
而且附近有汧水與楚水兩條合流,匯于其南的渭水,渭水往東直達咸陽宮城之內。
也因此地水源充足,植被茂盛,風景優美,從而才被宣太后選中建宮。
而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雖無大戰發生,但各方動作頻頻。
秦國以商賈大量購買趙國的絲、鐵,極高的利益下,許多黔首也紛紛改煉鐵,那些富豪、貴族同樣如此。
郭開更是與齊國通商,低價購買齊國的糧食,再賣給趙人,秦國與趙國人的錢,他都要賺。
而齊國同樣也與秦國展開貿易,不過卻被規定齊國的貨幣不能在秦國流通,致使齊國商賈只能先兌換秦國貨幣,再行買賣。
趙國也同樣如此,秦國收購趙國的絲、鐵,也只以秦幣結算。
秦國這兩個月雖然付出了巨大的金錢,但也收獲了更多。
商賈的往來更是為秦國帶來了更多關于趙國的消息與情報,幫助秦國完善著趙國的地圖以及城防。
而魏國這段時間,卻是出現了許多關于信陵君欲要篡位的流言蜚語。
雖然魏王并不完全相信,但卻也不得不提防,心情極為煩躁。
尤其幾個月前信陵君更是直接否定了他與秦國聯合的意圖后,這讓魏王更是心生惱火,因為他覺得信陵君是在感念趙國對其的禮遇,這才如此。
畢竟他已經說過,并不關明正大的與秦聯手,只是兩不相幫,坐看秦、趙相爭,如果趙勝,那魏國也不會損失絲毫,如果秦勝,秦國則要贈與魏國城邑。
此前秦國憑白得到趙國相贈的十六座城邑,可是讓魏王同樣眼饞。
如果他不想落下個碌碌無為的名聲,那就必須做出點功績,無疑開疆拓土便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他的這幅算盤,卻被信陵君直接否決,這讓魏王覺得受到了挑釁,極為惱怒。
但偏偏信陵君是他的弟弟,而且名聲、能力都是當世有數的,讓他不得不壓下怒火。
而這件事不知如何傳到了宮外,傳入了民間,他魏王王威大損,隨后就有流言傳出,說是信陵君在魏國的權利、名聲、威望已經超過了魏王,魏王雖然名義上是王,但其實一切都要受到信陵君的指揮,說他魏王已經淪為信陵君的傀儡。
尤其還有傳言說信陵君時常夜宿王宮,臨幸魏王妻妾。
雖然魏王以及百官都知道這是莫須有的事情,還有許多士子、貴族等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畢竟信陵君的名聲一向很好。
但是架不住傳的有鼻子有眼,而且信陵君昔日伙同魏王寵姬偷取過兵符,是有過前車之鑒的,加上普通人喜歡八卦更勝過事實的性格,導致謠言越傳越廣,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暗暗笑話魏王不行。
甚至到了現在,越傳越烈,更是有人說信陵君準備兵變奪權,自己登基為王。
短短數日,這謠言便在魏國境內傳播開來,都在紛紛議論此事。
魏王宮。
魏安厘王一臉陰沉,“查清楚消息來源了嗎?這究竟是從哪傳出去的?”
魏王一臉難看地低聲喝問。
殿下,魏庸也一臉凝重的表情,“啟稟大王,已經追查到幾個,都是,都是…”
魏庸有些猶豫。
“都是什么?”
魏王見此,立即追問,“還有什么是寡人不能知道的嗎?”
“啟稟大王,只是微臣也不知是否可靠,畢竟這個消息有些駭人。”
魏庸卻是立即誠惶誠恐地說道,好似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
“說,不管說什么,寡人都恕你無罪!”
魏王深呼一口氣,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再次問道。
“諾。”
劍魏王這樣說,魏庸神情一斂,也不再猶豫,“根據調查,其中傳播的源頭,有幾個是趙國的商人,聽說他們來自信陵君在趙國的封地,還有一些則聽說是從信陵君府中的門客醉酒后的口中傳出。”
“嗯?”
聽完這些,魏王頓時眉頭一皺,神情變得凝重,“你的意思是…”
“臣惶恐,臣也不知。”
魏庸顯然并不想太過主動參與,立即躬身喊道。
但魏庸越是如此,魏王的心越沉,不得不多想。
畢竟趙國的商人來自信陵君在趙國的封地,說不定就是聽說了什么,更何況還有信陵君府上門客說漏了嘴,加上前段時間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多想。
“信陵君阻止寡人與秦的合作,他與趙國本就關系良好,如果他真有意…”
魏王想到這里,心下悚然一驚,隨即看向魏庸,不由惱怒道:“大司空,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再推諉了,快為寡人分析分析,想來你也希望盡快證實此事吧?”
魏王直接問道,畢竟魏庸可是他目前最信任、最得手的人。
“既然大王這樣說,那臣便斗膽直言了。”
見魏王是誠心要問,魏庸也終于不再拿捏,一臉肅然地道:“信陵君本就對大王并不信任,一直以來都頗有微詞,這一點想來大王也是清楚的,而且信陵君與趙國關系良好,絕不會放任秦、趙之戰我魏國坐山觀虎斗,甚至與秦合作。”
“因此這不能排除信陵君使用其他辦法,而且趙國必然也害怕我魏國與秦國有合作,說不定便有可能幫助信陵君奪權,畢竟趙國做這種事情,也是有過先例的。”
“當初秦武王橫死,秦國內斗,秦武王后與羋八子各自扶持一人爭奪王位,后來是趙武靈王指定嬴稷為王,這才結束,而燕國的昭王也同樣是趙武靈王親定的燕王。”
“如今時局紛亂,趙國說不定就會重來一次,若是信陵君當真繼位,那么趙、魏兩國便能擰做一股與秦與燕對抗,甚至趙國也能借此機會擴大國土,增強實力,與秦爭鋒。”
說到這里,魏庸已經雙膝跪地,“一旦如此,那位魏國基業,遲早要被趙國并吞,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再次恢復昔日晉國雄風壓制秦國,只是可惜我魏國先祖數百年打下的基業,要拱手讓與趙人啊!”
魏庸深深拜下。
魏王頹然后倒,神情復雜、沉重、一時猶豫不決、心煩意亂。
而魏庸則眼簾上挑,掃了一眼魏王的神情后,立即又低下頭,唇角笑容一閃而逝。
另一邊。
信陵君府邸。
信陵君此刻也是極為焦躁。
“查,查出來了嗎?究竟是誰在背后用謠言中傷我?”
信陵君在殿內走來走去,臉上罕見的露出急躁。
因為他深知這個消息要是被自己那位多疑的王兄知道,會讓事態變成何種模樣。
因此他不得不急。
他也沒想到,這謠言越傳越烈,越傳越離譜,短短幾天,不止傳遍了大梁,更是傳到了其他城邑。
之前還有人前來他府中問詢,甚至還有人表示,若是信陵君有意,他們就愿意隨他起事,拯救魏國。
不過最后都讓信陵君嚴厲呵斥了出去。
信陵君極為重名,自然不會讓自己在史書上落得一個弒兄篡位之名。
更何況他深知這些都是謠言,明顯有人故意坑害他,離間他與魏王的關系。
深知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自然不可能輕易如他人所愿。
“啟稟信陵君,查到幾個商人,據說是來自趙地您的封地。”
很快便有仆人回稟。
“人呢?”
信陵君聽后,手掌微顫,驀然回頭問道。
“已經離開大梁了。”
仆人低著頭,一臉尷尬地道。
“好狠毒的計策,這哪里是反間計,這分明是要逼我啊!”
信陵君頹然坐下,狠狠一拍桌子,“一定是秦國,因為我死對秦國最有利!”
“公子不可如此,若是真這樣,豈不就隨了秦國的心愿,只要信陵君在一日,秦國必忌憚。”
立即有府中門客勸誡。
“公子,我這就去王宮面見大王,相信大王一定也明白這必然是有人使間!”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鐵塔般的身影,正是朱亥。
但信陵君卻是沉嘆一聲,搖了搖頭,“此事萬萬不可,你現在是我魏國將軍,若你去求情,只會讓大王更加疑慮,若是你也被罷黜兵權,那么魏國便再無能人猛將,屆時魏國便真的完了。”
“可是公子難道就這樣等候發落嗎?魏王他本就…”
朱亥一臉激動,但信陵君卻是冷喝一聲,“住口,身為人臣,豈可妄論君王,你說的我明白,但我是絕不會反叛的,因為如此一來,同樣也會正中秦國下懷,魏國內亂,折損的只會是我魏國的實力,屆時秦攻的就不是趙了,而是內亂中的魏了啊!”
信陵君長嘆一聲,他看的很明白。
秦國這一招確實毒辣。
比過往的離間之計毒辣無數倍。
離間之計最多讓魏王對他不敢信任,不敢任用,但不管是因為還有用還是因為他們是兄弟,因此依舊會留著。
但現在,秦國給了魏王與他一人兩個選擇。
現在他要反叛的消息已經傳遍大街小巷,魏國所有人都看著,他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除非一死。
而魏王現在便有兩個選擇,一,讓他自裁,保留體面;二,那就是賜死。
因為外面的謠言太難聽,魏王自己也被逼的沒的選擇,因為若要留他,除了自己不放心外,魏王自己的名聲也將會變成膽小怯懦,被人各種編排,王威大損。
而他魏無忌也有兩個選擇,一,自殺,以證清白;二,便是如謠言一般,真的反叛。
但是選擇第二條,他的清名不止毀于一旦,更重要的是,魏國內亂過后必會空虛,屆時秦國也必會趁機而入,那個時候,說不定趙國也會分一杯。
因為現在的趙王不是趙丹,而是趙偃。
廉頗都被逼的逃離趙國,可想而知現在趙國朝堂的情況何等危險。
因此趙國不足信任。
“唉!”
許久之后,信陵君仰天長嘆,悲容滿面,“到了現在,我只想知道,此計究竟是誰所出?竟比那范睢還可恨!”
“是呂不韋?還是那姚賈?亦或者是國尉繚?”
“先有商鞅,后有公孫衍、張儀、范睢,而今又有那姚賈、尉繚,我魏國大才皆入秦為臣,焉有不亡之道理啊!”
“公子…”
殿外門客全部跪下,“不可啊!”
“諸位不必多言,我今日若不死,魏國必生內亂,我走之后,諸位也便各自散去,莫要入朝了,噗…”
說到最后,信陵君仰天噴出一口朱紅。
這幾年本就沉郁滿心,積攢了太多苦悶,如今再為此事一激,情急之下,頓時口嘔朱紅,臉色雪白,面若金紙,時日無多。
“公子啊…”
霎時間,一眾人圍了上來,“快傳侍醫!”
史冊:秦王政三年(魏安厘王三十四年),秋,魏信陵君病亡,魏王大悲,魏國大悲。
關于信陵君的謠言不攻自破,也未曾在史冊上留下記錄。
而這個消息傳回秦國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后。
昨天突然頭疼欲裂,一看屏幕就頭疼,出不上氣,只能先休息,感謝大家理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