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后。
咸陽宮內。
“月神,看來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吧?與寡人有關嗎?”
嬴政望著殿下的月神,輕聲說道。
月神反倒有些詫異,抬起頭道:“大王從何得知?”
“沒有重要事情,你可從來不會主動來找寡人。”
嬴政站起身,走下臺階,來到月神的面前,“能讓你主動來找寡人,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說說吧。”
月神神情一愕,閃過一抹尷尬,事實正如嬴政所言,現在她極力避免與嬴政獨處,因此很少會主動前來尋找嬴政。
而今突然主動前來尋找嬴政,以嬴政的聰明,猜得出來,也實屬正常。
因此月神微微點頭,直言說道:“大王應知曉我是陰陽家的右護法吧?”
“當然,陰陽家的右護法,陰陽家排在前三的高層。”
“既然有右護法,自然就有左護法。”
月神鄭重望著嬴政。
嬴政點了點頭,“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舉薦陰陽家的左護法入秦嗎?”
“那么你想安排他擔任何職?”
嬴政饒有興趣地望著面前的月神問道。
月神眼神一閃,微微撇頭,避過嬴政的目光,“這要看大王的狩宇,臣豈能越距。”
“噯你是寡人的夫人,又是秦國的國師,自然有資格向寡人提出你的意見與見解。”
嬴政的雙手落在月神的肩頭,鄭重說道。
月神掃了一眼落在肩頭的修長手掌,隨后抬起頭,對上了嬴政漆黑雙瞳,片刻過后,月神才開口,“我是國師,與我在陰陽家地位等同的左護法自然…”
“自然也是國師是嗎?”
嬴政笑了一聲,雙手背后,走到殿外的欄桿前,望著遠空,突然問道:“這究竟是你的想法,還是背后有人讓你這樣說?”
一聽此話,月神神情一愕,愣愣盯著嬴政的背影。
沉默片刻之后,月神不自然地轉移目光,“大王為何這樣問?”
“以寡人對你的了解,月神你可不是一個喜歡多事的人,更何況是這種事情,所以很容易猜到源頭。”
“如果在半年前,寡人或許會同意,但現在…”
嬴政微微搖頭。
月神眉頭微挑,跨過門檻,來到嬴政身邊,疑惑望著嬴政,問道:“為何?”
嬴政也轉過頭看向月神,“因為你。”
“我?”
月神天藍眼紗下的眸子泛起一抹疑惑。
“你現在是寡人的夫人,寡人豈會允許陰陽家有人與你平起平坐。”
嬴政轉身面對月神,繼續說道:“更何況,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你讓寡人如何信任呢?”
“如果他也為國師,那么讓你置于何地?”
聽得此話,月神眼紗下的眸子頻頻閃爍,瞳孔深處浮現一抹復雜,面對嬴政灼熱的目光,月神忍不住撇過頭,不敢與之對視,“那如果這個人是東君呢?”
“很顯然,他不是。”
嬴政神情淡漠,“看的出來,你在陰陽家雖然位高權重,但很顯然,地位卻及不上東君,看來東君在陰陽家,有著特殊的意義。”
“這倒是讓寡人好奇了,東君究竟代表著什么,竟比你還被看重。”
嬴政說著摸了摸下巴,望著面前的女人,露出沉思。
面對嬴政的問題,月神微微搖頭,“或許大王多慮了,畢竟東君的天賦乃我陰陽家數百年來第一人,被太一閣下看重,自然理所應當。”
“這可不像心高氣傲的月神啊!”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著月神,看的月神目光有些躲閃,不過有眼紗的遮擋,倒是不會讓人察覺。
“對了,許久沒有見到黑、白了,她們又在執行任務嗎?”
這時,嬴政突然問道。
月神眼睛微瞇,不知道嬴政是隨口所問,還是知道了什么,因此不動聲色地回道:“大王為何突然問起少司命姐妹?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們辦嗎?”
“沒什么,只是隨口一問,畢竟她們兩人,對寡人幫助良多。”
嬴政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走向大殿,“等你什么時候做出選擇,再來找寡人吧!”
嬴政沒有說是什么選擇,但月神卻聽懂了。
那便是,她究竟是陰陽家的人,還是嬴政的人。
當陰陽家的利益與嬴政的利益沖突的時候,她究竟選擇哪一方。
顯然,嬴政這是讓她做出選擇。
沒有一個男人,一個王者,允許背叛,允許身邊的人有二心。
即便有,那你也要隱藏的很深很深,不要暴露出來。
不過對于嬴政最后提及少司命,月神卻是心有懷疑。
她不覺得嬴政只是隨口一問,不然為何以前沒有問,突然再這個關鍵時候詢問。
“難道黑白早已告訴過嬴政少司命傳承的殘酷了嗎?”
月神眼神微閃,心中低語。
懷著重重心思離開咸陽宮之后,月神突然反應過來,“他還是沒有告訴我,如果是東君會怎樣。”
“呵,男人!”
“果然即便是你嬴政也不例外!”
咸陽城外數十里。
一黑一白兩道矯捷地身影穿梭在樹林之中。
兩人身法極快,抬手間便能借助藤蔓,讓自己蕩的更遠,一路所過,腳下的草叢與樹枝都自動分開,為兩人留出道路。
許久之后,兩人才尋了個地方停下休息。
一身玄衣的黑,臉色難看地說道:“若非中了東皇隔空術法,以我們姐妹實力,斷不會讓一個小輩如此追殺!”
黑一臉憤憤之色,顯然極為不甘。
畢竟她們可是前輩,是這一代的少司命,而且還是雙胞胎,實力疊加,遠非其他人可比。
這一代的五大長老之中,只有她們木部,以及水部長老是雙胞胎。
同為雙胞胎,同列五大長老,而今她們兩人卻被未來的少司命追殺。
雙方境遇可謂天差地別。
“這個少女孩天賦確實超過你我,只是沒想到她的成長如此之快,即便你我沒有受傷,與她正面一戰,雙方勝負也在五五之間。”
白卻極為冷靜地說道。
這些年來,白越發沉穩了。
“姐姐,陰陽家在咸陽耕耘十數年,此間危險你我最清楚,我們還要去咸陽嗎?那個人真的會幫我們嗎?”
黑突然憂心忡忡地問道:“陰陽家才是他的合作對象,而相比陰陽家而言,我們太弱了,他會為了我們而與陰陽家產生嫌隙嗎?”
“他是秦王,不會感情用事,考慮的永遠是得失,我對這件事深表疑慮。”
“那我們現在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白卻微微搖頭,“我們避不開的,我們所修煉的陰陽術,便是最好的目標,根本無法避開搜尋,拖延下去我們的處境只會更危險,反而去了咸陽,才會又一線生機。”
“姐姐,你真的如此信任他嗎?”
黑忍不住繼續說道:“雖然我們和他很早便相熟,但人是會變的,尤其他還是王。”
“還記得他曾經對我們說過的話嗎?我懷疑他知道我們有此一難才會這樣說,現在我們只能選擇相信他。”
白卻神情極為堅定。
見到姐姐如此堅持,黑也不再多說。
事實上,她本就別無選擇,只所以這樣說,也只是想從姐姐口中得到肯定的話,安慰自己。
“嬴政,希望你不會欺騙我們姐妹吧,我們姐妹的性命,現在便寄托在你的手中,希望,你還是曾經那個少年!”
黑隨意吃了些東西,低聲自語了幾句。
“人追來了,我們走。”
這時,白好似感應到了什么,立即起身說道。
而黑也緊隨其后感應到了遠方熟悉的氣息。
同出一源的氣息。
咸陽宮,在月神離開之后,紫女、驚鯢、焰靈姬三人來到。
“陰陽家少司命的交接已經開始了。”
見到三人,嬴政直接說道。
“少司命?是那對一模一樣的姐妹嗎?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焰靈姬一臉詫異地問道。
“我倒是有所耳聞。”
紫女捋了捋胸前發絲,幽幽說道:“聽說陰陽家的少司命交接極為殘酷,新一代少司命要殺死上一代少司命,方能繼承為新任少司命。”
“竟有此事?”
焰靈姬的臉上露出訝異,隨即嗤笑一聲,“沒想到盛名極廣的陰陽家,竟如那老毒物一樣,喜歡養蠱,一看就不是一個正經宗門。”
紫女笑了笑,神情如常,“在這亂世之中,想要延續下去,興盛不衰,自然有其延續的秘密。”
“養蠱固然殘酷,但確實能夠培養出最毒辣、最強大的一條,只不過,養蠱的人也要做好隨時被反噬的準備。”
紫女看向嬴政,“大王今日召見我們,想來就是為了少司命之事吧?”
“不錯。”
嬴政雙手背后,昂首望著殿外夜空,淡淡說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朋友的敵人也可以是朋友,更何況,寡人說過欠她們一份情。”
“大王果然重情。”
紫女望向嬴政的眸子微閃,似是頗為認同。
“看來大王果然提防著陰陽家,既然如此,大王又為何讓月神成為秦國國師?”
焰靈姬有些好奇,說著,她突然壓低聲音,古怪道:“莫不是大王真的中了那個冷面巫婆的美人計不成?”
“呵…”
嬴政輕笑一聲,伸手捏住焰靈姬柔滑的下巴,“那么你說說,是你美還是她更美呢?”
“那要看大王喜歡什么類型的了。”
焰靈姬沖著嬴政眨了眨眼,顯然是在指潮女妖、胡夫人、胡美人等成熟向的女人。
“大王放心,這件事我們知道該怎么辦。”
紫女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兩人的調.情,極為平靜地回道。
嬴政微微點頭,“有你在,寡人很放心,不過要注意安全。”
“大王放心。”
聽到嬴政關注她們的安全問題,紫女目光微暖,輕聲回道。
“大王放心吧,我倒是對陰陽家的手段好奇的很,聽說少司命的功法為木,而我恰好克制,該擔心安全的應該是她。”
焰靈姬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火焰繚繞,自信說道。
看著兩人離開,嬴政也轉身離開咸陽宮。
華陽宮。
華陽太后坐在主位上,一側則是韓霓。
這時,有前往甘泉宮的侍女來回稟,“啟稟太后,趙太后她說身體不適,不來了。”
“哼,就她事多。”
華陽太后冷哼一聲,隨即又問道:“那大王呢?”
“大王說稍候便至。”
侍女立即恭聲回稟。
“那就好。”
聽得此話,華陽太后臉色稍緩,揮手讓人退下,口中卻是說道:“趙姬這個女人,這么多年還是如此驕縱,沒禮貌,沒氣量。”
“身為監國太后,竟還如此不知禮數,果然不是父母挑選的,都劣跡斑斑。”
“母后多慮了,想來是太后最近真的身體不舒服,不然不會拒絕母后的邀請。”
韓霓連忙開口為趙姬解釋。
她現在只想后宮和睦。
“你啊,就知道當好人,你這個樣子只會被人欺負。”
華陽太后輕嘆一聲,憐惜說道。
韓霓唯有低頭,這后宮之內,她不挨欺負誰挨欺負啊?
身份地位已經注定了一切。
華陽太后與夏太后,一個是先王嫡母,一個是先王生母,都是長輩。
而趙姬則是當朝太后,擁有監國之權的太后,她又豈敢得罪。
而嬴政則是秦王。
這后宮之內地位最高的幾人,唯有她的身份最低,自然也只能她受著。
不然也不會…
想到那件事,韓霓連忙搖頭,不愿回想。
“母后,今日找我們來,究竟是為了…”
心有疑惑,韓霓忍不住問道。
畢竟此時這里也沒有旁人。
而且也恰好乘著嬴政沒來,問問清楚。
“母后知你一直想要擺脫趙姬的壓制,就想著今日幫你問問成嬌封君的事情,本來想著看看趙姬的態度,畢竟政兒一向聽趙姬的話,沒想到她竟然不來。”
“多謝母后。”
聽得此話,韓霓立即低頭感謝,但目光卻是閃過復雜之色,雙手十指更緊絞弄在一起,說明有些緊張。
更有忐忑。
尤其是在這里面對嬴政,她生怕被華陽太后察覺到什么。
而在這個時候,嬴政也終于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