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的天澤幾人悄然離開咸陽。
血衣侯白亦非可以對天澤下蠱,她的表妹潮女妖同樣可以,甚至她的蠱術是韓國最厲害的,即便是白亦非也遠遠不及。
而這,也是控制白亦非的另一重底牌。
對于天澤這種人,本就是互相利用,沒的信義。
不過這是雪衣堡那個女人留下的賠罪之禮,嬴政看在潮女妖的面子上,便也收下了。
如今白亦非手下的精銳萬余白甲軍也退回了雪衣堡。
這支軍隊本就特殊,失去了白亦非,戰力也會逐步淪為普通,因此也都收縮回了雪衣堡。
做為未來攻略其他幾國的一支軍隊。
咸陽宮。
紅蓮帶著一個食盒,跟著冬兒來到咸陽宮。
“冬兒姐姐,你說大王會讓我出去見父王、父親嗎?”
紅蓮雙手抱著食盒。
這是她親手為嬴政做的羹湯。
呃…準確的說是胡美人幫她調配的,然后她最后撒了點調料,總之也參與了,應該也算她做的吧?
紅蓮如此想到。
大大的雙眼望向那恢弘的大殿,露出一絲希翼。
來到咸陽,除了最近見到了胡美人這個昔日父親的寵姬外,她再沒有見過任何舊識。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都被押送到了咸陽,可惜同在一座城,沒有秦王手令,她也無法離開這座王宮。
兩人剛站在外殿等候,這時就聽殿內傳來談話地聲音。
“大王,韓廢王安已命舊韓太子韓平將謀逆者韓宇斬殺,人頭封存,并寫了一封昭告書以及請罪書,表明韓宇謀逆,非是他授意,刺殺大王,更是罪無可赦。”
“去將這些東西交給相邦處理,然后也讓五國的使臣們看一看,將之公諸天下。”
嬴政擺了擺手,淡漠說道。
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也是他故意如此的。
他殺韓宇與韓安殺韓宇,帶來的影響與結果迥然不同。
他誅殺韓宇,名正言順,世人也最多說一句,哦,秦王殺了一個刺殺他的人啊,最多加一句,是原來的韓國公子啊!
僅此而已。
但是韓安這個父親殺。
父殺子。
將徹底崩毀韓國僅存的最后一點復國希望,讓同為貴族的五國之人不恥,同樣也是一個無聲的警告。
更重要的是,這個消息傳回韓國,也就是現在的潁川郡,昔日的韓國子民得知想要復國的四公子韓宇被其父親,昔日的韓王所殺。
那么,昔日的韓民也將再無念想。
自己的王竟然將要復國的四公子,自己的親兒子殺了,那么他們誰還愿意復國?
連自己的王都已經徹底拋棄了他們,那他們也只能成為秦民。
亡國不難,難的是亡心、亡魂。
嬴政此舉,無疑是徹底毀滅了韓人之魂。
兵亡其國,言亡民心,王亡韓魂。
從此以后,再無韓國。
真正意義上的亡國。
而不再是奪取國土,掌控國都,廢了韓王這么簡單。
一聲悶響從外殿傳來。
殿內的聲音一寂,片刻之后殿門打開,王賁提著一個大木盒面無表情的離開。
而在門口與,紅蓮跌坐在地,食盒倒地,里面的水果點心灑了出來。
“紅蓮公主?”
冬兒輕喚一聲,猶豫了一下,沖著紅蓮伸出手。
“我,我自己可以的。”
紅蓮眼眶通紅,小心收拾著食盒。
她雖然年幼,在韓王宮的時候也刁蠻任性,但這一年的經歷,已經懂得了不少。
自是聽出了剛剛宮殿內傳出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四哥,被自己的父親與大哥——殺了。
雖然她與這幾個兄長關系很普通,但,那終究是自己的親人。
而殺他的,竟然還是自己的父兄。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紅蓮整個人的內心都瀕臨奔潰。
一旁的冬兒露出一抹心疼。
她從小心地善良,如今見到眼前這個本有可能成為王后的女孩,如今不止失去了地位,更是受到這番心靈打擊,不免感到可憐。
“紅蓮公主,還要進去嗎?”
冬兒輕嘆一聲,蹲下身,小心握住紅蓮的手。
“我,我,還是算了吧!”
紅蓮最終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嬴政。
她本來每次站在嬴政面前,就感覺自己很愚蠢的樣子,如今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兄長,如此丑事,更讓她感到丟人,不知該如何面對嬴政。
恨嬴政嗎?
她好像沒有理由。
選擇將她嫁給嬴政的是自己的父王,而選擇背叛盟約婚約的,也是自己的父王,而嬴政,只是還手而已。
嬴政沒有殺他的父王,沒有殺他的兄長。
但他的兄長卻刺殺了嬴政。
而嬴政依舊沒有殺自己的兄長,而是交給了自己的父王。
現在殺了自己兄長的,又是自己的父王。
從始至終,嬴政都沒有主動傷害他們。
她都找不到恨嬴政的理由。
同樣,也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
而今天她來此的目的,就是希望嬴政能讓自己出宮,去見自己的父親。
如今沒了這個想法,自然也就沒有了去見嬴政的理由。
她也不想讓自己這番難堪的樣子落在那個少年的眼中。
“現在的我,在她眼中也許很卑賤、很愚蠢吧!”
紅蓮眼眶通紅,越想心中越是委屈。
她很不想讓自己在嬴政面前那么卑微,但是如今她的身份,好像真的越來越低了。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這時,殿內突然傳出嬴政的聲音。
紅蓮身子一僵,臉上露出猶豫,小嘴微微一崛,委屈又可憐。
“呵,既然政,大王說了,就進去吧!”
冬兒牽著紅蓮柔嫩的小手,拉著紅蓮邁步走進大殿。
現在的冬兒也十五六歲,是個大姑娘了。
此刻,大殿內,嬴政隨意坐在臺上,手中還捧著一卷竹簡,擰眉細看。
見到兩人進來也沒有挪開眼睛,只是隨口問道:“冬姐,發生什么事了。”
“大王,紅蓮想要來看望你,還給你帶了自己親手調制的羹湯,不過…”
冬兒輕聲說道。
一旁的紅蓮臉上露出不好意思,小聲道:“可惜碎了。”
嬴政好似沒有聽見,只是笑了笑,玩味道:“她調的?還是說說自己最后放了那種調料?”
“啊!”
紅蓮的臉頰越發紅了,瞪大眼睛看向嬴政,目中滿是驚訝,好似在問: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確實如嬴政所說。
她就是幫了一點點小忙。
“說說什么事吧。”
嬴政放下手中竹簡,抬手錘了錘自己的肩膀,今天看了不少奏疏,有點累。
“大王,我來吧。”
冬兒連忙脫下鞋子,快步走上臺階,來到嬴政背后跪下,素手輕輕為嬴政按捏肩膀。
嬴政早已習慣了冬兒的伺候,輕輕靠在冬兒的懷中。
畢竟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大他兩三歲的冬兒就來到了他的家,也一直在伺候他。
即便回到咸陽,也是在他與母后兩人之間兩頭跑。
兩人可以說是真正的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大王,最近幾天每天看這么多奏疏累壞了吧!”
冬兒掃了一眼桌上堆的滿滿的竹簡,目中露出一抹心疼。
臺階下的紅蓮聞言也看了過去。
不由眼睛大睜。
那堆的好幾層的竹簡,比他在父王那里看到好幾天加起來的都要多的多。
而這,僅僅只是對方一天要處理的。
紅蓮不知為何望向嬴政的目光突然多出一絲憐憫。
對方也僅比自己大五六歲,如今卻要處理這么多東西,看這么多東西,如果換作是她,早就奔潰了。
她就是看一卷都支撐不住。
這么多,簡直是要嚇死人哩!
“早晚要習慣的。”
嬴政又放下一卷,平靜說道,不過心里則在想著‘紙張’的事情,“現在倒是還好,有呂不韋他們主掌政事,過幾年,再滅幾個國家,徹底奠定秦國的吞并基業,便將紙張弄出來。”
心里念頭轉瞬即逝,嬴政看向下方雙手十指絞在腹前的紅蓮,“怎么,想去見你父親?”
“啊?”
紅蓮猛然回過神來,茫然抬起頭對上嬴政漆黑的雙瞳,頓時好似受到驚嚇的小鹿一樣低下頭,嘟了嘟嘴,道:“之前是想,現在…”
“現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嗎?我想你的父親現在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們。”
嬴政沖著紅蓮招了招手。
紅蓮猶豫了一下,想到現在自己的身份低微,稚嫩脫下鞋子,踏上臺階,站到了嬴政的面前。
“你是想寡人仰視你嗎?”
“啊?我,我不敢。”
反應過來的紅蓮連忙跪坐下來。
“在寡人面前,不用那么拘束。”
嬴政本來就是開玩笑,抬頭望著對面宛若受驚小鹿一樣,眼眶還有些發紅的紅蓮,唇角不由翹了翹,“怎么,寡人長的很可怕嗎?讓你如此害怕!”
說著,嬴政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奇怪問道:“冬姐,我長得很兇惡嗎?”
“哈哈哈!”
冬兒輕笑一聲,輕聲說道:“大王面容俊美,普天之下,無人可比。”
“哈,冬姐,你將我夸的太美了。”
“大王在冬兒眼中,本就是天下無雙。”
冬兒目中流露出一抹癡迷。
“這話還是對母后說吧,母后一定會很歡喜。”
嬴政無奈搖頭。
“大王與太后本就是天下最美、最俊,最高貴的人。”
“冬姐啊冬姐,你是越來越會夸贊了,母后身邊少了你夸贊,恐怕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了。”
嬴政笑著說道,一聽此話,冬兒卻是一慌,連忙拜下,“大王是嫌棄奴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