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府邸內,幾個呂不韋的親信門客匯聚。
王綰做為呂不韋的弟子與門客,自然也在。
“老師,讓我去潁川郡?”
王綰有些不解問道,同樣也不舍。
畢竟誰都知道,在咸陽這個權利中心,機會更多。
呂不韋斜坐在榻上,手中握著一卷竹簡,眼睛也頂在竹簡之上,淡淡道:“這也是為了你好,當初大王在函谷關的時候,我曾與大王有過一段交流,你去潁川郡任職,過幾年繼任郡守之職,只要做的好,展現出能力,又了這番資歷,就能回到咸陽,直入朝中,大王也能直接重用你。”
“如果你繼續留在咸陽,說不定再過七八年,甚至十幾年才有展露頭角的機會,而在潁川郡三五年便可見效。”
呂不韋話語平靜。
“老師的意思是大王以后或許會重用地方官員?”
王綰眉頭微挑,疑惑問道。
呂不韋抬起眼簾,緩緩坐正,“不是重用,而是會優先考慮在地方做出政績的官員,這會調動地方官員的積極性,而你也會在履歷上添上一筆很好的履歷。”
其實呂不韋知道,自己這幾年沒少在關鍵地方安插人,當然,他或許有私心,但更多的卻是這些人能夠讓他各種政策都能順利施行下去,如臂指使。
但這對王而言并非好事。
如果是贏子楚在位自然不是什么大事,畢竟贏子楚是年富力強的秦王,所有人都站在贏子楚身邊。
但嬴政不一樣,嬴政年齡的問題,就致使一些人會不安分。
同樣,嬴政也不會太過信任所有人,尤其手握重權的人。
而他呂不韋毫無疑問就是最顯眼的一個。
哪怕他是讓嬴異人成為贏子楚,成為秦王的人,從而還促使了嬴政繼位的人,可以說是對嬴政一脈有恩,但他做這一切終究不是為了恩情,而是為了回報,他是一個商人,贏子楚繼位,讓他擔任相邦、封侯,還不是萬戶侯,而是翻了十倍的十萬戶的侯,可以說是共分秦土。
昔日商鞅、張儀都未曾有這番待遇。
那么昔日不管是恩情還是交易,贏子楚在位時,已經給予了呂不韋豐厚的回報,雙方誰也不欠誰。
但是隨著贏子楚的死,嬴政繼位,那么雙方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多了一層。
但凡是有野心的君王,就不會讓自己的手底下出現威脅自己權利的人。
毫無疑問,嬴政雖然年少,但他的野心同樣的大,很大很大。
不然也不會如此膽大,掃滅韓國,如此潑天之功在他手中完成,也讓嬴政在軍中豎立了威信,同樣也人讓底下軍官、士卒以及百姓都明白,秦王雖然年少,但其能力卻極為強大,能夠帶領強過更加強盛。
如此名望之下,即便是呂不韋也要退避。
說到最后,呂不韋又點了一句,“更何況,這次大王派往潁川郡的官員中,有許多都出自相府,我也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領導他們。”
“老師的意思是,難道大王對老師…”
王綰身子一震,瞪大眼睛,好奇看向呂不韋。
如果呂不韋要倒,他可是要提前做好準備。
呂不韋面色不變,只是冷哼一聲,“休要胡言,本相又無錯處,大王豈會做這種事,你不要多想,只需好好在潁川郡做事便可,韓國剛滅,人心思動,很容易被人策動,雖然大王已經引出了不少叛逆,但難免還有漏網之魚。”
說著,呂不韋不免又叮囑一句,“在潁川郡做好了,我保你前程無憂,如今大王已經滅了一批逆賊,你若還是搞出了大動靜,便展現了你能力的不足,即便有本相在,你怕是也難以在大王面前留下好印象。”
見此,王綰深呼一口氣,雙手抱拳,沉聲說道:“弟子明白!”
他知道呂不韋這話的意思,雖然他要離開咸陽這個權利中心幾年,但并不代表歐式呂不韋放棄他。
如今,他沒的選擇。
興樂宮。
連續在外奔波數月。
嬴政回到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床榻,聞到熟悉的香味。
這一覺睡的很安心。
第二天清晨,趙姬雖然早早醒來,但卻沒有起床,而是枕著手臂,就這樣看著擠在她懷中熟睡的兒子。
她的胸前已經濕了一大片。
但趙姬卻毫不在意。
一雙美目之中滿是憐惜與愛意,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孩子。
“看來政兒這段日子確實沒有休息好,小小年紀卻要背負這么多,真是辛苦你了。”
趙姬心中自語,目中浮現一抹心疼。
許久之后,嬴政終于睜開雙眼,伸了個攔腰。
“母后。”
嬴政在趙姬懷中蹭了蹭,這才爬起身,看著趙姬濕透的胸口,嬴政臉蛋一紅,露出一抹不好意思,“辛苦母后了,都濕了。”
“這又什么辛苦的,政兒,你也累壞了吧!”
趙姬不以為意地坐起身,疼惜地捋了捋嬴政額前的發絲,她的身上白色寢衣有些寬松,胸口還有一大片水漬,不過她并不在乎。
眼中只有愛子。
“回到母后身邊,連日的疲憊已經一掃而空了,母后所在的地方,就是政兒的港灣。”
“哈,那就快起床洗漱吧。”
趙姬笑了笑,心下寬慰,伸手揉了揉嬴政的頭發,握著嬴政的手下床。
“母后,這次錯過了你的生辰,不過我在韓國找到幾件不錯的寶物,為母后帶了回來,算是我遲來的生日禮物。”
銅鏡前,嬴政站在趙姬背后,為趙姬梳著頭發,看著銅鏡內的人,輕聲說道。
趙姬此刻臉上笑意盈盈,自從兒子回來后,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可見開心。
本來夫君死了沒多久,兒子又離開咸陽,這讓趙姬瞬間感到極為的孤單,前所未有的孤單。
畢竟當初在邯鄲的時候,夫君雖然離開了,但她身邊終究還有愛子。
如今卻是夫君徹底離開了,愛子也去了函谷關外,因此內心充滿惶恐,生怕嬴政有點意外。
對千里之外的嬴政更是日思夜想,現在終于得償所愿,怎么可能輕易平靜下來。
“你就母后最寶貴的禮物,只要你回來,母后就開心,什么生辰不生辰的,過不過,有沒有禮物,對母后而言并不重要,只有你陪伴母后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趙姬抓住嬴政的手,輕聲說道.
嬴政也從后擁住趙姬,臉埋在趙姬烏黑的秀發中,“母后,下一次我一定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生辰慶典。”
說到這里,嬴政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在趙姬耳邊輕聲道:“比父王為你舉辦的還要大。”
“咯咯咯咯…”
聽得此話,趙姬輕笑起來,目中流露出一抹恍惚。
片刻趙姬便回過神來,輕聲道:“那母后期待啊!”
她沒有再拒絕,畢竟這也是愛子的一份心意。
而且,她也喜歡排場,喜歡萬眾矚目。
尤其在邯鄲的艱難歲月,更是讓她在如今得勢之后,瘋狂的想要炫耀。
想到上一次本來是為她舉辦的生日慶典,最后卻成為了論功行賞,這讓趙姬感到嬴異人對自己還是不夠認真,因此過的并不是很開心。
好在有愛子陪伴,讓她填補了內心的不滿與空虛。
“母后,我來為你化妝吧!”
嬴政突然起身,轉身坐在了趙姬的腿上,從趙姬手中接過粉刷,小心在趙姬臉上刷著。
“好啊,那今天母后就交給你擺布了。”
趙姬瞇起眼睛,昂了昂頭,沒有拒絕。
臉上毛刷輕輕滑過臉頰,癢癢的。
面前溫熱的吐息噴在臉上,讓趙姬整個人都極為舒適,整個人也很享受這種關懷。
潮女妖走進來后,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不由目露羨慕,她也想這樣啊。
許久之后,兩人才出來。
嬴政的技術不錯,化妝后的趙姬整個人也越發嬌艷,一出場便是全場焦點。
“太后這幾個月一直掛懷大王,茶不思飯不想,憔悴了很多,如今大王回來,太后終于恢復光彩了,真是可喜可賀。”
一旁潮女妖適時開口。
“讓母后擔心了。”
嬴政不由握緊趙姬的手,感動道。
“明珠,說這些做什么,憑白讓政兒擔心。”
趙姬橫了一眼潮女妖,但目中卻沒有怒氣,而是充滿贊賞。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明珠總是這么貼心,很多事情不用吩咐,就會做的很好,很巧妙。
潮女妖自然也看了出來趙姬并未責怪,微微一笑。
幾人吃過早飯之后,嬴政就看到了一副欲言又止模樣地胡夫人。
趙姬顯然也察覺了,她昨天聽了一句,不過當時全心都關注自己的兒子,所以沒有多注意。
“政兒,聽說你找到子衿的孩子了?”
閑下來后,趙姬這才主動發問。
“不錯,我已經派人去安排她們入宮了。”
嬴政沖著趙姬微微一笑,此刻他心情大好,抬起頭看了一眼胡夫人,“你也不用著急,等會兒會有你們獨處的機會。”
“婢子謝大王恩典,今生必以死相報!”
胡夫人眼眶淚花涌現,一臉激動,雙膝直接跪下,大禮參拜。
她等這一天,好久了。
從將自己的女兒交給別人撫養,便日日夜夜思念。
如今,她終于要見到自己的女兒了,怎能不激動,又怎能不感動。
“呵,寡人還輪不到一個弱女子以死報答,若是到了讓一個女人用死來報答寡人的時候,那說明…”
嬴政頓了頓,沒有再說去,而是抬起手,淡淡道:“自己去準備吧。”
“多謝大王,多謝大王!”
胡夫人一臉驚喜地說道,一旁潮女妖目光微動,看向嬴政的目光越發奇特。
顯然沒想到嬴政竟是如此寬宏,還有著如此仁善的一面。
“沒想到政兒你還有如此愛心,竟然還關注著她的孩子。”
趙姬有些吃味,也有些警惕。
畢竟嬴政做的太多了,已經超過了對一個普通宮女的態度。
趙姬目露深思,“看來我要好好看一看這次政兒又帶回了那些人,不會真的喜歡年齡大的吧…”
趙姬眼神一閃,心下做出決定。
嬴政卻沒想那么多,“人既是我帶回來,也曾答應過她,自然要做到,我可是大秦的王,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而食言。”
“我懂,我兒一言九鼎嘛!”
趙姬笑了笑,端起茶碗,“不過再一言九鼎,你也要嘗嘗母后新為你調制的蜜漿。”
“這可是母后這幾個月特別重新研制的。”
見到趙姬堅持模樣,嬴政只能接過。
看著嬴政苦著臉喝下去。
趙姬也不在乎,反而一臉期待地問道:“政兒,相比上次味道是不是更好了?”
“母后這兩個月可是沒閑著,一直都在為你準備,累的腰都無比難受。”
說完,趙姬掃了一眼身旁的潮女妖與對面嬴政身后的冬兒,“明珠、冬兒,你們說是不是?”
“太后說的沒錯,為了給大王調制出味道最好的蜜漿,太后這段時間可是極為勞累,甚至自己都為此品嘗了不少,有時候都因為喝的太多,吃不下飯。”
一旁冬兒連連點頭。
潮女妖也滿是感慨,“是啊,太后對大王真是用心,讓婢子等羨慕。”
說著,潮女妖還暗暗給嬴政拋了個媚眼。
這一點,趙姬自然看不到,但對面的冬兒卻是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心下苦悶了幾分。
她雖然喜歡嬴政,但是從小一起長大,而且身份有別,因此一直都不敢說出口。
“母后。”
聽得這些,嬴政目中露出一抹心疼,伸出手,緊緊握住趙姬放在桌上修長、滑膩的玉手,一臉感動,“母后,辛苦你了。”
“政兒在外征戰更加辛苦,母后也不過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趙姬微微搖頭,口中說的輕松,但眸子卻是緊緊注視著嬴政,目露期待。
嬴政點了點頭,“很好喝,比以前的還好喝。”
“那比在邯鄲的時候如何?”
趙姬抿嘴一笑,突然問道,意有所指。
“邯鄲?”
嬴政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回味,沒有說話。插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