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道刺目青虹從冰層下飛射而出。
一閃即逝的從空中消失不見。
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天際的盡頭。
如此驚人的遁速,縱使是普通六階用神識都難以捕捉。
墨綠色的萬頃湖泊上,一名紫衣道袍人現出身形。
“大千界之極,死湖。”
輾轉來此,陳平終于微微的松了口氣。
死湖與南儀相隔數十個大大小小的修煉界。
神魂中那絲強烈的煞意已全數消失!
這個發現令他不覺欣喜。
至少證明天縱的布置暫時還影響不了這里。
“躲到天縱神魂自我泯滅才好。”
陳平沉凝一聲的嘆道。
縹緲山一戰,讓他清晰認知了什么叫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底蘊的壓制往往是最恐怖的。
在七級符箓的轟殺下,他竟只有逃命的份。
那種攻擊,已遠遠超出了化神境的范圍。
換做一名真正的煉虛初期修士,表現的也不會比他強多少。
“天縱的七級符箓應該耗完了。”
陳平面露思索之色。
此老最后只顧擒拿玄虻,沒有分心追擊他,或許是無力兼顧。
而舒穆妃也說過,七級符箓通常都要用八階材料繪制。
天縱帶下界的符箓定然有限!
但這一切只是往好的一方面去推測。
自己還得做足應對的準備。
已知融魂術無效后,天縱的手段必將一波更盛一波。
夜間。
陳平在死湖底部的一座山巖內開辟了一個洞府。
湖泊不深。
大約百來丈左右。
此湖內棲息著零星的水妖。
境界深厚者不過是五階中期。
陳平的潛入,沒有留下丁點的蛛絲馬跡。
簡易洞府中,他屏息端坐。
身旁懸浮著一顆綠色的怪異石頭。
定睛觀察,石頭內游淌十二縷色澤各異的發絲狀東西。
這正是縹緲山之行的最大收獲。
二蛻的規則之絲!
其中,無屬性的規則之絲三縷。
四縷火屬性的規則之絲。
兩縷水屬性的規則之絲、一縷生機屬性的規則之絲、一縷金屬性的規則之絲,以及一縷雷屬性的規則之絲。
按照異修神的說法,至少匯聚三縷同屬性才能推動規則蛻變。
那么,他眼下就有了兩種規則二蛻的機會。
首先,火之規則本已接近二蛻,無疑是鐵板釘釘。
另外的三縷無屬性規則之絲用在哪里更合適呢?
劍之規則不必考慮。
金珠在手,順其自然的突破即可。
不必浪費規則之絲的力量。
“我當前掌握的融合規則只有劍與死。”
“若是兩者雙雙蛻變,殺伐神通便不會弱于煉虛初期。”
陳平躊躇的皺眉。
若沒有天縱的壓力,他根本不會猶豫不決。
直接嘗試死之規則二蛻。
但堪比煉虛中期的天縱殘魂令他望而生畏。
想徹底滅殺此魂,只有從魂道下手!
況且,魂道一旦二蛻,配套的太一衍神法亦將威力大增。
“魂、火!”
確定下來后,陳平不再磨蹭。
先將規則母石一收,繼而伸手一拋,幾十枚儲物戒明亮閃爍,掉落下數百頭外貌各異的尸體。
基本都是通天閣眾多六階掠奪大千界所獲。
連續布置下幾套陣法,陳平開始批量打造五階傀儡。
這一次時間緊迫,他不惜消耗,聯動分魂,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不久之后,各族尸體處理完畢。
成片成片的堆積在洞府內,壯觀之極。
“三座六級陣法,幾百頭傀儡自爆,即使天縱在我閉關期間突然闖入,也算有了些反制之力。”
陳平默然的想到。
但這還不夠!
他反手一拍,一滴幽黑成液的水珠徐徐飛出。
將其捧在手心,皮膚瞬間滋滋作響,散發著一股濃郁的惡臭。
分明是劇毒之物!
連六階肉身都能輕易腐蝕,可見這滴水珠里蘊含的毒素強到了何種程度。
“可惜了那件星辰重寶。”
陳平澹澹的自語。
不錯,此毒珠正是用圣女賜給寶域泉靈,誅殺道侶的那一滴沖虛仙水煉制。
為了保留最恐怖的藥力,樂心、司白晴兩位丹圣煞費苦心,添加了足足上百種劇毒進去。
方才煉出這滴本該不會在大千界現世的星辰奇毒!
如果在三息內不加驅除,導致毒氣攻心的話,身亡的可能性超過八成。
這是陳平與天縱玉石俱焚的手段!
他承認自己就是一個毫無格局,且心眼比芝麻還小的玩意。
可沒有成全天縱的打算。
若能拉著一位曾經的半步合道共赴黃泉,也死得其所了。
“滋滋!”
小心翼翼地將沖虛仙水包在靈力內,陳平從容不迫的一含,暫時封印于丹田。
接著,他魂魄飛出一旋進入金珠空間。
熟練的坐下,四周的浩瀚劍意立馬狂涌而來。
“金珠,給我加持!”
雙掌一撐,陳平開始閉目不動,一門心思的感悟即將一蛻的劍道。
皓玉海。
梵滄海域所屬元燕群島。
時隔一千數百載,當年被陰靈踐踏的一隅之地似乎稍微恢復了些生機。
在某位天資不錯的散修帶領下,群島重新建立起了一個金丹宗門。
短短幾百年,唯一的一個金丹宗門便橫掃乾坤般統一群島。
下轄之地,比當年的內海四宗廣闊數倍。
然而,有一座島嶼卻無人敢踏足半步!
陳氏海昌島。
此島之前被毀,半邊土地沉入深海。
群島后輩費了好大的力氣,將海昌島恢復原貌。
因為這座島嶼是群島生靈的共同信仰!
如今制霸一整個皓玉海的首修,陳平陳靈尊的故土就在這里。
雖然他老人家似乎從沒有回來過了。
風和日麗的午時。
一柄青光四溢的靈劍飛入海昌。
靈光散去后,一名外貌三十余歲,但氣質卻宛如暮年的修士一閃而現。
“這是上一個夢結束,下一個夢開始的地方。”
腳尖落地,天縱無悲無喜。
是他親自送演道肉胎小輪回,并放入一名女修的腹內。
至于那懷孕女修的真正血脈,早已被肉胎吸收吞噬。
所以,肉胎的本質依舊是人族之軀。
為防引人矚目,肉胎的外顯靈根只是平平無奇的中品!
他本打算避過規則窺視后,再激發肉胎的全部潛能。
可千算萬算,卻是滿盤皆輸。
不過,星辰界有蓋星煞珠的器靈接應,他遠未至窮途末路的絕境。
他曾是掌握心煞規則的強者!
這種特殊規則伴身,不知助他陰死了多少強敵。
演道肉胎從頭到尾都由他獨自打造。
當然也蘊含了心煞規則。
只不過解開封印的鑰匙,還在他手上罷了!
奪舍之路斷絕。
融魂之路亦斷。
唯一的方法只剩下凝結心煞魂魄,變成規則與人魂糅合的特殊生靈。
但同樣,他要為此付出極大的風險。
畢竟心煞魂魄代表著純粹的心煞規則。
日后會阻礙其他規則的融入。
這樣一來,合道期的瓶頸將比之前更難叩開!
“三蛻的煞氣入體,那小輩必死無疑。”
天縱雖是胸有成竹,但目中偶爾劃過的一絲顧慮還是出賣了自己。
那小子擁有不止十萬年的記憶!
身上的重寶品質可想而知。
這是他巔峰時期都接觸不到的事物。
但區區一些迷茫,瞬息后就從天縱的臉上消失。
他現在已經不復以往的豁達了!
凝聚心煞魂魄,合道艱難是以后的事。
若繼承那小子的機緣,他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是以,這場道統之爭,必將拼到一方隕落!
“老夫的符道卻不能成為絕唱。”
仰頭看了看天空,天縱指使著元始劍朝島嶼一噼。
一條深入海底的隧道赫然破開。
接著,他身子飄入其中。
在一片巖石上鑿開一個半尺深的小洞。
繼而,他捂住一枚彩色玉簡貼在額頭。
魂力入內細細的記錄起來。
“陳閣主,如果你能看見這枚玉簡,那么先恭喜你擊敗老夫重歸仙道…”
“老夫天縱,靈琉星辰散修出身!自幼展現超絕的符道天賦。”
一炷香時間后。
洋洋灑灑記錄了數千萬字,天縱才緩緩放下手里的玉簡。
將自己的一生和傳承徐徐道來,饒是他都難免唏噓一場。
“對了,還有星辰界的那處仙劍道場…”
天縱擰眉考慮良久,最終還是添加了幾句。
若是他敗了,所有的身外之物都將無關緊要。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緊跟著,他袖袍朝前一抖,把玉簡封入洞內。
同時,一條僵硬的黑色長蟲也掉落而下,重重的架在海縫之間。
渾身的禁制令它陷入重度昏迷,毫無活力。
這頭遮天龍蟲來歷詭異,連他都看不明白。
在與陳平爭道的關鍵時刻,自然不能隨身攜帶。
萬一被此蟲反噬一口,豈非平添變數。
“心結盡無矣,可去可去!”
做完一切,天縱痛快的大笑幾聲,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條被元始劍噼開的島嶼縫隙也在瞬間合攏。
看不出一絲的異常。
大千界極地,死海。
一晃十年匆匆流逝。
這日,如老僧坐定一樣的肉身勐地一震。
陳平徐徐打開雙目。
他立馬感應了四周的禁制。
察覺無任何入侵的痕跡后,才由衷的松了口氣。
隨即,陳平單手虛空一轉。
先天劍心從體內旋出。
一股沖宵的劍意彌漫開來,夾雜著無窮無盡的兇悍和暴戾。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股凝而不散的劍意中自帶著一絲絲活性。
仿佛具備了喜怒哀樂等等各種生靈才有的情緒。
“去!”
陳平彈指一點。
一縷細如發絲的無色劍芒破空一劃。
“卡察”
接著,青牛妖皇傀儡的一條粗壯四肢整齊卸落。
傷口上沾染密密麻麻的恐怖劍氣。
“這就是一蛻的劍道!”
見狀,陳平心頭一跳,止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青牛妖皇的肉身堅硬無匹,區區一擊,就是元始劍也造不成此種傷勢。
相比元始劍,他的優勢太多了。
太初劍域和劍陣的加成,都是對方不具備的神通!
“只要壽元充足,劍道五、六蛻也并非癡人說夢。”
陳平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有金珠相助,他注定會走上絕世劍修之路!
繼而,他意念一掃,查看了一下劍道一蛻的天地烙印。
可下一息,陳平仿佛看到驚悚之物似的,一跳三尺高。
過了甚久,童孔里的震驚都揮散不盡!
“怎么會是她?”
陳平呆滯后一聲苦笑。
劍道一蛻印記竟然是當年規則星辰投影下的那位合道女修!
那一雙傾世的深邃童孔,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合道期的大劍修!
天縱真是給自己選了一個強悍的敵人。
“能上劍道印記,縱使是代表一蛻,本身的劍道應當也超過四蛻了吧?”
陳平心里一慫,抽了抽鼻梁。
此女和他無冤無仇,日后見面還是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為妙。
五蛻的融合規則之絲一點用沒有。
雙手呈上他都不稀罕。
“對,就是這種心態。”
寬慰自己一番,陳平總算一掃陰霾。
突然,他識海里蹦出一段星辰界強者們打招呼的方式。
“本尊乃是魂道第三烙印!”
“廢物,本仙子可是劍道的第五烙印!”
“二位見笑了,陳某不才,剛剛榮升死之規則的第七烙印。”
想著想著,陳平不由咧嘴。
憧憬著能活到那一天。
歇息半日。
第二天暖陽初升,陳平開始了另一段修煉。
手一招,一些亮晶晶的東西閃爍出來。
三縷無屬性規則之絲。
四縷火屬性規則之絲。
規則蛻變能推進神通暴增。
但同樣風險很大。
尤其他還只是化神之身。
強行沖擊普遍七階才能掌握的二蛻,和走一遭鬼門關也無甚區別。
可眼下的陳平不僅要沖擊瓶頸,更是做了一個近乎瘋狂的抉擇!
魂、火規則齊頭并進,同時蛻變!
當中的兇險無法預計。
但他已沒得選擇。
蛻變的過程相當漫長,一個一個的突破很不現實。
天縱不會給他充足的時間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吾輩不悔。”
輕聲一笑,陳平微微一喚。
七縷散發強烈波動的規則之絲便一一飛入嘴中。
無屬性的規則之絲直接進入識海。
而火屬性的則沉入丹田。
龐大的純凈力量赫然爆發。
頃刻間,陳平渾身一下下的抽搐不停。
五官也因肌肉的扭曲劇烈變形。
潛藏在經脈的死氣幾乎是立刻反彈,化為一片黑霧裹住了他。
一時間,陰寒之氣灌滿密室。
“啊!”
陳平喉嚨中,傳出一陣痛苦不堪的低吼。
他感覺自己身上已淪為一片片高階斗法的戰場。
處處是殺機!
如此的苦難下,他唯有堅守著一縷神魂保證清明。
最關鍵的是,法則的吸收是過時不候的!
在這節骨眼上昏迷過去,他的后果將萬劫不復。
“定神!”
緊咬牙關,陳平強忍著不適,一點點的引導摧毀身體的兩股洪流。
很快,死海深處的這座洞府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三十載歲月匆匆流逝。
不僅是大千界。
星辰界此刻,也已是三十年后。
無盡星空吞吐著黑暗。
突然,一方稀松尋常的交錯空間嗡嗡一震。
頻率越來越快。
十幾息后,一頭百丈高的白影從內跳出。
這一跨,不知是越了多少距離。
那巨大白影竟連摔了十幾個跟頭,才勉強穩住身形。
落定的一瞬間,白影目光警惕的一掃四周。
“這里是真正的星辰界!”
盯著下方一顆水藍色,緩緩旋轉的巨大陰影,異修神的臉上劃過一絲懷念之色。
在星海外緣歷經幾次大兇險,終于得償所愿的回歸了。
“要非吾當年潛入下界逃避追殺,異修神的傳承早就斷絕!”
“不錯,你務必殺盡星辰界的古族,一洗屠道之仇。”
“速速找回本體,并在百年內恢復巔峰境界,否則若被古族那位發現行蹤,你將死無全尸!”
識海里,十幾種意識動蕩不停。
而古醉薇仿佛早已習慣,面不改色的放任不理。
“新傳人,你必須去救那人族小子!”
“他身上藏著渡天珊瑚印的碎片,絕不可任其失落在大千界。”
忽然,十幾種聲音匯聚成一道。
沖刷著神魂里的意識!
異修神冷笑不絕,頭顱使勁一晃,試圖驅趕那些蠱惑的聲音。
在至寶的誘惑下,前代異修神的意識竟統一了戰線。
可她并不甘心被一名化神小輩拿捏!
“即使沒有珊瑚印,本姑娘也能破入八階。”
白影澹澹的說著,下肢一個彈跳,往星海深處射去。
大千界,死海區域。
一名人影站在岸邊,怔怔的看著一個墳包。
墳前,聳立著一具百丈高石碑。
其上只刻了一個蒼勁有力的“盧”字。
“小子!”
注目良久,陳平回頭喚道。
“前輩,您盡管吩咐。”
身后,一名額頭飽滿、腮骨有力的元嬰修士跪在地上。
“你在這看守百年,若是本座沒有再現死海,你便替我再加一個字上去。”
指著石碑,陳平虛空一劃。
火絲燃燒間,一個“宇”字凝聚而生。
“是!”
元嬰修士恭敬領命。
他本是死海附近一個家族的太上長老。
前些天正閉關打坐,忽的眼前一黑。
再醒來便是到了這里。
面前的紫袍人絕對是一名化神靈尊。
舉手投足的威壓都讓他為之駭然。
他有預感,此人一個眼神就能打殺的他魂飛魄散!
何況,為墓碑加字這點小事,他自然不會拒絕。
“你字提的筆力渾厚些,否則本座…”
拍拍元嬰小輩的肩膀,陳平的話音戛然而止。
寒風呼嘯,眨眼間原地就只剩下了誠惶誠恐的元嬰男修。
死海。
石巖密室。
“本座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有何看不開的。”
陳平嗤了一聲,推開大門。
不說遠的。
便是之前兩種規則同步二蛻,都差點讓他直接身亡。
生死一線的徘回多年,他的心態已靜如止水!
“天縱既然還不動手,本座不若修煉一下那偽魂煙之術。”
話畢,陳平從儲物戒里翻出一七階奇物,轉身合上了石門。
第三年,沒有動靜。
第四年,依舊風平浪靜。
“天縱老兒,本座是不是該主動去找你!”
陳平負手而立,目中無驚無波。
這種刀架脖子上的日子,他早膩了。
況且,二蛻神通壓身,他已經處于一個碾壓大千界規則的程度!
神通能否比肩初入煉虛的生靈,就看天縱能把他逼到什么程度了!
然而,就在陳平如此想的時候,身體各處一層血霧狀的煞氣迅速彌漫。
所過之處,湖水化為厚厚“冰層”。
瞬間,整個死湖就被凍結成了一個巨大的冰塊。
(明日一口氣萬字結束補上,不然卡在中間老夫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