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師叔歸來!”
隔了幾息,風天語的聲音攸然響起。
“是她?”
陳平松了口氣,整整衣裳便趕忙飛出密室迎接。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妙曼的身影。
黃衫長裙,青絲高折,顯得有幾分出塵。
這名出現在靈艦上空的俏麗女子,正是無相陣宗的舒穆妃。
其容顏和十余載前相比,越發的動人了。
至少陳平是這么覺得。
畢竟修為高、地位重的異性,自帶著無與倫比的魅力。
“晚輩陳平,見過舒真君。”
一鞠躬拜下后,陳平垂頭不語了。。
風天語那張嘴簡直是開過光的。
半個月之內,此女還真從天獸島返回。
她如何找到艦隊并不意外。
風天語身上肯定攜帶著用法力標記的追蹤之物。
與此同時,顧思弦、楚清凌也從船上飛出,朝舒穆妃恭敬的見禮。
而元丹、筑基級別的修士,還沒有資格面見真君。
一個個匯聚在甲板上單膝跪下。
“都免了。”
白皙的手腕一折,舒穆妃淡淡的道。
一股無形巨力上升一旋,眾人沒有一絲抗拒,身子自動扶直。
“好強,元嬰后每一小境界的差距竟如此之大嗎?”
陳平內心一顫,表情變得更加順從。
舒穆妃進階后,在她手里自己能否跑掉還是兩說。
“本真君曾經叮囑過你,要以大局為重,陳道友莫不是只顧閉關修煉了?”
鳳目微微一掃,舒穆妃的眼神最終定格向陳平。
當初,陰靈大軍兵分兩路,同時進攻幽火、攬月海域。
陳平主動請纓,和錢塢生、風天語等人遠赴幽火支援。
可豈料沒過多久,陳平就失蹤了。
當時,得知此消息的舒穆妃心中還頗有些怒火。
如今見到此子修為再度突破,她哪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諄諄教誨錯付,她當下確實非常不滿。
“真君冤枉啊,晚輩單人行動慣了,所以才和道友們分開。”
陳平苦澀的一笑,袖口一甩,一枚黑色令牌滑落。
雙手遞上后,他面顯委屈之色。
“三萬戰功點?”
這回,倒是舒穆妃微微一愣。
反復檢查了幾遍,她臉上的陰沉神情緩緩消失。
此令牌和宗門的一件通天靈寶勾連,絕不會出錯。
陳平既然在短時間里斬獲數萬戰功,定取了不少四階尸族的性命。
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三萬戰功。
楚清凌等人聽到此數目,心底大起波濤。
“這家伙的神通果然要強于我了。”
顧思弦暗暗的估計道。
雖未排行,但各大金丹手里有多少戰功點,眾人基本互相清楚。
像他手握一萬五的戰功,已是鳳毛麟角的級別。
“你們隨我來。”
將令牌還給陳平,接著,舒穆妃裙衣一帶,眾修只覺得面前的景色一換,居然就出現在了一座包廂里。
待幾人落座,舒穆妃啟唇剛準備說些什么,那邊被陳平示意的風天語忽然朝她傳音過去。
“哦?”
舒穆妃面色一冷,下一刻身形一晃,就化為一股郁郁蔥蔥的青霧,鋪天蓋地的朝對面席卷而去。
“舒…”
顧思弦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青霧包裹,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真君為何突然對師兄出手?”
呼吸一滯,楚清凌下意識的望向陳平。
后者卻老神在在的一閉目,直接入定了。
風天語則無所謂的拿出一枚渾身灰不溜秋,猶如木盆大小的鳥蛋啃咬起來。
見楚清凌驚慌的看過來,他還露齒一笑道:
“三階糙米燕的蛋,楚道友也來一口?”
說話間,咸濕的蛋黃染了一嘴。
兩人營造的詭異氣氛,令楚清凌沒來由的一寒。
師兄被真君困住,絕對是他們搞得鬼。
“厲害啊,風老弟。”
私底下,陳平給風天語傳音夸贊道。
“舒師叔畢竟是自家的長輩,當然信我了。”
風天語得意的回復道。
“對,在此人的兩世記憶未找回前,還得多利用幾次。”
心中算計著,陳平報以微笑的點點頭。
如他所料未差,舒穆妃一定是正在對顧思弦搜魂。
巨大的實力差距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是白搭。
顧思弦要完蛋了啊!
陳平大感暢快。
等塵埃落定,他再將巨靈尸的消息奉上,舒穆妃鳳顏大悅下,應該會賜下獎勵。
化岳扇、靈瑤玉碗、般若屠靈鞭,老顧身上的三大靈寶選哪個比較合適呢?
屠靈鞭肯定首先排除,此物是攻擊靈寶,他有了奪鼎劍后,不缺此類的法寶了。
糾結的是,化岳扇和靈瑤玉碗。
無論獲得哪件,對他的神通都是頗大的加強。
美滋滋的遐想著,陳平眼角的那一縷笑意差點化為實質。
雖然礙于梁英卓的叮囑,他不能明目張膽的殘殺同族。
可架不住顧思弦本身有問題。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楚清凌如坐針氈,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風天語和陳平兩人還隱隱將他圍住,更是增添了幾分緊張。
這莫非就是攬月宗渡不過去的劫難?
嘴巴發苦,楚清凌唉聲的一嘆。
終于,一個多時辰后,碧綠的青霧驟然一縮,在遠處形成一個人影。
舒穆妃面無表情地走出,外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而陳平的關注點并不在她。
轉頭一看,只見顧思弦臉色蒼白無比,身上氣息波動加劇。
正是被搜魂的后遺癥之一。
“他沒事?”
陳平眉毛一挑,觀舒穆妃安然坐下的動作,似乎不打算對付顧思弦。
這就尷尬了。
心念急轉,陳平眼中快速劃過一絲陰霾。
此人難道真只是單純的利用陰煞之源突破元嬰,并沒有投靠深淵,背叛人族?
“我前一陣子一直待在天獸島。”
果然,舒穆妃放過了顧思弦,淡淡的開口道。
而后者則若無其事的坐下,只顧聆聽真君所言,根本連看都不看陳平等人一眼。
“那頭五階的金光巽龜已和我碰面多次,結果十分不妙。”
見舒穆妃講起正事,陳平只得死死壓住驚疑,耐心傾聽起來。
“天獸島不愿再和人族合作?”
在顧思弦安然無恙后,楚清凌大石落地,這時也輕松了不少,趕忙問道。
“準確的講,是不敢與本門聯手平定深淵之災。”
舒穆妃攏了攏發絲,語調微重的道:“冥魂天雀傷勢痊愈,一聲號令之下,梵滄海域的妖族幾乎盡皆歸附!”
堪比化神的六階天雀出世了!
聞聽此秘聞,一眾金丹紛紛膽寒。
包括三世修行的風天語在內。
苦靈根再玄異,可化神境也是他一直未觸摸到的境界。
與此同時,眾修也心知肚明,為什么天獸島不敢繼續和人族合作。
金光巽龜的所屬勢力是外海的荒山群漣。
群漣效忠的對象則是冥魂天雀。
天雀若要一統海域,絕對繞不過海域最強的人族宗門,無相陣宗。
說的難聽點,這種敏感至極的時期,哪怕整個元燕群島都淪為陰靈死地,天獸島的妖皇們也不敢與人族合謀。
“接下來的爭斗,還是得依靠人族本身,并要防備妖族的倒戈相向。”
舒穆妃語氣果斷的道。
這次,她雖突破了一層小境界,但肩上的壓力卻是急劇倍增。
深淵之亂倒是其次。
可六階天雀出世,影響的可是外海局勢。
也不知去了中央海域求援的師兄和師姐,有未得償所愿的見到化神靈尊。
夜色下,三艘靈艦步調統一,急速往望琴島駛去。
結束談話后,舒穆妃當即拍板決定救援望琴島。
眼下,任何一個金丹宗門都是強勁的臂膀。
她不可能讓陰靈大軍輕易滅了望琴丹宗。
某間密室角落,一個小巧的香爐上,點著一炷淡藍色的靈香。
此香不知是何等品質,散發的香氣久久不散,還盤結在了一起,竟形成了一棵靈草虛影。
這會,一男一女兩位修士身處包廂中。
那容貌秀麗的女子顯然地位更高,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首。
而青裳男修則雙手合攏的抱在腹前,鼻子使勁抽動,貪婪吸食著靈香之氣。
據陳平所知,舒穆妃燃燒的這根靈香是用五階的紫霜神木制成。
吸一口相當于他修煉三日。
這等能精進修為的好事,他豈能放過。
“陳道友和風小子的關系不錯?”
見陳平默不吭聲的猛吸靈香,舒穆妃莞爾一笑后,徐徐開口道。
“風道友背景深厚,又是天靈根修士,晚輩確心存結交之意。”
陳平不假思索的道。
“比起風小子,陳道友的背后之人也不容忽視。”
淡淡一笑,舒穆妃意味不明的道:“你那元嬰境的師父,道號喚作什么?”
聞言,陳平心中一咯噔,確定舒穆妃之前對顧思弦搜魂了。
要不然,如何知道他有個無中生有的師尊。
“師尊他老人家囑咐再三,恕晚輩不便透露。”
陳平抱抱拳,硬著頭皮道。
“你說的師父可是你自己?”
接下來,舒穆妃的一句話立馬讓陳平心中駭然。
“舒真君…”
勉強穩住心神,陳平一臉迷茫正準備辯解,然而,舒穆妃已打斷話頭,繼續說道:
“也許我該稱呼他一聲風師兄。”
“豎子,豎子!”
聽到這里,陳平心底直接開罵。
風天語此人當真是眼高于天,但做事稚嫩至極。
自認為保密的苦靈根,連舒穆妃都一清二楚,還跟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只有胥道青知曉內幕。
這不是要害死他的架勢?
以舒穆妃的見識,再結合細碎的種種線索,完全能猜出風天語在同他交易金丹之氣,來修苦靈根三法。
繼薛蕓、天穹藤、風天語之后,他奪舍的身份又被人猜到了。
“有些事不是風天語想的那般,胥師兄本心未變,否則也不會…”
話講一半戛然而止,舒穆妃似乎不愿多提此事,深深一嘆后,把目光轉回,揶揄的道:
“當日在攬月山,我用元嬰心得與你換了周天萬絕劍陣的修煉法門,陳道友暗地里想必已是氣得跳腳。”
眼皮猛地一掛,陳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的道:“舒真君說笑了,每名修士的元嬰經驗都大不相同,對我也有極好的借鑒意義。”
“陳道友倒是承認的痛快。”
舒穆妃抿唇淺笑著,仿佛發現新事物的在陳平身上看了又看。
直叫他渾身冷汗大冒。
“奪舍修士的神魂比一般同階強大幾籌。”
舒穆妃冷不丁的道。
“規則反饋終有盡時。”
稍一考慮,陳平簡潔的回答道。
他清楚,舒穆妃是在確認他的身份。
“不錯,最多元丹境,奪舍帶來的破階加成會逐步消失。”
舒穆妃微微頷首,面色緩和了許多。
“怪不得陳道友的神通遠超同階,且心狠手辣之名遠播海域,既是大能重修,那些金丹、元丹的小輩們在你眼里,應和螻蟻無異。”
“真君言重了,我冒著魂煙被滅的風險渡那無邊心雷劫,所求只是重攀大道,往日的輝煌早讓清風帶去。”
趁著長篇大論的功夫,陳平不動聲色的又猛吸幾口紫霜靈香。
“道者不驕,陳道友今世悟開,必有大成就。”
舒穆妃目露贊賞之意。
“借舒真君吉言,若陳某能重回巔峰,定與貴宗維持友好情誼。”
觀此女沒有擒拿他盤問的意思,陳平跳出來的心臟漸漸恢復平靜。
“我倒希望道友能盡快修回前世境界,六階天雀肆虐海域,人族的半步化神數量太少,還不足以與其抗衡。”
美目一黯,舒穆妃期待的道。
正面抗衡冥魂天雀?
陳平暗暗叫苦,表面義憤填膺的道:“冥魂一族若真荼毒海域,身為人族的一份子,陳某定不會坐視不管。”
跟著,他話鋒一轉:
“舒真君,顧思弦那小子體內的陰煞之源是何緣故?”
“借物破境罷了,如果他僥幸元嬰后無法擺脫陰煞的控制,我必將親手殺了他。”
舒穆妃精致的臉龐浮起一絲戾氣。
“顧思弦好像真掌握了避免陰煞氣侵蝕本心的方法。”
陳平心中一動的想到。
另外,他大概明白了。
顧思弦那老小子雖未背叛人族,可也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
從舒穆妃對其的態度轉變就可見一斑。
“舒真君,你看這頭尸體。”
陳平一抹儲物戒,一只死氣沉沉的四階巨靈尸輕砸在地。
“巨靈族!”
美目一凝,舒穆妃面露一絲凝重。
“不止這一頭,陳某先后遇到了數只,甚至有王族的血脈。”
陳平隨即補充道。
“巨靈王族的肉身?”
舒穆妃的瞳孔里閃過一絲隱藏極深的變化。
陳平隱約有感覺,此女好像抓住了什么線索。
“此事我會傳回宗門的,陳道友不必擔心了。”
舒穆妃含糊其辭的道。
見狀,陳平雖疑惑叢叢,但還是憋了回去。
在包廂里待了三個時辰,陳平方才告退。
奪靈身份暴露后,舒穆妃的語氣里少了一絲前輩的傲意。
隱隱有和他平輩相交的趨勢。
這小小的改變,讓陳平多少有幾分竊喜。
難怪那么多修士喜歡人前裝蒜。
“此女的秉性當真不錯,玄女顛鳳功的候選人便算你一個。”
陳平大言不慚的尋思道。
瑰寶雙修法的珍貴毋容置疑。
他覺得理應沒有幾個女修能夠抗拒。
當然,玄女顛鳳功牽扯太大。
不進一步的深入了解,他寧可把功法遠封在金珠空間。
“等深淵事畢就馬上尋一處密地閉關。”
轉著手里的儲物戒,陳平心潮彭拜。
令牌中的戰功點已經歸無。
他從舒穆妃那成功換下了一粒二道紋的虛妄寶丹。
不過,他才剛剛進入后期不久,縱使直接吞服此丹,也不可能再做突破。
按目前的程度,至少需積累四、五十載。
“撒了一個謊,就要不斷地去圓。”
望天一嘆,陳平心里不是滋味。
編造前世的大能身份,實是被逼無奈的自保。
舒穆妃修為高絕,指不定哪天就發現了破綻。
除非他將來能把這個坑給填上。
“半步化神!”
拳頭緊握,盯著漫天星辰,陳平渾身迸發出一絲銳氣。
“陳道友有空否?”
腳步聲未達,一句幽幽的傳音飄了過來。
“顧道友何事?”
陳平面無表情的反問道。
顧思弦和他同屬一類人,不擇手段、感情淡漠。
從內心深處來說,他是非常不喜的。
“一生的秘密被人掌握,心情不舒坦罷了。”
顧思弦走了上來與陳平并排,整個人都透著一絲凄涼之意。
“若無虧心事,道友何懼之有。”
陳平毫不同情的道。
“所以顧某安然無恙,不是嗎?”
沖著遠處一看,顧思弦笑著道。
“顧道友若是來找我顯擺,請恕陳某無空相陪。”
抱抱拳,陳平一腳邁出,踏步離開。
“陪我喝幾杯,這塊礦石算是我的誠意。”
顧思弦慢悠悠的從懷里掏出一枚手指長的藍色石條。
“五階水煬石!”
猶豫了幾息,陳平轉過身來,生硬的道:“酒呢?別告訴我你沒準備。”
三元重天,一張紫色的靈扇急速飛舞。
顧思弦和陳平盤腿坐在其上,兩人身邊都多了十幾瓶空壇。
“這化岳扇真實用,注入靈力就可持續飛行,不像攻擊和防御靈寶,金丹大修士都只能催動兩、三擊。”
頭次近距離觀察攬月宗的飛行靈寶,陳平羨慕之余,贊嘆道。
“其實我和陳道友從頭至尾都沒有利益沖突,可你為何總刻意的針對顧某?”
酒過三巡,顧思弦終于講到正題。
“這個…”
陳平一下被質問的啞口無言。
“陳道友的師尊是元嬰真君,難不成害怕顧某會對你不利?”
借著酒勁,顧思弦接二連三的拋出困惑。
“抱歉,陳某以為顧道友和深淵有什么勾結,現在誤會解除,我自罰三杯賠罪。”
白拿了人家一塊五階礦石后,陳平態度改善了不少,笑瞇瞇的舉杯道。
“不是這個原因。”
顧思弦認真的搖搖頭,聲音沙啞的道:“從一開始,顧某就從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你想知道答案?”
盯著杯中酒,陳平沉默半晌,漠聲道:“自從你欲拿金照恒煉制極恨劍心的那一刻起,陳某便不自主的把你列為了危險人物。”
時隔百多年,他才當著顧思弦的面戳穿此事。
“想那年,在金瑞島上,你為了激起金照恒的無邊恨意,利用樊益橋和我滅了其滿門!”
“本座當時才元丹初期,而你娘的卻是堂堂金丹老祖,你可明白那些年本座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膽,就是害怕你殺人滅口!”
將靈酒一口飲盡,陳平暢快無比。
終于!
他等的快海枯石爛了,終于有資格指著這家伙的鼻子發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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