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流海中究竟有沒有五階中期的古獸?
這個問題恐怕大多數的群島本土金丹都回答不上來。
即便有答案,也是從秘錄的記載中得知。
可若問及海昌真人,且在他無壞心眼的前提下,此人則會苦笑的點點頭,甚至告訴你,他的親身經歷。
任由藥效在體內流轉,陳平半躺在地,面孔上蒼白一片。
內視了一下,他輕輕一嘆。
好久沒遭受如此嚴重的傷勢了。
經脈斷了半數只是小事。
丹田的損傷已危及道基。
幸好他服用了一枚四品的補天丹,及時彌補了道基。
否則日后晉級大修士會難上數成。
待傷勢稍微好轉一些,陳平端正身體做出打坐姿勢。
“陳老祖神通大成,強渡黑沙流海,歷經半月狼狽敗退。”
一聲苦笑,他覺得自己這些天的遭遇完全可以編成一部傳本。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信心十足的。
畢竟歷代隕落在黑沙流海里的金丹當真不少。
但萬萬沒想到會曲折坎坷成這般。
回想當日,他剛踏入死地,起先還算有驚無險。
黑沙流海中的深海異象比比皆是。
依仗半步五階的神通,陳平硬是抗了過來。
可某一日夜間,小心翼翼趕路的他卻被一股駭人的氣息給定在了原地。
不錯,對方僅憑威壓就讓舉步維艱!
接著,出現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一片籠罩天際的烏云中,玄光點點,鱗片密密麻麻。
竟是一頭身軀縱橫百里之巨的龐然大物!
他想看清巨物的模樣,但神識無論如何都接近不了。
至少是五階中期的古獸族!
陳平登時駭然,紫薇斂息術運轉間,心中瘋狂祈禱。
幸運的是,此獸的出現并不是特意的針對他。
而是大范圍的興風作浪,吞噬著周邊的異象和生靈。
瞅準時機,陳平指揮劍陣全力一斬,終于勉強破開鎖定,飛也似地倉促逃離。
古獸族的靈智不高,也未繼續追殺他,這才險死還生。
不過,還沒等陳平松口氣,四面八方又涌來一股龐大的魂魄力量。
雖不及先前的龐然大物遠矣,可也不是四階生靈可匹敵的。
一頭五階初期的古獸!
接連遭遇兩頭高階異族,令陳平懷疑人生的同時徹底放棄橫渡黑沙流海的妄念,拼命往內海逃竄,一身精血耗費無數。
好在他的氣運不是差到極致。
追殺他的五階初期古獸似乎重傷未愈,身法大不如表面的境界。
居然讓陳平成功的逃之夭夭。
回到內海后,他可不管那頭古獸會不會沖出來禍害修煉界,仍是一路奔逃數萬里。
直至精疲力竭才找了個偏僻的小島藏匿起來。
一晃兩個月匆匆流逝。
陳平堪堪把自身狀態包括精血一同恢復巔峰。
到此為止,郁陽昌煉制的四品回血丹藥也差不多耗空。
上品雷靈石也只剩下了七十余塊。
回想起在黑沙流海的經歷,陳平難免還有些膽顫。
據推算,他似乎只走了一半的路程罷了。
看來通過此路進入梵滄海域,除非是像外海假丹俞澤秋那般運道無雙,否則再強的金丹修士也有隕落的風險。
當下,脫離群島修煉界就剩下了兩條路。
其一,從黑沙流海的最薄弱處,與天獸山脈接壤的區域橫穿而過。
可那頭五階的金光巽龜令陳平忌憚不已,果斷放棄。
其二,聯系上風天語,通過此人搭上無相陣宗的順風船。
但這個方法也不是短時間能成的。
陰靈族尚未解決,陣宗修士大概不會匆匆退離。
陳平不得不接受事實,他恐怕要暫時留在群島修煉界了。
目光異色一轉,他很快規劃好了接下去的打算。
他目前剛好身處三絕殿海域。
不如去一趟此宗的門派駐地,找紀元赦交易第四層的龍鷹步。
片刻后,一束青色的遁光沖天而起,扎入云層。
三絕島,距離邊陲地帶約莫八萬里左右的海路。
陳平一直高處二元重天埋頭飛行,沒幾日后便降臨在了渡口上。
三絕島是名震修煉界的四級島嶼。
論繁華程度,雖不及浮幽城,可無疑遠超空明島。
來往的靈艦和各色遁光舉目皆是。
從渡口開始,直至沿途,各種閣樓林立,熱鬧非凡。
感應了下外圍的靈氣,陳平不禁心中一動。
不愧是四階靈脈。
縱使野外的修煉環境,也能支持元丹境修士平日打坐所需。
而三絕殿的宗門駐地,顯然是全島靈氣最充裕之地。
難怪內海四宗幾乎每代都有不止一位的金丹修士。
一塊絕佳地盤的重要性毋容置疑。
但四級島嶼擺在外海,也是稀缺無比的特殊資源了。
群島修煉界的四級島嶼更是只有寥寥五座。
全都被內海四宗占據。
其中,劍鼎宗獨擁兩座。
四宗深耕上萬載,可以說,四級島嶼比靈寶還要珍貴十數倍。
除非局勢大變,不然強搶是唯一的可行方法。
當然,陳平當前沒有爭奪四級島嶼的念頭。
他成立平云宗,又不是為了獨霸修煉界。
收集礦石和靈石資源,才是根本目的。
群島本土的金丹就這么一小批,大家坐下來談談生意,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秉持著此種善意,所以陳平非常坦然的降臨了三絕殿。
神識在山脈中一掃,他發現了不下三座的四級陣法。
雖然修煉了青劫仙雷,他毫無畏懼,可也沒必要強闖人家的宗門禁地。
尋思一陣,陳平將神魂之力壓制在九萬丈,覆蓋住了一座大殿。
此時的大殿中有一位元丹初期的女修坐于蓮座。
下方則是十幾名清一色的練氣小輩。
這群小輩個個年紀輕輕,但修為均是不低。
女修正給弟子們講解修行之事,可下一刻,淡定自若的面孔旋即一變。
“前輩稍后,晚輩這就向殿主稟告。”
在弟子們詫異紛呈的神情下,元丹女修沖上空雙手合十的一拜,然后消失無影。
與此同時,山外的陳平也是心神一定。
看來,紀元赦還在三絕殿。
半柱香時間后。
從遙遠的山脈內部,突然飛來了一道白光,在陣內盤旋了幾圈,化為了一個文質彬彬的長衫男修。
“紀殿主,多年不見了。”
陳平笑瞇瞇的沖來人抱拳說道。
“陳道友造訪直接從宗門的待客殿進入便是,以你我的關系何必通過小輩傳信。”
佯怒者正是三絕殿首修紀元赦。
說話的同時,他也在仔細打量陳平。
天獸島闊別五十多年,此子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自然,這并非主要。
外界都在盛傳,陳平于秘境中收獲了天大的好處,不僅采摘了十數株高年份的靈草,還搶奪走幾名同階修士的儲物戒。
甚至蝕日神芽也被他悄悄收入囊中。
此些謠言,紀元赦真假難辨。
但姜陽、上官璽等人的財物掌握在陳平手里,是可以肯定的。
因為劍鼎宗曾四處打探此子的消息。
“陳某之前生怕紀殿主不在山內,這才向貴門弟子傳信打聽。”
干笑幾聲,陳平淡淡的道。
說到底,他和紀元赦只是普普通通的利益關系。
此人還曾蠱惑他背叛攬月宗,加入三絕殿。
“海昌真人難得來一趟本島,紀某身為主人總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和熙的笑著,紀元赦朝后方陣法一指,一個丈許寬的通道赫然顯現。
“那就叨擾紀殿主了。”
陳平點點頭,波瀾不驚的穿入通道。
這干脆的一幕,令紀元赦憑空起了一些猜測。
此人敢獨身一人隨他入陣,明顯是對自己的神通極其自信了。
但他也未太放在心上。
捏著兩件靈寶,又是宗門駐地,他紀元赦連顧思弦都敢碰上一碰。
兩個極快的身影在山中穿梭,強橫的氣息貫通數里。
路過的弟子們還以為看花了眼。
少頃,一座簡樸的洞府中,陳平、紀元赦二人已主客落座。
隨意瞟了幾眼,陳平就收回了目光。
三絕殿的幾個主殿修建的金碧輝煌,直捅云霄。
可堂堂一宗首修的閉關之地卻異常樸素。
一面玉桌,兩張蒲團外,再無他物。
但陳平心如明鏡,這只是表面現象。
五階礦石制成的桌子,四階五千年份靈草做成的蒲團,以及門外一株高三丈的粉紅桃樹,都足以彰顯紀元赦的身份。
“恕陳某眼拙,那棵靈果樹是何品種?”
念念不忘的陳平一指桃樹,好奇的問道。
此樹的枝葉繁密無比,渾身包裹在一層厚實的粉色霧氣內,清香撲鼻。
他的神識已穿過濃霧,注意到樹上還生長著兩個猶如紅桃的果子。
不過,樹果比普通桃子足足大了幾圈,散發著蓬勃的靈氣。
“菩提寶桃樹,此樹乃是本門第二代祖師于一處冰川下發現的五階異種,壽命已達兩萬三千年。”
“寶桃樹每百年才結兩果,其果實能助我等金丹修煉,一枚可抵整整一瓶四道紋修煉丹藥的功效。”
紀元赦的話里盡是自得。
平云宗新立,應當沒有這種等級的鎮壓之物。
果然,見陳平目不轉睛的流露羨慕,紀元赦不由開懷大笑,但忽然想起海昌真人的作風后,連忙苦笑的道:
“哎,此樹實在難養,饒是扎根于四階靈脈的脈眼里,也只能勉強生存。平日,還得提供海量的靈氣喂食,不怕道友笑話,這樹就與一尊金丹大修士似的,無時無刻地都在和紀某爭搶靈氣修煉。”
“靈木與靈草不同,消耗的靈氣是后者的幾十倍,非四、五階的靈脈確實養之不起。”
接過遞上來的茶水,陳平贊同的道。
“那兩顆桃果啥時候成熟啊?”
聞言,剛剛緩口氣的紀元赦嘴角猛烈一抽,神情瞬間冷了下來,淡淡的道:“陳道友莫非還有別的心思不成?”
“紀道友誤會了,陳某愿用高價購買那兩顆桃果。”
陳平開門見山的道。
兩顆寶桃,相當于四十粒四道紋的修煉丹藥。
這對他的修為是巨大的提升。
“你指的高價是用那件雷寶交換嗎?”
紀元赦眉毛一挑,一道犀利的目光掃了過去。
聽了此話,陳平絲毫不感意外。
玉溪宗乃是三絕殿麾下的大勢力。
他和魏雪靈離開后,此宗修士若不第一時間上報情況,那才叫奇怪。
“紀某更加好奇,你和魏道友是何種關系,她為什么甘愿助你煉寶?”
見陳平默不作聲,紀元赦再次開口問道。
這回,陳平在此人瞳孔里,隱隱發現了兩股熊熊燃燒的火焰。
“陳某在秘境救了魏道友一命,魏道友執意報恩罷了。”
陳平語無波動的道。
“這樣。”
不置可否的頷首一笑,紀元赦終于回到了正題:“海昌真人遠赴三絕島所為何事?”
“龍鷹步第四層。”
陳平簡言意駭的道。
“抱歉,龍鷹步是本門的鎮宗道法,陳道友能得到前三層已是氣運不小,你莫強我所難了。”
輕哼一聲,紀元赦不留情的拒絕道。
“紀殿主請看看這是何物。”
陳平袖袍一抖,胸有成竹的打開一個滑落下來的玉盒。
里面呈放著一粒渾圓剔透的丹丸。
三道紋的補天丹!
紀元赦被海族傷了道基,晉級大修士無望,正需要此丹藥的輔助。
“哈哈,陳道友是有備而來!”
乍看到補天丹時,紀元赦還微微一愣,但旋即漫不經心的道:
“紀某擊殺了一頭四階初期的尸族,用戰功點與陣宗的舒前輩兌換了一粒補天丹,眼下道基早已盡數復原。”
“那恭喜紀殿主了。”
陳平面無異色的一嘆,心底蔓延著一股深深的不滿。
這粒三道紋補天丹可是他特意留下的寶物。
先前被古獸重傷都沒舍得服用掉。
為的就是與紀元赦做交易。
哪知無相陣宗財大氣粗,竟將群島難覓的各種寶物掛在了兌換之列。
“寶桃熟沒熟?”
下一刻,陳平又撿起了剛才的話題。
不怕強盜搶,就怕賊惦記啊!
這下,紀元赦的臉色徹底難看了起來。
此人的臉皮也太厚實了,他明明已嚴詞回絕。
“還缺十五載成熟,不過道友別妄想了,紀某和獨孤師弟不會出售的。”
紀元赦硬邦邦的起身說著,送客之意一目了然。
“貴宗人才濟濟,不熟就找靈植夫催熟嘛,左右十幾年又花不了多大的代價。”
瞅著暴怒邊緣的紀元赦,陳平嘴巴一動,笑瞇瞇的說了幾句。
“玄品中階的神魂法!”
紀元赦震撼萬分,忙不迭的道:“陳道友所言不虛?”
“紀殿主一觀便知。”
話畢,陳平屈指一彈,一枚玉簡疾射而出。
當中記載著清微靈卷第一層的前半部分。
半個時辰后。
陳平親自摘下兩顆寶桃,悠哉悠哉的塞入儲物戒里。
這是催熟至百年份的果實。
紀元赦為此召來一名元丹境的靈植夫,并消耗了四塊木屬性的極品靈石。
另外,龍鷹步的第四層也已到手。
神魂秘術對小海域金丹的誘惑力,不必懷疑。
當然,就憑此些代價,完全和清微靈卷不等值。
所以,陳平暫時只傳了紀元赦前兩層的口訣。
“陳道友還需要什么?靈石、礦石、通靈道器,本門統統都有。”
紀元赦面帶微笑,放低姿態的道。
得不到后三層的修煉法門,就和骨頭卡著喉嚨一樣難受異常。
“以后再說。”
輕笑一聲,陳平擺手道。
拋餌的精髓,就是不能讓魚兒一口氣吃飽。
“對了,此術希望紀道友不要外傳,否則價值將大打折扣,與你我都極其不利。”
陳平抱抱拳,鄭重其事的道。
“陳道友過度擔心了,神魂功法珍貴無匹,紀某怎會外泄出去。”
聞言,紀元赦趕緊保證道。
“如此甚好。”
陳平點點頭,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在未傳遍海域之前,此術還是極具價值的。
話說回來,即使三絕殿、攬月宗泄露出去又有何妨?
反正他修的又不是清微靈卷。
“陳某告辭了,多謝紀道友的款待。”
目的達到后,陳平一閃身出了洞府。
“陳道友且慢。”
這時,紀元赦叫住了他,隨手拂去一張紅燦燦的鎏金請帖。
莫名其妙的陳平打開一看,一排斗大金字印入眼簾。
“為賀沈綰綰沈師妹證道金丹,顧某特邀紀道友屈尊來攬月島一觀大禮。”
“賢伉儷同入金丹,當真是羨煞旁人。”
紀元赦用羨慕的口吻道。
“金丹大典何時開始?”
懶得揣摩紀元赦話里的深意,陳平面無表情的道。
“下月初七,紀某打算近期動身趕往攬月島。”
慢悠悠的收起請帖,紀元赦眉梢一挑,試探的問道:“怎么,陳道友莫非也要去攬月宗觀禮?”
“紀殿主這話怪了,沈綰綰可是我的道侶。”
露齒一笑,陳平冷幽幽的道:“顧道友還欠本座一些東西,正好趁此機會一并收回。”
目送陳平飛出宗門陣法后,紀元赦微微瞇起了雙目。
“算了,此子敢在衍寧城和邪尊正面較量,應是自恃神通高絕。”
搖搖頭,紀元赦掐滅了某個念頭。
接下來的半天,他一直下著各種宗門喻令。
第二日,一艘大型靈艦從渡口離開。
提前于渡口守候的陳平則沒有驚動紀元赦之外的任何一人,悄悄登上了靈艦頂層的一個奢華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