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不來,也不敢進來。”
仰頭盯著那朵遮天蔽日的血云,陳平冷冷一笑。
“這妖女我不認識,恐怕不是附近海域的元丹修士。”
“回家族的路上,我被她莫名其妙的襲擊,然后此女狂追不舍,每次攻擊必下死手,要不是我剛晉級元丹,精血充沛,也無法一直施展秘術險而又險的逃回海昌島了。”
“妖女主修火屬性功法,使用的中品道器乃是一把暗灰色的折扇,能發出類似劍氣的攻擊,威能十分強勁。”
見陳平似乎有糾集城中筑基攔截大敵的意思,陳向文卻是不好退縮了,于是語速飛快的闡述了前因后果。
“大長老的傷勢要緊嗎?”
眼神微微一緩,陳平關心的道。
陳向文還算是個頭腦清晰的隊友,三言兩語間就把敵人的信息交代了出來。
“無妨,輕傷罷了,再戰一場不是問題。”
陳向文擺擺手,臉龐盡是慎重之色。
“噗嗤”
就在兩人短暫交談了十幾息時間后,只聽一聲輕響,遠方的血云大塊大塊的爆裂開來,一團刺目至極的血光赫然出現在了距離外城三里外的半空。
站于城墻,陳平眼角驟然跳動,下一刻目中一抹乳白色的精芒閃動,視線直直的投入了血光之內。
為了刺探對方的虛實,他立刻運轉了瞳術幻真目。
此術已修煉至大成境界,毫無意外的穿透血光,看破了里邊那道閃動的人影。
“果然是妖女。”
瞅清來人的相貌后,陳平眼睛一縮,撤去了幻真目神通。
追殺陳向文的元丹是位身高三尺的侏儒。
一身雪白的碎花衣裙,頭上扎著幾個漆黑的羊角辮,小臉肉嘟渾圓,牙齒小巧精致,面相顯得尤為可愛,就好像七、八歲的純真女童。
但不同于表象的牲畜無害,只見她的脖子、腰間分別系著幾個手腕粗細的金鈴,其上掛著三顆血肉模糊、傷痕累累的修士人頭。
“妖女,你膽敢入城一步試試!”
陳向文指著血光的位置,義憤填膺的道。
“桀桀,這座小破島就是老頭兒你的底氣所在嗎?”
頓時,一道充滿稚嫩的聲音四面八方回蕩著,奶里奶氣,可偏偏給人一種陰森無比的感覺。
緊跟著,血光仿佛退潮般縮退,竟是被女童整片整片的吸入了腹中。
“老頭兒,你確定要當縮頭烏龜的話,璠姥姥我今日就屠了城外的一切生靈!”
女童舔了舔上唇,雙手叉腰,水靈靈的眼睛爆射出一股噬血的光澤。
而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剛好插入了腰間頭顱的眼眶內,一縷黑烏烏的血液順著手腕流下。
自稱璠姥姥的女童貪婪吮吸了一口手指,流露出滿足陶醉之色。
“滴血的人頭,是邪修前輩…”
“啊,快跑,海昌危險了…”
尚在觀望的入城修士,一見女童煞氣沖天的驚人氣勢,立馬做鳥獸狀哄然而散。
“你…”
陳向文眼珠一瞪,憤恨的正欲出言斥責,卻被陳平打斷,接著只見他朝女童一抱拳,笑著問道:“璠前輩,不知我陳家哪里抵觸到你了,至于一路追殺上門嗎?”
“筑基小輩,這里有你說話的份?”
捏爆一顆腦袋,璠姥姥張開小嘴,一道強橫的神識猝然盤旋升起,狠狠壓向陳平。
這邊,陳平仿佛遭受重創,臉色煞白的噔噔噔后退十丈,直至半蹲著靠在墻角才喘過氣來。
“爾敢!”
見璠姥姥以大欺小,陳向文氣急攻心,神魂光華閃動,同樣釋放神識和其撞擊到了一處。
痛苦的按著腦袋,陳平神情萎靡,心底精確的判斷道:“六千五百丈的神識之力,倒是比普通的元丹初期強了幾籌。”
璠姥姥的神識攻擊對他壓根不存分毫威脅,他只是不愿暴露異常,配合此女演戲罷了。
但陳向文的神識極限不足五千三百丈,必然不是璠姥姥的對手。
果不出他所料,僅僅彈指間,陳向文迅速敗落下來,從喉嚨里溢出一縷鮮血。
幸虧兩人的神魂強度并非天壤之別,璠姥姥絕不可能只靠神識便重創陳向文。
“平兒,你沒事吧?”
平復氣血,陳向文給陳平發了道傳音,擔憂的道。
“璠前輩,怎么不進城坐坐,莫不是顧忌我陳家的護城陣法?”
沖陳向文勉強一笑,陳平高聲喊道。
“筑基小輩,你在挑戰姥姥的底線!”
璠姥姥呲牙低吼,右手對著陳平做了一個抓爆瓜果的動作。
這小子雖狂妄自大,但當真說進她的心坎里去了。
面前的堅城還算雄偉,說不定就有三級陣法籠罩。
即使她自負神通比同階強了一線,可也不敢一頭扎進去的。
畢竟城內還站著一名真正的元丹修士。
若長時間被困于陣法,極有可能九死一生。
“嗖”
“嗖”
璠姥姥猶豫不決間,一連十多束形態各異的遁光自內城亮起,接二連三的落在了陳向文身邊。
來的眾修正是薛蕓通知的陳興朝、陳意如、陳舟康、陳穆念、陳通、禹元柳、屠振璽、耿山、屠玄休等人。
“參見太上長老。”
眾修盡皆默契的鞠躬拜下。
無人告知他們陳向文已經凝結元丹,但看他變得年輕的面孔,以及一身摸不透的法力,想來是已成功突破!
“上天保佑!”
“該我陳氏興盛了。”
“大長老消失無跡十數載,原來是出海尋求結丹機緣去了,以他的高齡破階成功,實乃萬幸!”
陳族的嫡系長老們,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和喜色。
自陳辛右老祖創族初始,一晃六百多年,終于有一族人踏入了元丹境!
而且這人,還是深受眾修尊敬愛戴的大長老。
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足以讓他們暫時忘卻一旁的七長老陳平。
“嘿嘿,高階修士的無形威壓名副其實。”
見無人先朝他行禮,陳平神情自若的笑了笑。
眾人剛知曉家族新出元丹修士,震撼喜悅之下,從而失了禮數他也能理解。
當然,過后若有人生了逆反的想法,就別怪他不顧念家族血脈之情了。
何況,陳向文的魂燈還在他手上,牢牢地控制好此人即可。
“老頭兒的背后竟是一個極其強大的霸主勢力!”
眨眼間,城墻上站滿了一排筑基修士,細細一數將近二十位。
這下,璠姥姥徹底陷入呆滯,一張精雕玉琢的小臉蛋脹得通紅。
二十位筑基修士聯合,縱使老頭兒自己不動手,她也不得不聞風而逃。
“莫非他表現出的貧困潦倒都是裝的?”
璠姥姥心里直犯嘀咕,郁悶不已。
她不是攬月宗海域的修士。
晉級元丹后,喜好生吃同族的她惹上了一個元丹后期的大仇家。
為躲避強敵,她離開故土,半月前游歷至此,恰巧碰上遁光趕路的陳向文。
許久未曾進食元丹血肉的她瞬間起了歹意,施展神通悍然攔截。
一番打斗下來,她驚喜的發現,這人的法寶還是極品靈器,連件下品道器都沒有。
于是,她判定陳向文是落魄的散修或者小家族出身,機緣巧合才成就的元丹。
這般境界高、實力低的同階,那就好比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肥肉!
眼見陳向文倉惶逃命,她更是肆無忌憚的追了數千里。
但看如今的情況,她之前的猜測有誤,且是大大的錯誤。
“桀桀!”
璠姥姥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瓷玉牙:“老頭兒,為了避免你在滿堂兒孫跟前丟人現眼,姥姥我今日就饒你一命。”
放聲獰笑間,只見她悄悄的向后退了幾步。
“老妖女,要打就打,陳家難道會怕你?”
聽聞這女童侏儒侮辱他的曾祖父,陳舟康旋即冷言冷語的反擊道。
“妖婆,你的死期到了!”
“不錯,今日耿某豁了老命,也要留住你!”
其余筑基也是豪氣沖天,不懼元丹之威,紛紛對璠姥姥怒目而視,破口大罵起來。
所謂人多勢眾,狼多咬死虎,陳家一干人等倒是穩穩的拿捏住了。
“待會打起來,我充當主力,平兒和興朝在旁輔助,其他人守在城內警惕妖女狗急跳墻。”
“總之大家一定要萬分小心,元丹修士隨意的一道攻擊都絕不是你們可以承受的。”
陳向文的神識死死鎖在璠姥姥的身上,然后分別給眾人發了一道傳音。
在他想來,家族筑基數量雖多,但唯有陳平、陳興朝達到了半步元丹的實力,勉強可以與高階周旋一、二。
“放她走。”
正當眾修暗暗領命之際,卻聽得陳平不咸不淡的說道。
“平兒,此女性情兇殘暴戾,以同族為食,手段慘無人道危害極大,我等務必趁此絕佳機會合力圍殺她,替修煉界解決一大孽障啊!”
陳向文不解的望向陳平,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讓她走。”
陳平仿佛充耳不聞,并且他這話沒有使用傳音秘術,而是徑直的講了出口。
“這…”
陳家一方筑基皆眼皮大跳,家族的兩大首領修士起了爭執,一時間,真不知該遵循誰的指揮。
兩人對視半晌,最終,陳向文幽幽的嘆了嘆,正氣凜然的道:“老妖女,你聽好了!日后你若敢在陳家海域為非作歹,陳某縱使自爆元丹也定要取你的性命。”
“老頭兒大言不慚,等你何時打得過姥姥我再說這話不遲!”
璠姥姥不甘的吸了吸嘴唇,在眾修臉上狠厲的剮了一圈后,很快便重新化作一團血云飄向天際。
“太上長老有傷在身,晚輩就不多做打擾了。”
陳平略一抱拳,幾個縱躍跳下城墻難尋蹤影。
“唉。”
陳向文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轉過頭和許久未見的陳家長老們開始敘起舊來。
沉浸在極端喜悅中的眾人,誰也不曾注意到,一道幾乎和周圍空氣融合成一體的透明人影,竟用著堪比遁光的速度沖向了城外。
有大成境界的紫薇斂息術加身,陳平輕而易舉的躲開了陳向文的感知。
逼近海岸,陳平馬不停蹄地施展劍蓮遁光,貼著海面低空飛行。
而他急速追蹤的目標,正是剛剛遁走的元丹大修璠姥姥!
他這次冒險,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陳向文剛入元丹,實力同階墊底,但饒是這樣,璠姥姥也未在短時間拿下他。
證明此女的神通最多超出普通元丹一線罷了,絕做不到越一小階戰斗,否則怎能容陳向文逃回海昌。
元丹初期修士,陳平已具備了對抗甚至擊殺的資本。
眼看距離海昌城十余里后,他手訣一捏,遁光調轉位置沖天而起,速度再次加快了幾成。
跟著,神魂周體劇烈震動,神識鋪天蓋地的涌現,鋪滿方圓七十多里的海域。
“哼,老妖女膽大包天,還敢攔截船只殺人取樂?”
陳平面色一寒,腳下吞吐的劍芒隨著他的心緒忽明忽暗。
約莫疾行了十幾個呼吸的功夫,陳平眼前出現一幅極度血腥的畫面。
腳下海域,一艘殘破的小型靈舟側翻了過來,船體七零八碎,新鮮的血跡染紅海水。
十五、六具人族的尸體散落在海面,一個個全身淤血如段,肚皮掀開,內臟被莫名掏空,死狀慘不忍睹。
看尸體的衣裳,有兩位應當是陳氏族人。
終究是來晚一步,陳平眼睛一縮之下,揚頭瞥向東北邊的海面,聲音冷冽的道:“老妖婆,陳某很好奇,你以同族為食的惡習是如何養成的!”
“咦,你能發現我的位置?”
一道充滿稚氣的童音擴散而出,璠姥姥在陳平視線射中的海底緩緩浮起,精巧的小臉滿是驚疑之色。
此時她右手掐著一個比手心還大的心臟,甚至還在“噗通噗通”的跳動。
“你殺的一船修士,有我陳氏族人。”
陳平眼神銳利,語氣冷漠的道。
“哦,你陳家修士的味道和別人沒什么區別。”
璠姥姥嘟了嘟嘴巴,一把吞下心臟口齒不清的道:“本姥姥都已放你一馬了,你還敢獨自跟蹤我過來,小家伙不知死活的很。”
“老侏儒在我海昌島為非作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眼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逝,陳平舉袖一舞,一柄古青色的長劍對準璠姥姥毫無花里胡哨的刺了下去。
他完全洞悉了璠姥姥話里的試探之意。
此女只是擔心陳家筑基傾巢而出,成群結隊的圍攻她。
“我平生最恨別人說那兩個字!”
璠姥姥似乎被陳平的話語觸怒,九根羊角辮披散開來,一縷縷黑色的火焰自發絲熊熊燃燒,仿佛無數條扭曲的毒蛇。
“老侏儒,受死!”
見她抓狂,陳平更加毫不顧忌的脫口而出,意念控制純陽五行劍一個翻轉,劍刃渡上了一抹晶瑩的藍光,竟是一股非常純凈的水屬性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