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再次在常恩的腦海中響起。
幾乎與前幾次出現時一樣機械般的語調,卻又似乎有些不同。
常恩在腦海中解構著整條廣播信息。
首先是永遠提醒式的開頭。
“系統播報,夜宴開啟…”
一如前幾次聲音出現一般,每一句的開頭總會帶著系統兩字,常恩努力回憶著。
系統現在開始廣播。
系統提示。
系統現在開始播報。
似乎無論用怎樣的敘述作為開場白,總要首先強調自己作為系統的身份。
而后是一句似乎有些異樣的話語。
“好客的主人總是挽留客人,貪杯的客人總是婉拒主人的好意,來一場主客盡歡的宴飲吧…”
這是一條著實有些冗贅的敘述。
印象中以往聲音并不會講出這樣多余的話語,僅僅只是清晰而又冰冷的說明意圖,從不會有一個字的廢話。
可現在的廣播中出現了這樣一句毫無意義的語句。
真是一絲有趣的異樣呵,常恩皺眉思索著。
在特事局對間諜的培訓課程里,語言學曾經是一項重要的課程。
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除了有限的動作與神態之外大部分是通過語言,而間諜恰恰是一項通過與人交流而獲取情報的工作。
記憶中教授語言學的老師曾經說過,語言學是文科當中的工科,一名成功的間諜首先是一個會講話的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流氓邏輯,你在話語中構建花了多大心思,你就會在言后的結果里帶來多大的收益。
這個世界不存在沒有動機的話語。
腦海中回響著當年培訓課上語言學老師說過的話,常恩將心思再次放到這句聽起來毫無用處的話上。
好客的主人。
貪杯的客人。
來一場主客盡歡的盛宴吧。
大量修飾性詞語一股腦出現在一句毫無意義的話語中,雖然那個聲音在講述這句話語時的語調依然冰冷毫無感情,可用詞卻又帶著如此感情豐富的詞語。
常恩相信,這樣一個可以掌控全部穿越者的系統,不會做出沒有動機的表述。
動機是什么?
對進入秘境的穿越者們發一句牢騷?
似乎那個聲音不會做出這樣無聊的事情。
一次新的嘗試,試圖用更加擬人化的語言來與全世界的穿越者們溝通?
沒有答案。
可那個聲音此次出現的改變卻又這樣清晰明顯。
甚至連此次的規則都帶有一絲復雜的玩弄意味。
“本次宴會喝完三杯酒者存活,存活名額三人。”
設置了一個有些奇怪的游戲規則,規定了存活名額。
這依然是一場不斷減員的游戲,繁繞冗長的敘述之后,冰冷的殺意依然暗藏其中,只是這次有了限定的規則,有了限定的場地。
常恩沉默的觀察著眼前的廳堂,大廳中央那尊金色的大酒缸里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酒缸蓋子死死改著,可濃濃的酒香在廳中彌漫。
絕色的舞女們依然伴著縹緲的音樂翩翩起舞。
漂浮在房頂上的明月依然皎潔,月輝照亮了不大不小的廳堂。
五張玉石茶幾依主客落座的規矩擺放著。
常恩、張大力、蜘蛛、爛泥巴此時分別站在各自的玉石桌前,只有主人的位置依然空落著。
常恩觀察著身邊的同伴們,顯然他們同樣接收到了那個聲音,有些意外的神色依然殘留在臉上。
蜘蛛皺了皺眉頭,不吭聲的把眼神放在酒壺上。
爛泥巴拿起了自己桌前的酒壺晃了晃,酒壺中空空蕩蕩,并未有酒。
兩位特事局外勤三組的特工似乎同樣困惑于這個有些古怪的規則。
“既然那個東西說要來一場主客盡歡的盛宴,主人未到,怎么會有酒呢?”
張大力晃了晃自己桌上同樣空空的酒壺,然后起身走到大廳中間的酒缸旁邊試圖打開那個酒缸蓋子,可蓋子像是釘死在了酒缸之上一般,無論張大力怎樣用力拉扯,蓋子依然牢牢的蓋在酒缸之上。
“各位,收起你們的殺意,等主人來吧。”
“那個東西已經講好了前置規則,喝完三杯酒者存活。”
“沒有酒,只是殺人也沒用的。”
常恩看向身邊的蜘蛛與爛泥巴,冷冰冰的說道。
若有若無的兩根細線從蜘蛛的衣袖里飄蕩而出,在半空中伸展著試圖靠近常恩。
爛泥巴的腳下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兩只腳掌已經化為了一灘爛泥,爛泥在地上蜿蜒著試圖像常恩慢慢靠近。
于是常恩冷冰冰的提醒著前世的兩位同僚保持克制,沒有酒,殺人者與被殺者似乎都無法走出這樣詭異的迷局,他希望眼前的兩位特工冷靜下來,不要被殺意沖昏了頭腦,誰也不知道違反規則之后那個自稱系統的東西會做出怎樣令人意外的反應。
順應規則而為,現在是最好的辦法。
于是四人一齊落座,撥弄著桌上空空的酒壺與空空的酒杯,聞著那打不開蓋子的酒缸里冒出的酒香,看著舞女們一刻不停的不知疲倦的繼續舞動著,終于在漫長的等待之后,腳步聲自主座之后廳堂一側的小門間傳來。
“來啦,來啦,我來為客人們開酒啦。”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廳堂中飄散,傳入常恩的耳中。
而后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眼前人影一閃,一個拿著黑傘的女人從小門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