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不大不小,順藤摸瓜總是很快。
檔案中的天盛德典當行看守秦老二很快出現在常恩面前。
似乎秦老二最近日子過的有些狼狽,亂蓬蓬的頭發,滿身酒氣。
似乎與檔案中標注的特點很是一致,自一進屋起好色的秦老二瞇起一雙渾濁的小眼睛色瞇瞇的盯著何小婷看著。
客觀來說,何小婷在穿越后獲得的皮囊著實很是艷麗。
“秦老二,半年前你被脅迫至忘鄉,可是曾經寫過一份天盛德典當行珍貴所藏古玩清單,而后單子上的東西在第二天便不翼而飛?”
完全沒有客套,張大力開門見山的問道。
秦老二沒有回答張大力的問題,依然色瞇瞇的瞧著何小婷。
“美人,真是一個小美人兒。”
似乎是被何小婷勾了魂魄,秦老二喃喃自語。
直到張大力的大手拍在桌子上,秦老二才如夢方醒。
“嘿,怎么還提這件事兒啊,我說那是做夢,你們偏偏不信,單憑那副地獄變真跡,這天盛德典當行早晚就得招賊,我晚上做了個夢,第二天便失竊,明明是夢中有神人向我預警,非說我有通賊嫌疑,怎么還就把我開除了。”
說起半年前關于忘鄉的那件往事,秦老二狼狽的臉上隱隱現出一絲憤怒。
似乎秦老二依然還認為自己遭遇的忘鄉僅僅只是一場夢境。
恍然不知自己在夢中寫下的寶物清單成為忘鄉主人索盜的目錄依據。
也對,沒有人可以看破那般龐大的夢魘。
秦老二的牢騷里帶著一絲抱怨,似乎天盛德典當行將行中被盜的責任推到了眼前這位有些過分倒霉的秦老二身上,秦老二因此丟掉了一只尚算不錯的飯碗。
“地獄變是何物?”
隱約探查出秦老二話里的重點,于是常恩問道。
“你竟然連吳稻子的地獄變都不知道?”
于是秦老二的眼睛睜大了開來,好似是常恩問出了一個很是無知的問題。
常恩真的不知道,他來這個世界的時間著實太短,短到甚至還未來得及走出青石城一步。
“常參軍,看來你真是毫無雅趣呢,吳稻子是咱們本朝的第一畫手,地獄變是吳稻子的第一代表作,也是吳稻子封筆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想不到你這般不懂風雅。”
張大力淡淡的搶過話頭,用不懂風雅的借口搪塞過常恩太過怪異的反應,在這個世界似乎不知道吳稻子與地獄變是十分白癡的一種反應。
“在下粗魯之人,哪懂得這般風雅的事物。”
于是常恩臉色不變的淡然一笑,順著張大力的話頭遮掩道。
“吳稻子的地獄變真跡竟然在天盛德典當行?”
一旁何小婷裝作驚訝的問道,她的眼眸沒有閃動,臉上現出一個過分浮夸的表情。
常恩知道這只是何小婷的掩飾,他太熟悉何小婷了,留存上一個世界的記憶讓常恩可以清晰看破何小婷的一切小心思,就像何小婷同樣熟悉自己一般。
“常參軍,說起這幅地獄變可是大有故事呢。”
何小婷看著李春夢,叫出常恩在這一個世界的名字,眼中卻滿滿都是李春夢曾經的模樣。
常恩知道,這是何小婷在變相的為自己講解關于吳稻子與地獄變的信息,于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吳稻子地獄變全名地獄變相圖,是本朝大畫師吳稻子的最后一幅作品,畫如其名,描繪的便是關于地獄十八層的景象。”
“地獄分為生地獄、黑繩地獄、八寒地獄、八熱地獄等十八層。”
“生地獄又名活地獄,在人間背負罪業稍輕之人,死后入活地獄后依舊為人形,罪業稍重則為畜生,更重的則既不為人,也不成畜形,而成為一個個肉塊,預示著將遭受無邊痛苦。”
“墜入八寒地獄,則將遭受遭受極度的深寒折磨,皮膚唇舌骨頭將盡被凍裂。”
常恩當然知道八寒地獄。
他突然想到了紅蓮,自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與自己和睦相處而后今天又在小胡同中用奇怪的武器大展身手的那個女人。
紅蓮地獄,八寒地獄之七,佛教用語,缽特摩地獄,因其處寒冷而使皮肉分裂鮮血如紅蓮花而故名。
自己的身邊,本就有一朵這樣的紅蓮吶。
“而地獄最深一層,則為阿鼻地獄,既無間地獄,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無間道。凡入無間道之人,將受盡一切苦難,永世無有間歇,永世接受煎熬,永世不得輪回。”
何小婷說到這里,深深的看了常恩一眼,作為一名間諜,常恩當然知道無間地獄,在前世并不短暫的間諜生涯中,每一次潛伏任務都像身受在無間之中,千萬意劫,綿綿無斷,求無出期。
“總之,吳稻子的地獄變便是以地獄為題材的畫作,畫中不僅涉及鬼怪眾多,而且地獄類型也非常繁復,整個場景陰森恐怖,常人難以畫出,尋常畫師并不敢碰這樣的題材,即便要畫也只是斷管殘沈,只有畫師吳稻子,在晚年以一筆之力,構造出地獄全景。”
“本朝畫評者在見過此畫之后,曾經驚嘆見此畫猶如見真地獄。”
何小婷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在說起地獄變之時,空靈的雙眼泛起一絲難以遮掩的光芒,這似乎是對此畫極其狂熱的表情,印象中前世的何小婷并不是對字畫過分熱衷的興趣,這樣的反應落在常恩眼中似乎有些異樣。
聽起來似乎僅僅只是一個題材有些偏門的畫作而已。
“真實的地獄么,一個畫師見過真實的地獄么。”
張大力撇了撇嘴,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這個兩世都為捕頭的漢子因為這樣特殊職業的原因看盡了兩世人間的陰暗面,想必在這個磊落到有些過于剛硬的漢子心里,這兩世人間的某一面絲毫不亞于想象中的地獄吧。
“不,坊間曾有傳言,吳稻子能畫出這樣的地獄變,是因為吳稻子曾經下過地獄。”
“沒有下過地獄的人,是不會畫出這樣的杰作的。”
似乎并不喜歡張大力的輕蔑,何小婷扭頭看向張大力,堅定的反駁著。
下過地獄的人?
真是一個有趣的論述。
“這位畫師吳稻子先生已經故逝了嗎?”
常恩有些疑惑的問道,可是已故之人如何又會作畫?
“哎呀,這位官人,這位小美人的話是說,吳稻子的內心在作畫之時曾經墜入地獄之中。”
“坊間曾有風言,當年大畫師吳稻子在創作此畫時,曾經起過殺人之念,行過殺人之事呢。”
“一念之間便是地獄,就像我一念之間便入忘鄉一般嘛,哈哈哈。”
似乎有些看不過張大力與常恩的誤解,于是猥瑣的秦老二終于帶著一絲不屑的插嘴講道,他本是天盛德典當行的中層管理,對那幅地獄變的往事同樣熟稔。
起過殺人之念,行過殺人之事,因一念而見地獄。
這樣的解釋讓常恩這樣的精神攻擊類能力者豁然開朗,一念之間,何止只是地獄,更有那纏綿不絕的夢魘。
然后眉頭舒展的下一刻,常恩的眉頭突然再次緊鎖起來。
因為一個熟悉的機械的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腦海中響起。
“系統提示,秘境:忘鄉·地獄變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