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巷紅墻深宅,一所破落的屋子內。
常恩手有些顫抖的端著酒杯,看著酒杯中的濁物,而后仰頭喝下。
這個世界的酒似乎并不是太好喝。
清淡如水。
這是他回家之時路過一個小酒鋪買到的,他本沒有喝酒的習慣,可現在他急需酒精刺激,讓神經活躍起來,捋清楚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
他仰頭回憶著今日在探事衙門里經歷的一切。
先王大福死掉了,死于這個世界的殘酷刑罰,至死依然懷揣著對自己的恨意,無可化解。
而后是腦海中那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與王大福的死亡近乎同步。
“現在開始播報,穿越者132人,死亡一人,剩余131人,完畢。”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腦海中的聲音,于是他看向了班花,班花同樣用震驚的眼神看著自己。
從班花的表情中足以判斷,她似乎也接收到了那個聲音。
于是常恩有些出神的站著,以至于有些恍惚的忽略了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案犯遷生已死,將軍元知結案,而后元知得體的將自己帶到廳中向手下官吏們介紹著自己,而后宣布自己將任職司戶參軍。
自己只是機械的點頭微笑,廳中官吏們大都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似乎自己得到的這份任命有些并不符合常理,而后是司理參軍褚寧繼續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
現在想起來這次真是一個危險的舉動,面對迭變有些應付不暇,以至于慌亂如斯。
真是一次有失水平的應對。
好在并無露出太多破綻。
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似乎越來越復雜。
再也不可如此大意。
常恩在心里提醒著自己。
咚咚咚——
似乎有敲門聲。
有些突兀。
常恩警惕的皺了皺眉頭,看了一下腳下的大紅棺材。
名叫紅蓮的女人靜靜躺在棺中,被一具白色的枯骨包裹在其中,昨夜血戰中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愈合,甚至斷臂也已經重新接回到臂膀上,毫無一絲傷口的模樣。
這本是一次無心之舉。
他本以為這個名叫紅蓮的女人就要死掉了,卻突然在半路上微微睜開了眼睛,呢喃的說著棺材棺材。
想著人死為大,他遵囑了紅蓮的遺愿,將她放進了這具棺材中,打開棺材的一剎那,一具枯骨突然從棺材里冒出來,胸腔間的肋骨突然噼里啪啦的打開,雙臂突然從常恩懷中接過女人,而后抱著女人進入棺材,而后躺平,肋骨噼里啪啦的再次合上,像是一具穿在女人身上的骨甲。
常恩不知道這具會動的枯骨是什么東西,只是看到紅蓮身上的那些致命傷口開始在枯骨的懷抱中慢慢開始愈合,昨夜紅蓮傷口愈合的速度還很慢,現在似乎已經快了許多。
想來這是她自救的手段吧。
在經歷過兩個世界的穿越之后,他已經對這些奇怪的東西見怪不怪了。
沒有死就好。
于是有些吃力的將棺材推到房間的床板下,隱藏好。
來到門房,開門。
是一個陌生的面孔,穿著探事衙門的官服,看級別似乎應該是個小哨。
“常參軍,我奉將軍之命來此,衙門里給您準備了官服和一些平日里要用的東西。”
面前的小哨神色恭謹的站在門前,遞上自己的腰牌。
“唔…”
警惕的神色從臉上常恩臉上一掃而過,常恩沉吟著接過腰牌。
“常參軍,我怕這些毛手毛腳的東西做事怠慢,我也跟來啦。”
而后是小哨身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目光越過小哨,看向小哨身后,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元知將軍的侍妾,小珠。
也是自己班花何小婷。
“你們把東西放到門房里出去等著,將軍命我和常參軍說些話。”
小珠向著小哨吩咐著。
似乎小珠的威勢,于是小哨領命幾趟穿梭將停在巷外滿滿一車的東西盡都搬入門房中,常恩仔細翻了翻,除了官服,剩下一應俱是生活用品。
鍋碗瓢盆燈盞燭照,瑣碎的事物一應俱全。
想來這里面多半東西是眼前的女人操持的,帶著女人特有的細心體貼,當然這份細心體貼不是沒有緣由的 將軍元知的侍妾,本不用對將軍的屬下如此體貼。
原因只有一個,她還是認定了常恩便是李春夢。
“李春夢,你就住在這么個破宅子里?”
小珠,不,班花在門房里踱了幾步,打量著這殘破的荒宅說道。
幻術對她也沒用?
常恩皺了皺眉頭。
這間荒宅在遷生到來前已經被紅蓮施了幻術,在普通人看來,這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宅院。
于是沉默的關上門,趴在門后透過細小的門縫看著小哨們乖覺的退出筷子巷,而后轉身,用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看著眼前的小珠,沉默著。
現在再次沒有人了。
小珠的表情再次親切起來。
“昨天來這宅子的時候我看這里實在太破了,索性給你多備了點東西。”
“哦,李春夢,你對這宅子用了那東西吧,你又在想那東西為什么對我沒起作用吧?”
小珠是如此聰明,看到常恩的臉色,便一語道破了常恩心中的疑問,她似乎一直很喜歡將幻術叫做“那東西。”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元旦晚會那個晚上看過你甩過手帕,我似乎就對那東西免疫了。”
小珠笑吟吟的說著。
于是常恩繼續警惕的沉默著。
又是一個糟糕的信息。
眼前的女人可以免疫他的精神攻擊,他必須謹慎。
于是冰冷的警惕與懷疑似乎似乎讓班花不悅起來,有些惱怒的聲音傳入常恩的耳中。
“李春夢,你還是不想承認嗎?”
“剛才在司理處的時候,你也聽到那個聲音了,對不對?”
“那個機器般的聲音。”
“穿越者132人,死亡1人,剩余131人。”
眼前的女人說出了常恩腦海中曾經出現過的那個聲音,她確實也接收到了這個信息。
“李春夢,現在我們需要合作。”
女人提高了一絲聲音,如此說道。
“說出一個你我都知道的秘密。”
常恩繼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女人。
“李春夢,你還是這么多疑。”
小珠嘆了一口。
“說出一個你我都知道的秘密。”
繼續沒有放松警惕,常恩重復著方才的話。
因為這條信息,他必須如此警惕。
那句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話里隱藏著一條,它清晰的說明了這個世界穿越者的人數,132人。
可是他無法獲悉這132人究竟是誰。
更糟糕的是眼前的女人對他的精神攻擊免疫,他無法窺探她的記憶。
有很多人知道元旦晚會后那間小巷中發生的事情,他需要最后一次確認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
于是自稱是班花何小婷的女人沉默著下來,抿著嘴唇低下頭,有些羞澀的搓著衣服。
一分鐘的沉默,而后抬起頭。
“李春夢,元旦晚會之后,那天晚上那條胡同里,我吻過你,沒人看見。”
女人勇敢的看向常恩,如此說道。
常恩的身軀微微一顫,記憶之門再次打開。
狹小的巷子里,血人一樣的李春夢搖搖晃晃的站著,看著混混們呆滯的邁著統一的步伐走出小巷,消失不見。
于是松開手,沾染了血的手帕輕飄飄從手中掉落。
然后李春夢掙扎了晃了兩晃,終于失去最后的力氣,倒在地上。
班花哭著抱起李春夢,自己的手緊緊攥著李春夢的手,血從一只手上沾染到另一只手上。
李春夢試圖向班花笑一笑,可所剩無幾的力氣只是讓他皺了皺眉頭。
而后班花的哭聲逐漸消失,胡同里靜悄悄的。
班花俯下身。
自己的唇親吻在李春夢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