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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菜籃子工程啟動

  生產隊的大院子里,現在徹底變成了屠宰場。

  吃大鍋飯時候的傳家寶,那口一百印的大鍋,重新又派上了用場。

  這口鍋直徑一百三十厘米,小孩子進去都能練狗刨了。

  一般個人家做飯的大鐵鍋,也就六印或者八印,跟這個一比,那就是孫子輩兒的了。

  鍋里燒著熱氣騰騰的開水,是專門用來褪豬毛的。

  鍋邊是一溜的案板,上邊躺著一頭頭宰殺完的大肥豬,十幾條漢子,都拿著鐵刮板子,哧啦哧啦在那刮皮呢。

  刮干凈的豬,白白胖胖的,由張大帥領著另外一伙人,負責去頭蹄,開膛,最后將豬肉分成兩大扇,推到大隊的倉房里面,進行冷凍。

  這個就是俗稱的豬肉半子了,到時候就可以直接裝車拉走。

  剩下還專門有人負責倒腸子的,腸子就沒時間清洗了,誰買回去自個收拾吧。

  把一掛大腸和心肝肺整理成一串,也單獨凍上,一頭豬,就算收拾利索。

  劉青山瞧瞧,這一上午的時間,已經宰殺了三四十頭。

  一開始,大伙還從自己家里,端著大盆子來接豬血。

  就算不灌血腸,還可以蒸血豆腐呢,起碼也是葷腥啊。

  可是到了后來,豬血實在太多了,這玩意也就是嘗個鮮,誰能頓頓喝豬血啊。

  最后,豬血都積攢到一個大槽子里,凍成一個大坨子。

  張隊長扯著嗓子開始喊:“一戶領兩片板油,一副頭蹄下水,都趕緊來人領回去,都沒地方放啦!”

  還有這好事,村民哪里還會客氣,家里老老小小的,全都上陣,二牤子都拎著一根豬尾巴,樂呵呵地跟在自家大人后邊。

  前面他爹還說呢:“小孩不能吃尾巴,吃完了怕后!”

  怕后的意思,就是走夜路的時候,總會疑神疑鬼的,懷疑后邊有人跟著。

  二牤子一聽,直接胳膊一甩,把豬尾巴扔進陽溝里。

  這種行為可不能慣著,自然免不了挨上兩炮腳。

  一時間,孩子哭,狗子叫,好不熱鬧。

  這一殺豬,全屯大大小小的狗全都跑來了,再不濟,也能舔舔地上的豬血解解饞啊。

  劉青山也把自家和爺爺家那份都領了,結果張隊長又給他拿了一份,說是啞巴爺爺的。

  東西可不少,挺大一堆,找了個爬犁才拽回去,順便還舀了半盆子帶著冰碴的豬血。

  趁著豬腸子沒凍,正好洗出來一副,這玩意得先用鹽搓兩遍。

  母親還從酸菜缸里舀了幾瓢酸菜水,用酸菜水再清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投洗干凈,這才開始灌血腸。

  灌血腸最重要的是掌握水和血的比例,劉青山還切了些網油兒,剁碎了摻到豬血里。

  網油就是腸子外面裹著的油脂,絲絲落落的,和雞冠子油一起,通常被稱為水油,以此跟成片的板油區分開。

  大姐和二姐,則直接在當院的大鍋熬豬油。

  鍋里先少倒點水,然后把板油清洗干凈,切成一條條的大塊兒,扔到鍋里慢慢熬。

  當然,也可以少放一些鹽,熬出來的油滋啦更好吃。

  而且鹽也有防腐作用,免得到了夏天熱的時候,葷油壇子里面的大油變質,俗稱哈喇味兒。

  這時候的葷油壇子,可是家家戶戶的寶貝,一年到頭,就指望著這點油星兒呢。

  另外還有一項功用,要是家里的孩子,老大不小的了,還找不到對象。

  當父母的,就會在大年三十這一天晚上,支使這孩子去搬葷油壇子,意思是“動婚啦”。

  熬了一個多小時,鍋里的水分漸漸被熬干之后,油渣也變成金黃色,就可以用勺子把葷油舀出來。

  這時候可千萬不能直接舀進壇子里,溫度太高,壇子會滲油的。

  要先舀到搪瓷盆子里,晾一下,在凝固之前,倒進壇子里就行。

  劉銀鳳又切了兩棵酸菜,借著油鍋,炒了個酸菜粉。

  屋里那邊,劉青山也把血腸煮好了,晚飯就正式開始。

  血腸鮮嫩,王教授夾了一片,顫巍巍的,蘸點蒜泥,吃得他一個勁點頭:“哈哈,味道正,在城里可吃不到這個味兒。”

  桌上還有一盤子油滋啦,這個最解饞了,不過最好不要多吃,肚子里沒油水的人,冷不丁吃多了,瞧著遭罪吧。

  除了這些菜之外,還有一個黑木耳炒白菜片,也很受王教授老兩口的歡迎。

  尤其是黑木耳,吃起來嘎吱嘎吱的。

  “城里偶爾也有黑木耳賣,不過價錢死貴死貴的,一斤要七、八塊呢。。”

  王奶奶嘴里念叨著,這個價格,在當時確實是高價,一個月才賺多少錢啊?

  “這么貴?”

  劉青山有點納悶,他們縣里的土產公司收購干木耳,也就兩三塊錢一斤。

  一般說來,十斤鮮木耳,能出一斤干木耳就不錯了,要是晾曬不好,還會腐爛變質。

  所以山里雖然不少野生的木耳,但是大伙采摘的熱情卻并不高。

  劉青山前幾次進城,也都帶點山貨,想要尋找銷售渠道,不過在這個國營為主的時代,渠道哪有那么好建立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黑木耳種植,是一個很有前景的產業,這個是經過證明的。

  所以在吃過飯之后,劉青山就把王爺爺給拉進大棚里面。

  “小山子,咱們夾皮溝的大棚,真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啊。”

  王教授看著大棚內郁郁蔥蔥的景象,也頗為欣慰。

  當暑假的時候,劉士奎領著劉青山去他家,劉青山說是夾皮溝要搞塑料大棚的時候,他可想不到能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等到今年入冬,我準備領著學生來夾皮溝實地考察學習,紙上得來終覺淺嘛。”

  王教授腦子里,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那好啊,王爺爺您啥時候來,俺們都歡迎。”

  劉青山當然希望能獲得更多的技術支持,而王教授所在的農學院,就是最恰當的。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王爺爺,咱們現在的大棚,還很不完善,太過簡陋。”

  “比如這框架,可以采用金屬的,還有這塑料,還是俺們自己拼接的,費時費力不說,冬天刮大風,還抽開過呢。”

  “要是由農學院出面,聯系相關的工廠,專門生產大棚材料,應該也是很有前途的,我們縣,來年就要全力發展塑料大棚產業。”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等我回去之后,向學校反映一下情況。”

  王教授點頭表示同意,他也知道,以目前縣級工廠的能力,還無法生產塑料大棚需要的薄膜。

  這件事,劉青山也想過自己跑跑工廠,可是想想現在工廠里的僵化以及高高在上的觀念,他肯定會四處碰壁,所以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王教授就不同了,如果農學院出面,那工廠也不敢擺架子的。

  “王爺爺,塑料大棚的發展前景很廣闊,俺給你看看好玩的。”

  劉青山領著王教授,來到一叢黃瓜架跟前,伸手去扒拉纏繞著的黃瓜秧子。

  王教授連連擺手:“剛吃得飽飽的,可吃不下黃瓜了。”

  “不是黃瓜,您看!”

  劉青山指著露出來的一根立柱,是支撐大棚用的。

  “這是長木耳啦?”

  王教授瞧著木頭柱子表面黑糊糊的一朵朵木耳,也不由得來了興趣:這大冬天的都能長木耳,感覺真的挺神奇。

  “王爺爺,塑料大棚,不僅可以用來培育蔬菜瓜果,用來培養食用菌,前景也非常光明。”

  王教授摘下一片木耳,感覺肉質肥厚,于是很滿意地點點頭:“菌類都不喜光,這個遮擋的塑料,最好也是不那么透明的。”

  到底是行家,專業性毋庸置疑,一下就說到點兒上。

  劉青山知道,后來培養食用菌的大棚,多是采用黑顏色的薄膜。

  于是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然后跟著王教授,一起回屋,洗手之后,坐下詳談。

  劉青山說道:“王爺爺,您也知道,叫俺們上山采蘑菇木耳啥的還成,叫俺們種植,那就是倆眼一抹黑了,所以在技術方面,希望獲得您和農學院的支持。”

  “這件事是一舉多得,農學院的學生,相當于有了一個實習基地,咱們夾皮溝,能因此發家致富,廣大群眾的菜籃子,也會更加豐富。”

  雖然菜籃子工程,還要過上三四年才會提出來,但是目前蔬菜品種單一,數量緊缺的問題,王教授還是很清楚的。

  他沉思一陣,覺得劉青山的提議很不錯,思路清楚,操作性強,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雖然他們農學院沒培養過黑木耳和一些菌類的菌種,但是開展這樣一個新課題,好像也不錯。

  “小山子,你能有這些想法,王爺爺真的很高興。”

  王教授先是勉勵了劉青山幾句,然后繼續說道:“不過這件事,可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不如你利用這些天的時間,寫一份材料,我帶回去交給學校領導層。”

  劉青山當然滿口答應:“行,王爺爺,那我就寫一份可行性報告吧。”

  劉青山知道,人工培育黑木耳的菌種,也就是最近一兩年,就會研究成功。

  他有一些基礎,再加上農學院的技術支持,肯定能率先搞出來。

  到時候,一步領先,步步領先。

  畢竟,只種植蔬菜,門檻太低,等到大規模鋪開之后,利潤空間就小了。

  同樣的道理,養殖業也是如此,養雞養豬,技術含量不高,慢慢過渡到特種養殖,這才是出路。

  現在就連大姐劉金鳳,在劉青山的熏陶下,也開始重視那些野雞,不再像原來那么嫌棄。

  還包括今天買回來的沙半斤,也被她美滋滋地先裝進籠子里,等養熟了,再撒出來。

  跟王教授約定好之后,劉青山又嘿嘿兩聲:“王爺爺,要是只有報告的話,俺怕學校領導印象不深刻。”

  看到劉青山嘴角那一絲壞笑,王教授就猜到些什么,用手點指道:“你小子,又憋著什么壞主意?”

  劉青山眨眨眼:“不如等過幾天,汽車廠來拉蔬菜的時候,給農學院的領導們也送些鮮菜,都嘗嘗鮮,印象肯定會十分深刻。”

  “好你個小山子,一點也不老實,不過我看行,吃了咱們的,要是不辦事,就叫他們都吐出來!”

  屋子里,響起了一老一少愉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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