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狄說完這話就不免有些后悔。
只因他說話的同時心里也在嘀咕:李局長好端端的問起這盆鐵樹是什么意思?該不是有人為了盜取鐵樹殺死了服務員?
那不過就是一盆鐵樹而已,有什么奇特之處?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這棵樹經過自己一番撫摸開了花——想到這里的時候,他立馬就后悔了。
即使殺人犯不是因為盜竊鐵樹才殺死的服務員,可是一旦警方查到了鐵樹異常開花這個情況,不是把自己給裝進去了嗎?自己又該怎么解釋呢?
雖然他也不清楚經過自己催生的植物有什么價值,但是自己這項特異功能總是別人沒有的,人無我有,本身就是招災引禍的因由。
他這么一后悔,就本能地加以掩飾:“局長阿姨,你問這個干什么?這跟案情有關么?”
然而他不掩飾還好,這么一掩飾,李穎立即就感覺到了不對。
李穎從警已近二十年,期間破獲的大案要案,其卷宗雖不至于車載斗量、也能裝滿幾個文件柜。
她與罪犯打交道的經驗何其豐富?尤其在審訊方面有著相當敏銳的直覺,不要說楚狄這樣的半大孩子,就是那些反偵察能力超強的慣犯,遇見她也很難不被識破,不出半天就被打回原形。
就因為這個,武綜局同事還給她起了一個綽號,叫做人工測謊儀。號稱比最先進的智能測謊儀還要精準!
就好比現在,倒不是楚狄這幾句話本身有什么問題,但是李穎就能從楚狄的語氣和神態里感覺到他的心里有鬼,說話不盡不實。
于是警告道:“楚狄啊,現在已經確認你不是殺人主犯了,如果你實話實說,態度較好,根據法律,是可以給予你從寬處理的,但是如果你執迷不悟,頑抗到底的話,到時候可是誰都救不了你。”
楚狄聽了這話就知道壞事了,卻仍不想交出實底,而是企圖岔開話題:“你看,你也確認我不是殺人犯了,那你還在我身上浪費什么時間?你去把真兇抓住,一審真兇,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穎這個氣啊,心說你這不是廢話么?如果現在抓到真兇了,我還跟你這個小屁孩聊什么天?
當即佯怒道:“抓真兇,你說的倒是輕巧,真兇早跑了,上哪去抓?”
楚狄笑道:“這就是你們警局的事情了,你問我我問誰去?不過呢,局長阿姨,我看在你和我媽關系好的份上,可以給你提供幾個思路。”
李穎聞言更氣,我辦案多年,不知道應該怎么抓逃么?還用你來提供思路?氣得都不想說話了。
楚狄看不清李穎的表情,只當對方等著自己說下文,就說道:“首先,我覺得你應該根據長相來確定疑犯的身份和住址…”
李穎立即沒好氣地打斷:“沒有目擊證人!監控視頻上面疑犯帶著口罩!”
自從多年以前地球上廣泛傳播的那場疫情過后,地球人就養成了戴口罩的好習慣,卻沒想到會給各類作奸犯科之人提供了掩護。
若是擱在從前,戴口罩的不是身體有病就是腦子有病,不然就是那種藏頭露尾的小偷盜匪,可是疫情過后就不一樣了,不論何時何地,人人都戴口罩,沒病的好人也帶口罩,沒辦法,惜命啊。
楚狄哪管這些,他只求不被李穎懷疑,第一個思路被否定,仍不肯罷休,老神在在地說道:“這第二個思路嘛,可以從死者的傷勢入手,你不是說死者是被重手法震碎了內臟致死的么?這就好辦了,可以根據死者的傷勢判斷出兇手殺人時使用的招式,進而圈定兇手的武功派別…”
李穎聽到這里眼睛就是一亮,但緊接著就打斷了楚狄:“別扯了行不?根據傷勢最多只能看出來兇手的兇器種類和出手的高度、角度,怎么可能連招式都推理出來?同一角度的招式多了去了,除非有人能夠知道天下間所有武功的招式!那可能么?”
楚狄伸了個懶腰道;“還好還好,小弟不才,哦不,小侄不才,天下武功多少都知道一點皮毛。”
李穎看了楚狄這做派就忍不住生氣,柳眉一豎剛要發飆,卻忽然想到,對呀,這小子會使獨孤九劍,鬧不好還真就知道各門各派的招式!
不過即使他知道各門各派的招式,又如何能夠根據死者的傷勢逆推出來?于是帶著濃濃的懷疑問道:“就算你知道所有武功招式,我也不信你能逆推成功,我從來都沒聽說過古往今來誰有這個本事。”
“那是你頭發長…”楚狄很想說一句頭發長見識短,但是想到對方跟母親的關系,硬生生忍住了,“哦不,你沒聽說過不等于沒有啊。”
李穎道:“哪有?你說說。”
楚狄道:“通過被害人傷勢逆推兇手招式,本來就是古法。明朝中期嵩山派大嵩陽手費彬被殺,事后左冷禪等人就通過他身上的劍傷推出了殺人者用的是衡山劍法,并確定了重點懷疑對象是莫大先生,這你都不知道么?”
李穎身為四星武者,當然也聽說過笑傲江湖的故事,卻遠遠不會像楚狄了解的這么細致,此時聽楚狄一說,便依稀想起好像是有這么回事,瞬間打定了主意。
起身說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走吧,現在我就帶你去現場,你給我把兇手的武功招式推理出來!”
楚狄懶洋洋站起身來,嘴上卻不饒人:“你說讓我干啥我就一定得干啥啊?”
李穎冷冷道:“這么說你是不想洗清自己了?”
楚狄就很無奈,“好吧好吧,我可以去,不過可得快點,你只剩下十三分鐘了。”
李穎繞過桌子,來到楚狄面前,從腰間掏出一副電擊手銬,把自己的左腕和楚狄的右腕銬在了一起,說道:“理解一下,我不是怕你跑,是怕別人說我徇私。”
之前一直有卜作堂在旁邊,所以李穎沒有對楚狄采取任何措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必須防備將來有人得悉自己和楚玲的關系后、拿這事來做文章。
下樓的時候,在電梯轎廂里,李穎忍不住好奇,問道:“你說我還有十三分鐘,我很想知道,十三分鐘以后你會怎樣?”
楚狄神秘一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我要糾正你一下,你已經沒有十三分鐘了,你只剩下十一分半!”
下一秒,李穎竟然被楚狄這種不羈的放縱所打動,觸發了心底那一處柔軟,莫名地感覺臉上有些發燙,不知該怎么應對了。
或許在別人的眼里,楚狄只是一個其貌不揚、甚至被大眼鏡裝扮的有些丑陋的大男孩,但是在李穎的眼中,這男孩卻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這魅力在她將近四十年的人生中,曾經就只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過,可那個男人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但是現在,她發現楚狄竟然也擁有那個男人的某些特征,具體是哪一種特征卻又說不出來,無可言狀,無法言傳。
當然,楚狄的相貌遠遠不及那個男人俊美,年齡也跟那個男人相差太多,而且已經可以明確楚狄是楚玲的兒子,和埋藏在自己心底深處的那個男人可謂風馬牛不相及,這些都是事實。
可是為什么會產生相同的感覺呢?李穎也無法解釋這種感覺。
就仿佛這人世間,在特殊的人與人、或者人與物之間,總是存在一些無法描述的關系,就好像冥冥中注定某個人與另一個人格外來電;就好像有些人天生對某種氣味、氣息特別鐘情、又好像有些人天生不愛吃香菜一樣…
她有些尷尬地、用余光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手下。
電梯轎廂是寬敞的,森帝這樣的綜合***大廈,縱使電梯多達60部,其轎廂空間也會比高層住宅那狹**仄的電梯大的多。
十二名警員手持能量微沖圍在轎廂的四壁,把銬在一起的局長和楚狄圍在中間,他們表情嚴肅,心中卻也不免在嘀咕,李局這是怎么了?
在警員們看來,這個敢于挑戰龍氏制藥的小家伙分明就是在調戲李局長,但是李局長的反應卻令人無法理解,放眼歷東全市,誰敢跟李局長這樣嬉皮笑臉的說話?
尤其是其中幾個資歷較老的警員,他們幾乎是跟李局同期進入警界,一起同事至今的,他們親眼看著這個昔日身材豐滿、臉上有些嬰兒肥的警花,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消瘦,變成了今天這個全球有名的女神局長,卻從未見過女神局長對誰這么寬容過。
剛剛他們并沒有聽見李局長在球場中間跟楚狄說了些什么,卻能看見楚狄的漫不經心和蠻不在乎,他們很替局長不忿,但既然局長本人都不計較,作為手下人還能說什么呢?總不能像特戰隊的卜隊一樣往馬蹄子上拍吧?
正想到這里,就聽見楚狄說話了:“局長阿姨,那個卜作堂跟你是什么關系?我聽他叫你穎兒,他是你老公么?”
李穎聞言臉上頓時飛起一片嫣紅,想都沒想,劈手就抽了楚狄腦袋一下,“你個熊孩子亂說什么?我什么時候結過婚了?你問他干什么?跟案情有關么?”
楚狄沒有做出任何規避動作,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記削,笑道:“不是你老公就好,這樣他再惹我的時候我就弄死他。”
“你敢!”李穎再次抬手作勢欲打,卻沒有再次打下去,喝道:“他跟我沾點親戚,可是就算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也不能胡亂殺人啊,殺人者償命!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