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么大的動靜,幾百里大地都打殘了,可大離京城外的衛星城市都沒幾個人有感覺,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僅有為數不多的人感覺心頭壓抑,但卻并不知道具體。
云景以幻境遮蔽戰場,黃昌陽則負責屏蔽人們感官,就連戰斗造成的動靜都消除了,是以平民大眾根本就不知道一場危機數千萬人性命的危機消弭于無形。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無知真的是一種幸福,就之前那樣的危機,平民大眾而言,知道了也僅僅只是絕望,什么都做不了,逃命都是做夢才能實現的事情。
將后續收尾后,云景和黃昌陽回到了大離京城。
只見黃昌陽沖著遠方伸手一招,旋即一面古樸的銅鏡飛來落入他手中,巴掌大小,原本飛來的時候還在綻放肉眼幾乎不可見的光輝照耀整個大離京城區域,但在落入他手中后卻是變得平平無奇,被黃昌陽收入了袖子里。
云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之前就是黃昌陽用這面鏡子抹平了戰斗余波,還扭曲了大離京城人們的思維感官。
“小景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夫可不是那些妙齡少女喜歡隨身帶著一面鏡子描眉化妝,鏡子可以正衣冠,明儀容,此來禮器之一,老夫有一面很合理吧?這面銅鏡伴隨老夫多年,有些非凡之處也是正常的”,面對云景的眼神黃昌陽如是道。
云景說:“很合理,沒毛病”
實際上這個時代男人化妝現象很普遍的,要不然哪兒來的美男子說法?不過這話云景可不敢說,怕被老人家掄起拐杖敲,那多不劃算?
片刻后云景和黃昌陽再度來到了鄧家準備的客院,是真正的院落,而非云景以幻境模擬出來的。
此時大離天子夏紫陽,李秋以及鄧家家主都在這里,之前云景便將他們的身影投影到幻境中呈現出和古嘯滄他們實時交流的畫面。
見兩人歸來,幾人紛紛起身,欲言又止,想問什么但不知道如何開口,有些忐忑。
之前那還是人形狀態的蜘蛛怪物發現不對勁之后,‘實時交流’畫面就中斷了,夏紫陽李秋他們都知道后面情況肯定很嚴重,但卻不知道后續具體。
總歸來說,云景他們平安歸來就已經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讓他們心下稍安。
“陛下,青山,小鄧,不必緊張,都坐,問題已經解決了”,黃昌陽點點頭語氣輕松道。
幾人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旋即相繼落座,夏紫陽道:“黃老,之后發生什么事情了?”
這也是李秋和鄧家家主想知道的,做傾聽狀。
后續的事情本就應該讓他們知道,黃昌陽道:“陛下,南下的古嘯滄他們已經除掉了”
黃昌陽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所以的一切概況,沒必要說太多,具體細節給夏紫陽等人說了也沒意義,他們只需知道結果就好,具體過程自己腦補就是。
云景倒是將細節暗中反饋給了師父李秋,拋開其他不談,在這里他是最小的晚輩,長輩當面還是不要太高調了,雖然沒什么,但總歸不好。
夏紫陽他們聞言腦袋里面閃過很多念頭,黃昌陽一句話卻包含了太多,其間的兇險,事關整個國家數十億人的命運,方方面面牽扯太大,常人難以想象。
好在都過去了,大離這邊安然無恙,反倒是氣勢洶洶跑來的古嘯滄等人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大地上。
夏紫陽再度起身,朝著云景和黃昌陽拱手動容道:“黃老,云卿,幸苦你們了,你們的付出,你們對大離的恩德,家國不會忘記”
“陛下言重,我們分內之事罷了”,黃昌陽平靜道。
云景說:“能盡綿薄之力,乃晚輩榮幸”
說得輕巧,一個分內之事,一個綿薄之力,須知這可是關乎數十億人命運啊,夏紫陽他們心頭豈能沒點數?
鄧家家主心頭有些不是滋味,雖然有些話沒有說得那么明白,可這份榮耀,曾經他們鄧家也是有資格分享的,可惜老祖鄧長春已經作古。
很多神話境根本就不在意的事情,卻是無數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就比如保家衛國的榮耀,比如萬民感念,在神話境看來可有可無,然而常人得之,便能名滿天下,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夏紫陽沉吟道:“事關重大,后續還得著急群臣商量一番后續…”,說到這里,他看向云景和黃昌陽道:“布置黃老和云卿有何建議?”
古嘯滄他們已經死了,但事情卻并沒有就此結束,往小了說他們的死會牽扯很多人,往大了說可是關乎周邊幾個國家的格局問題,此后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這個時候,云景和黃昌陽的態度尤其重要,關乎著接下來局勢問題,有些東西他們若是反對壓根就進行不下去,誰也不敢冒著得罪神話境的壓力,而得到他們的支持,很多事情做起來就簡單了。
黃昌陽平靜道:“老夫只是閑云野鶴罷了,朝堂之事老夫早已不再過問,陛下自行決斷就是”
他的態度很明顯,不管接下來國家有什么動作,不支持不反對,倒不是他什么都不管,作為大離夫子,類似于之前這種危機家國的事情肯定是要站出來的,但沒必要說得那么明白了。
黃昌陽這樣的態度夏紫陽見怪不怪,畢竟從他踏足神話境之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小事兒不過問,大事兒從不含湖。
然后夏紫陽的視線看向了云景,畢竟云景和黃昌陽不一樣,他這么年輕就踏足神話境了,心態和老人家不同,很多想法也會不一樣,若提出點什么不能忽視。
本來云景和黃昌陽的態度是一樣的,‘小事情’不支持不反對,朝堂上商量著來,但此時李秋卻是暗中給他傳音。
‘小景,為師明白你的性子,但如今你以不同往常,適當的時候也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不是為了爭取什么,而是要讓人知道很多事情你雖然不管,但卻不能忽視你的存在,為師言盡于此,你自己還是要以自己的想法來’
聽到師父傳來的話,云景暗中回應明白,旋即在夏紫陽的注視下沉吟道:“陛下,而今大江金狼都已經沒了中流砥柱,若朝廷有開疆拓土之心晚輩也不反對,但到底旱情剛剛過去,民生需要修養,若有這方面的想法還需三思,晚輩就這么一說,陛下別當真,一切以朝堂商量結果為主,但不管怎么樣,古嘯滄他們氣勢洶洶而來,尤其還是鄧老作古當日,這便已經犯了忌諱,必要的震懾還是要有的,否則我大離何以立足,古嘯滄鐘溪山的尸身就在城外,找個時間給他們送去吧”
說完云景便不再多言,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若是朝廷因為大江金狼王朝沒了底蘊要開疆拓土,他不反對,但還往朝廷考慮下民生問題,畢竟戰事一起關乎萬民,若是朝廷非要起兵北伐,他這個層次是不會參與的,那就要看軍隊和將領們的手段了。
然后,不管朝廷接下來怎么決斷,古嘯滄他們犯忌諱的事情是一定不能就此過去,把他們的尸體送回去就是最有力的反擊!
正如李秋所說,云景如今該發聲的時候還是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的,不為爭取什么,但卻不能讓人忽視。
或許他這番話說了等于沒說,但在朝堂這個大染缸卻意義非凡,畢竟一個神話境的影響力太恐怖了。
夏紫陽聞言,心說對于云景踏足神話境之后朝堂的態度爭執不休,如今是時候給個說法了,拖下去只會讓云景心頭不悅,或許這種小事兒云景壓根不在意,但萬一呢?
而且此時黃昌陽已經暗中告訴他,之前能將古嘯滄他們永遠留下,幾乎全靠了云景,若不是他,別說留下古嘯滄等人,大離都將萬劫不復!
夏紫陽不是神話境這個層次,但也知道黃昌陽這番話的分量,就差直說云景一個人就能抵得上多個神話境了,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尤其他還這么年輕,才不滿二十歲啊額滴老天爺!
心念閃爍,夏紫陽道:“云卿所言朕會認知考慮的,定不會讓你們爭取的大好局面白白浪費”。
說到這里,夏紫陽話鋒一轉,在黃昌陽暗中示意后,看向云景說到:“云卿有鎮國之能,有護國之功,有傳國之才,朕懇請云卿入廟!”
說著,夏紫陽朝著云景躬身一禮,以無比恭敬的姿態邀請。
他這句話一出,除了黃昌陽之外,云景李秋乃至鄧家家主都驚了,云景還好,李秋和鄧家家主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夏紫陽在說什么?居然請云景入廟?
這是要許以夫子名號舉國共尊啊,唯有夫子才能入廟,廟叫文廟,是整個大離最為神圣的地方之一,任何人經過都不敢有任何失禮之處,每年國家都會組織幾次前去參拜的地方!
云景如今踏足神話境,展現出來的手段太過驚人,幾個神話境都奈何不得他甚至身死道消,他的手段是夠了,但太過年輕卻是事實,以十九歲的年齡成為夫子舉國共尊,這如何能服眾?
尤其夏紫陽都沒有經過朝堂商量直接邀請,簡直不顧滿朝文武的態度了,嚴重點可以被稱之為昏君啊,簡直亂來。
可事實是這有黃昌陽支持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老實說,云景都沒想道夏紫陽居然會這么果斷,而且說就說了,可后面鬼知道他要如何才能說服滿朝文武同意這個決定。
夫子入文廟,天下共尊,那不只是在一個地方供著,全天下每個學院學堂都將受到影響,每一次新生入學以及科舉考試都是要參拜夫子的,哪怕那些刀頭舔血的江湖莽夫在看到任何一個夫子名字的時候都得畢恭畢敬!
文廟是供奉活著夫子的地方,學宮是供奉死去夫子的地方,皇宮是天子居所,這三個地方可謂整個大離神圣的地方了。
死后的鄧長春將入學宮受后人朝拜,而黃昌陽他們這種活著的夫子則在文廟受天下人供奉,而今夏紫陽居然提出請云景入廟。
不消說,不管結果如何,消息若是傳出必定天下嘩然,乃至周邊各國都得引發大地震!
鄧家家主趕緊低頭,心頭倒吸冷氣不敢吱聲,心頭在想著接下來的影響。
李秋此時卻是趕緊給云景傳音說:“小景,你可相信為師?”
“師父有話直說”,云景迅速回應道。
李秋說:“小景,為師建議你拒絕,非是你能耐功業不夠,僅年紀一點,為師就建議你拒絕,十九歲入文廟,恒古未有,天下人怎么看?已經故去的無數先賢如何自處?小景三思,為師只是建議,最終結果還是要看你的想法”
這點云景自然是明白的,他不知道夏紫陽是處于什么心態才下得這個決定,但他是萬萬不能答應的,太年輕了啊,不合適的,以這樣的年紀入廟,到時候無數垂垂老矣的前輩見面都得大禮參拜,他該如何自處?
于是云景搖搖頭道:“晚輩多謝陛下厚愛,還請陛下收回成命,晚輩愧不敢當”
“云卿且聽朕一言,此番決定非是腦子一熱,實乃經過深思熟慮,鄧老故去舉國同悲,需云卿以振民心安天下,再則,如云卿所言,詛咒即將迎來第二階段,云卿入廟,是要給大離萬民一份信心啊”,夏紫陽認知道。
云景依舊搖頭道:“還請陛下收回成命,鄧老故去,若晚輩便入廟,便是重大失禮,再則,晚輩縱使在夜,家國萬民生死存亡又豈能袖手旁觀?”
見他態度堅決,夏紫陽也是無奈,看向邊上的黃昌陽。
黃昌陽道:“小景切莫妄自菲薄,你這些年的所為,一樁樁一件件早已功過前人,正如陛下所說,有鎮國之能護國之功,入廟乃實至名歸,年齡不是問題,天下人又不是瞎子,自然會看得明白,所以老夫覺得你應該認真考慮一下陛下的邀請”
“總規于禮不合,還是算了吧”,云景搖搖頭道。
夏紫陽道:“云卿且聽我一言,入廟非是短時間的問題,何不先應下,事先準備著,待時機成熟便一舉昭告天下?”
云景有點哭笑不得,看來這夏紫陽是鐵了心了,生怕自己跑了似的,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云景站在他的角度,恐怕也要想方設法把自己拉攏在大離這邊。
心下沉吟,云景說:“此事過些年再說吧,晚輩實在不敢當”,見他欲言又止,云景繼續道:“陛下心意晚輩明白,晚輩一再拒絕陛下恐怕會誤會,不若這樣,晚輩將一件隨身物品放在文廟,算是何陛下約定下來,將來一切成熟再行入廟如何?”
這也是個折中的辦法了,大家都有個臺階下。
夏紫陽的態度人之常情罷了,作為一國之君肯定是要為這個國家著想的,換做任何人都會這樣做。
聽他這么一說,黃昌陽沖著夏紫陽微微點頭。
于是他看向云景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不知云卿以何代身入廟?朕也好安排人恭迎”
具體什么東西自然是要認真琢磨一下的,須知供奉在文廟意義非凡,還得能代表云景的東西才行。
這種東西最好是云景從小帶到大的,然而云景小時候家窮,也沒個長命鎖之類的東西,其次云景的學籍就差不多,上面記載了云景的檔桉,又相當于身份證。
想了想,云景道:“便以學籍入廟吧”
本來他是想將天子劍拿去文廟供奉的,天下共尊,與大離國運相連,民心所向,將能讓天子劍快速成長,但劍乃兇器,入文廟就不合適了,而且不管云景拿什么東西去文廟,都相當于享受了夫子待遇,而天子劍和他一榮俱榮,也能得到相同的成長,所以就沒必要把天子劍拿去,而且云景還得帶著天子劍抵消詛咒呢,可不能輕易離身。
“如此也好,朕會著人前去請云卿學籍入廟”,夏紫陽面帶笑意說到,可謂皆大歡喜了。
點點頭,然后云景道:“晚輩會認真交接的,然后,還請陛下給晚輩準備一份一模一樣的學籍,晚輩今年還準備參加秋試科舉,可不能耽擱了”
聽他這么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下意識看向云景一副見鬼的表情。
不是,你都踏足神話境了,一旦學籍入廟相當于夫子身份,合著你居然還要參加一個可有可無的科舉?
云景一點都不尷尬,理直氣壯道:“晚輩自幼家貧,能得恩師厚愛讀書便是得天之幸,家里一直都希望晚輩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而今已是舉人,就差最后進士功名了,怎能半途而廢?”
啊這…
好有道理,在場的人無法反駁。
李秋更是哭笑不得,他是看著云景長大的,而今居然不忘初衷。
夏紫陽心態無語,點頭道:“云卿放心,一模一樣的備用學籍自當準備妥當,決計不會耽誤你的正事兒,交接之時自會給予云卿”
他其實想說的是,你若下要功名的話,要啥你給朕說一聲,狀元榜眼探花都給你完全沒有問題,甚至立馬準備一場科舉陪你玩都行…
算了,云景想玩就玩兒吧,開心就好。
不過這一屆進士試有得頭疼了,云景的參與,上下都得仔細揣摩啊,這叫什么事兒?
關于云景入廟的事情暫時雙方都有了滿意的結果,于是夏紫陽又道:“關于云卿接下來的各種待遇,朕事后會讓人呈與你過目,若有不合適的地方盡管提出”
這些細節也就沒必要拿到這里來說了,頓了一下夏紫陽又道:“古嘯滄他們咎由自取,事后牽扯太大,朕得立即著急群臣商議后續事宜,事不宜遲,就先離去了”
“也好,陛下且去便是”
云景他們當然理解當下局勢,因為古嘯滄他們的死,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夏紫陽估計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夏紫陽點點頭,正準備離去的他卻是停下腳步,看向李秋笑道:“李愛卿,有空多到宮中走動走動,皇姐那邊最近來了一些新茶,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有空去品嘗一下”
李秋聞言一愣,心說陛下說這些什么意?
然而夏紫陽說完后就點點頭邁步離去了,隨著隨行太監一聲起駕便匆匆往皇宮趕去。
黃昌陽目光一閃,沒說什么。
鄧家家族一直低頭,當自己是背景板,心頭卻是五味雜陳。
陛下那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啊,當初李秋和長公主的事情很多‘老一輩’都是知道的,只是事關皇室沒敢大張旗鼓的說。
現在嘛,因為云景,李秋和夏紫月之間壓根不存在任何阻礙了,哪怕夏紫月下嫁李秋,當側室都沒人敢說什么!
估摸著夏紫陽巴不得他倆盡快成就好事兒呢…
所以說命運這種東西誰又說得清楚?
李秋在夏紫陽轉身離去的第一時間就大概明白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這事兒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他的心結早就解開了,壓根就沒再想這些事情,如今居然舊事重提,而且陛下的意思是個人都明白啊。
云景低頭,一副我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就差用點神話境的手段讓自己不存在了。
師父的事情他這個當晚輩的沒有任何發言資格。
其實關于這種事情,當徒弟的也只能這樣,師父就不說了,師娘對自己視若己出,當年在鎮上讀書很多時間都去師娘家蹭飯,關于師父和長公主的事情,師娘怎么辦怎么想?
而長公主那邊,至今還單身,不用想都知道一直在等著李秋,說句不恰當的,因為云景如今的成就,夏紫月可謂好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雖然那是她自己要一直等著,可人心都是肉長的,石頭再硬也得捂熱吧?
成年人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決斷,當晚輩的當外人的就別發表任何意見了。
世間安得兩全法,姑且由他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