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走了,茶也涼了,云景道:“我們也走吧”
王柏林沒動,反倒是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就跟骨頭被抽走似得,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雙目無神。
“你干啥,好好的嘆什么氣?”云景愕然問。
王柏林還是沒動,有氣無力道:“哎,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云景再問,心說這家伙不會是得病了吧。
歪著腦袋,王柏林說:“我可惜的是,星語姐姐比我們大,而且還是林夜星的姐姐,家境比我家好太多了,長得還那么漂亮,我是沒機會了,心好痛啊…”
“你糾結的是這個?”云景無語道。
扭了扭腦袋,王柏林說:“要不然你以為呢”
“你能認清現實,這是好事兒,別想那些沒用的,不過話說回來,剛才你居然沒口花花,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差點就信了,這可不像平時的你”,云景搖搖頭道。
哼哼了一聲,王柏林說:“我本來就是正人君子好吧,平時那都是我的偽裝,再說,星語姐姐可是拿著劍的,那么長,我敢亂說話嗎?”
你是慫吧…
輕輕踢了他一腳,云景道:“走了走了,你還想留下吃下午飯啊”
“我可是在心痛誒,阿景你都不安慰一下我的嗎?”王柏林一副交友不慎的樣子起身嘟囔道。
就這還用安慰?
懶得理他,云景扭頭就走。
一行人下樓,問店家花費幾何,卻得知錢已經付過了,林夜星他們走的時候付的。
錢都已經付過了,當然不用再付,但這個事情云景記在心頭,找個機會把這個人情還了。
離開茶樓的時候,小胖子周金泰莫名其妙的重重嘆息了一聲。
一個個都是咋啦?
云景無語的問他:“胖子,你又嘆什么氣兒?也和林子一樣,因為林星語心痛得無法呼吸?”
“我的確心痛,但不是因為星語姐”,周金泰搖搖頭道,一臉虧了一個億的懊惱樣。
云景就奇了怪了,問:“那你說說看,你又是為什么心痛?”
“我后悔剛才為什么沒多吃點,我感覺自己肚子還裝得下,不用自己付錢啊,這種事情可不常遇到”,周金泰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咧嘴笑道。
還以為什么事兒呢,云景哭笑不得,果然不愧是吃貨,居然因為沒有吃夠白食而心痛…
雨已經停了,他們接下來繼續閑逛。
雖是縣城區域,但街道上也不是石板路,之前下了雨,來往人群踩踏下,路上泥濘不堪難以下腳。
如此一來,王柏林他們閑逛的興致并不高,但倒也沒有提出打道回府,畢竟回客棧更無聊。
難走就難走吧,弄臟了反正又不用自己洗,大不了花點錢就是,當下的社會環境,多的是那種幫人漿洗衣服的窮困人家。
走在泥濘的街道上,云景完全感受不到那種春雨過后游歷‘古鎮’的閑情逸致,但他也并不覺得無聊,一路所過,東看看西瞧瞧,是真正穿行在‘歷史畫卷’中,換成這種心態,倒是有一種難得的體驗。
走著走著,云景他們路過了一個街邊的書攤,擺攤的是一個四十許的男子,他一臉晦氣,嘴里小聲的罵罵咧咧,蓋因之前的一場春雨將他的一些書籍打濕了些許。
此間的書都很金貴,被雨打濕了,一個不好損失不可謂不慘重,嗯,那是真正的泡湯,泡成湯…
那書攤上的書實際上也不多,也就二三十本吧,雖然不多,但若換成錢的話,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都已經路過了那個書攤,云景想了想,又掉頭走了回來。
“阿景你干啥?”王柏林好奇問,這家伙忘性大,認清現實后,這會兒已經不‘心痛’了。
來到書攤前,云景回答說:“沒事,我就隨便看看”
“書有什么好看的,你還沒看夠啊,而且你師父那里那么多書,也沒見你整天拿著看”,王柏林撇撇嘴道。
他們是去過牛角鎮云景和李秋住的地方的,也了解過那里的一些情況,不過李秋到底是學堂的山長,他們在那里玩兒得不自在,不常去。
周金泰抿著一根糖人,是之前路上買的,反正他嘴里閑不下來,這會兒也跟著點頭道:“就是就是,書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而且雨水打濕后還臭,完全體會不到所謂的墨香嘛”
云景沒理他們,而是征求老板的同意后慢慢翻閱起書攤上的書籍來。
雖然這些書多多少少都被雨打濕了一點,但里面的內容倒是不受影響,書攤老板保護得還是挺不錯的。
“小公子盡管看,書都是完整的,到底被雨打濕了些,若是你看上哪本的話,我降價賣給你”,老板當即給云景推銷自己的書籍。
看人下菜嘛,老板精明,明顯看出云景有心想買。
云景是真的想買兩本書,不是文學方面的,而是書攤上的小人書,這書攤上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書籍。
他當然不會無聊到對這樣的小人書感興趣,想買也是有目的的。
那什么,之前在茶樓聽書,說書的先生說的那個獵戶家的小女孩,雖然云景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是自己素未謀面的小媳婦,但倒是給他提了個醒。
自己讓素未謀面的小媳婦‘玩物喪志’的計劃還得進行下去!
恰逢其會遇到了有小人書賣,干脆買兩本,想辦法送給她,讓他喜歡上小人書‘玩物喪志’,總好過見天琢磨練武。
女孩子家家的,練那么厲害干啥,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小人書啊,沒勁兒”,王柏林看到云景翻的書,頓時撇嘴。
然后,他眼珠子一轉,悄悄湊向老板擠眉弄眼道:“這位大叔,你這么有沒有那種書?就是那種,你懂的”
云景斜了他一眼,心說沒救了,抬走吧…
老板反倒是眉毛一挑,左右看了看,咳嗽一聲義正言辭道:“小公子你說哪里話,我這都是正經書,不信你看”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兩本‘正經書’遞給王柏林,還給他打眼色,意思是低調點。
那模樣,像極了云景前世那些大街上賣片的…
好吧,云景表示,這書攤老板或許識字,但絕對不是正經讀書人,正經讀書人誰會賣這玩意兒啊。
王柏林隨便翻了翻兩本‘正經書’,又遞了過去,撇撇嘴道:“書是正經書,但可惜,我都有,大叔你這兒還有其他的嗎?”
老板一副你小看我了不是的表情,從袖子里又掏出兩本,遞給王柏林道:“我這兒還有兩本正經書,這幾天才發行的,賣得可好了,很受追捧,很多讀書人都買回去珍藏苦讀攝取里面的學問呢,不信你看看”
喲呵,居然有新鮮貨,王柏林眉毛一挑,接過來翻看,眼睛亮了,當即合上書道:“這兩本,我要了,出個價”
冤大頭這不就來了嘛。
老板眼珠子一轉,直接獅子大開口,伸出三個手指頭說:“我看小公子也是有緣,這樣,便宜賣你了,三十兩,一般人我可不這樣賤賣”
翻看小人書的云景聞言,差點倒吸一口冷氣給溫室效應做貢獻。
這個世界的書貴是真的,但也沒這么離譜好吧,而且你那兩本書加起來有一百頁嗎?內容估摸著也就幾萬字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經書,胡編亂造的小皇叔而已,殺豬也不是這么殺的,這刀子捅得也太狠了!
“多少?”都準備付錢的王柏林愣了一下問,扣了扣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板笑道:“三十兩,不還價”
“居然這么便宜…”,王柏林嘟囔道,然后對身后的護衛說:“愣著干啥,掏錢啊”
云景差點吐血,這特么還便宜?你從哪兒看出來便宜了?
是,你家比起很多人家來說是不差錢,但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尤其是,你特么這些年來為了買小皇叔被當成蠢豬宰了多少次?
三十兩銀子啊,老天爺,在你嘴里居然還便宜,敗家也不是你這么敗的大哥!
云景想掐死他。
趕緊將他扒拉到身后,云景對老板笑道:“大叔,你這價格,怕是不合適吧?”
此間的書貴是肯定的,但也要看什么書,就這種胡編亂造的小皇叔,說白了就比買紙的價格高不了多少,因為除了一樂之外屁用沒有。
老板都等著收錢了,哪兒知云景突然插嘴,他頓時不悅了,皺眉道:“小公子,這價格怎么就不合適了?我已經很公道啦,這是書,是書,是用來珍藏學習的,不是買來吃了就沒有的青菜!”
云景也不和他磨嘴皮子,把王柏林手中的書拿過來遞給他,說:“大叔,價格呢,的確不合適,你便宜點,我們也就買了,但你這三十兩就離譜,若是你執意要賣這么貴的話,我們只好去別處看看了”
“不是,你這…,沒你這樣的,小公子,我和那位小公子的價錢都講好了的,做人要講誠信”,老板瞪眼道,也不去接云景遞過去的書。
王柏林稍微琢磨過味兒來了,也不阻止,選擇相信自己的朋友。
云景笑了笑,咋滴,還想強買強賣不成?
“大叔,價格方面,若是你不少的話,我們就不買啦,你再找有緣人吧”,說著,云景將書籍放在了攤子上。
老板眼睛一瞇,一絲冷意閃過。
雖說大離王朝不明令禁止小皇叔,但到底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他賣這玩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灰色關系的,這不,周圍就有幾個人蠢蠢欲動。
然后該劉大壯他們表現的時候了,上前一步,抱著武器,眼神掃視周圍咧嘴笑。
頓時一片風平浪靜…
眼角一抽,老板不敢亂來,一臉晦氣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既然小公子你覺得我出的價不合適,那么你覺得多少合適?”
他還是想賣了,畢竟賣了就是錢啊,沒道理和錢過不去。
云景也伸出三根手指頭,說:“那兩本書,三兩,還得將這三本小人書當做添頭”
說著,云景指了指他之前挑好的三本小人書。
還是那句話,小皇叔小人書這樣的讀物,壓根不值錢,胡編亂造的東西罷了,真正的價值,和白紙比起來差不多,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這種東西還比不上白紙呢,畢竟白紙還能用來書寫。
“你這砍價砍得也太狠了”,老板瞪眼道,如果不是云景他們身邊的護衛,他肯定是要發飆的。
就這云景還覺得貴了呢,哪怕是三兩銀子,這老板肯定還有的賺。
云景說:“我只出這么多,大叔你若不賣的話,我們只好走了”
“賣,小公子掏錢吧”,見云景來真的,老板咬牙切齒拍板道。
云景…
草率了!
“我來我來”,王柏林當即開口,他的護衛第一時間遞上了三兩銀子。
于是,他得到了兩本小皇叔,云景得到了三本小人書。
離開書攤,王柏林并沒有因為低價買到喜歡的書而高興,反倒是有些沮喪,手中的小皇叔也不香了,咬牙切齒道:“造孽啊,這幾年我花了多少冤枉錢?阿景,如果以前我買書的時候你也幫忙砍價的話,我花的錢得多買多少書?”
買這種書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王柏林也不是經常買,是以他壓根就沒砍過價,這會兒想想,吃虧吃大發了。
云景鄙視道:“你就是頭豬,而且是蠢豬,被人宰了都不知道吭聲那種”
“嘿嘿,我是蠢,但這不有你嘛,阿景,下次我買書的時候,一定帶上你,你負責幫我砍價”,王柏林頓時又高興起來了。
云景說:“滾蛋吧你,幫你砍價買這種書就已經夠丟人的了,如果不是為了這幾本小人書你以為我會幫你?你還想有下次?想都別想!”
“別呀阿景,咱倆什么關系?”王柏林頓時急了。
遠離他一步,云景說:“什么關系我也不可能有第二次幫你砍價買這種書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著,云景掏出一兩五的銀子,遞給他道:“諾,給你,我這三本小人書的錢”。
關系雖然好,但云景可不想占朋友便宜,昨天李秋給了他錢的,是以這會兒并不差這些,為了讓素未謀面的小媳婦‘玩物喪志’,云景覺得這個錢還是有必要花的。
況且他如今也逐漸長大了,以自己的學識,能幫人寫信掙錢,在這樣的事情上,他覺得沒必要像曾經那樣摳門,再摳下去,門都要被摳壞的…
一想到將來媳婦有可能武力爆表,那門還能保得住?
真的,男孩子很多時候不能摳門,容易把門摳壞…
“阿景,你太讓我傷心了,這錢我可不能收,你都幫我省了二十多兩,若是收你的錢,我還是人嗎?”王柏林當場嚴詞拒絕,大有你這樣我就翻臉的架勢。
云景也不再堅持,把錢收好,找個機會用另一種方式補償他就是了。
接下來他們繼續閑逛,考慮到要讓小媳婦玩物喪志這個問題,云景倒是進行了一番采購,都是一些招小女孩喜歡的東西,貝殼做的風鈴,小梳子,紅頭繩…
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錢,到最后,云景一狠心,還給買了個小銅鏡,又琢磨片刻,他覺得應該對小媳婦再狠心一點,給買了針線!
讓小媳婦喜歡上女紅,總好過她琢磨練武吧?
王柏林被他這一套操作整得摸不著頭腦,還打趣云景咋跟個小女孩似得,居然喜歡這些東西。
他壓根就不知道云景心頭的憂慮,這是在為將來婚后的夫妻和諧生活而努力啊…
逛到下午,本來他們還想繼續的,可天公不作美,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沒辦法,只得打道回客棧去。
雨一直下,壓根沒有停的趨勢,下午云景他們沒出門,一直呆在客棧。
沒事兒干,云景就練字。
晚上的時候,李秋回來了,也不知道他一整天去做什么了,也沒告訴云景,只是稍微詢問了云景一天都做了什么,然后離開,讓云景早點休息。
隔天一早,李秋又獨自離去,雨還在下,而且比頭一天更大了。
待在客棧無聊,王柏林提出,干脆打傘去勾欄聽曲兒吧,還說那里有漂亮小姐姐跳舞,他沒去過,只是聽說,所以想去驗證一下。
周金泰興趣不大,隨意了。
云景不想去,說那種地方亂。
總之就是沒去成,最后干脆繼續去茶樓聽書打發時間,也花不了多少錢,一天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第三天也差不多也是這么過的,春雨一直在下,讓人平白心情不美麗。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第四天,也是童生試放榜這天,這天倒是雨停了,但并不是晴天。
玩歸玩鬧歸鬧,王柏林他們對考試結果還是很在意的,一大早,天剛亮,飯都沒吃,就催促云景趕緊去看放榜。
對此云景哭笑不得,說這么早官府也不會張貼出來啊。
哪兒知王柏林卻說,早去早占位置,晚了人多就擠不進去。
雖然云景覺得完全沒必要這么早就去,但他也想第一時間知道結果,于是結伴而行。
這天李秋倒是沒出門,和云景一起去看放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看完放榜就得回去了,晚上之前應該能趕回牛角鎮。
放榜的地方在縣衙。
云景他們早,但有太多人比他們更早,當他們來到縣衙處的時候,那里早就兩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上千人,而且四面八方更多的人往這里而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人要攻打縣衙…
“我就說應該早點來吧,看,這下擠不進去了”,王柏林抱怨道。
云景心說那可不一定,沒見自家師傅一直在往前走嘛,跟著就是。
與此同時,遠離縣衙的新林縣西門,一輛載滿山貨皮革的馬車,在兵丁排查過后駛進了縣城。
趕車的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壯漢,濃眉大眼,一臉的絡腮胡,春日清寒,他也只穿一件汗衫,皮膚黝黑發亮,那一身肌肉簡直爆炸,跟個鐵塔似得,當真是胳膊上能跑馬,整一個猛字了得。
那體格那長相,相當嚇人,簡直鬼見愁,守城的兵丁在盤查他的馬車的時候都兩股戰戰,生怕被對方生撕吞了一樣。
車上除了那猛男外,邊上還坐著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