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梨衣慢慢地走到了窗前,就像是一只幼鳥趴在巢穴的邊緣向著外邊的世界探頭,那里是它將要飛掠而過的天空與森林。
這一切都是這么的新奇。
在繪梨衣視線的下方,就是幾百米的高空,從路明非的腳下到地面沒有任何的支撐物。
這個高度實在是令人可怕,從這里俯視下去,幾乎已經看不清地面上的人影,只能看見明晃晃的路燈和時不時從公路上穿過的車流,細微如小蟻。
如果普通人看見這一幕,恐怕連向前邁步的勇氣都沒有。
“你愿意相信我嗎?”
繪梨衣想起來路明非前一分鐘問她的問題,現在,她忽然明白了路明非為什么要提前這么問她。
如果她牽住了路明非的手,走上了懸浮的長刀之上,那真的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命交給了路明非。
在這樣的高空之中,只要路明非稍微失誤一下,兩個人就有可能從百米多的高空齊齊墜落,粉身碎骨。
很危險。
你愿意和眼前的男孩踏入危險之中嗎?
亦或者,你愿意相信他會保護你嗎?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繪梨衣看起來也有些害怕。
路明非也不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著繪梨衣做出自己的決定。
短暫的猶豫之后,繪梨衣還是牽住了路明非對著她伸出的手。
她相信路明非。
繪梨衣對路明非的這份信任確實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么信任眼前的男孩,她也不去思考這些,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孩不會傷害她。
如果真的細致推究起來,繪梨衣這么信任路明非或許是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路明非就緊緊的抱住了她吧。
那時路明非激動得就像抱住的是整個世界,眼睛里這么欣喜也這么悲傷,讓人一眼都能看出他是何等的珍視眼前的女孩。
路明非緊緊地牽住了繪梨衣的手,他感覺自己的手心有些濕潤。
也不知道是繪梨衣的手出汗了,還是他自己的手出汗了。
亦或者都有。
兩個人此刻都有些緊張,路明非表現得很自信,但這份自信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為了打消繪梨衣害怕的偽裝,他的心其實很忐忑,害怕繪梨衣不愿意抓住他的手,與他一同離開。
路明非知道,繪梨衣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一個膽子很小的女孩。
上一世去迪士尼的時候,她甚至會被鬼屋里的工作人員嚇到,繪梨衣有時候看起來會冷漠了一些,純粹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已。
繪梨衣不是一個精致的人偶,她也擁和其他女孩子別無二致的內心,甚至因為和外邊世界多年的隔離,她的心反而更加純粹。
繪梨衣會憧憬外邊熱鬧的世界,她會因為去了好玩的地方而開心,也會因為可怕的事情流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也會害怕。
路明非邀請要繪梨衣跟隨他站在長刀之上,確實有些太難為她了。
路明非在為繪梨衣而緊張,繪梨衣自己的緊張則純粹是因為她有點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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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梨衣牽著路明非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只腳踩在了長刀之上,長刀隨之微微下沉。
繪梨衣手微微一顫,更加緊緊抓住了路明非的手,但又觸電般收回了自己的探出的腳尖。
她愿意相信路明非,但是卻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反應。
繪梨衣并沒有受過專業的體能訓練,由于她糟糕的身體情況,蛇岐八家甚至都不允許他做劇烈的運動,以免刺激身體里的龍血惡化。
若非身體里流淌著高純度的龍血,恐怕她的體能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女孩子,平衡性自然也及其的糟糕,根本無法抵抗如此強烈的視覺沖擊。
即便是混血種,也是會恐高的。
“相信我。”
路明非又牽住了繪梨衣另一只手,自己著慢慢的后退,牽著繪梨衣向著長刀上走。
同時,路明非分出心神在白帝的操縱下,腳下的長刀也變得更加的穩定。
繪梨衣看了看路明非,也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閉上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向前邁步。
有路明非牽著她的手,只要閉上眼睛不去看的話,幾百米的似乎就沒有這么可怕了。
繪梨衣第一次踩在了長刀之上,刀身在白帝的操縱之下已經很平穩了,不過卻有細微的顫動,繪梨衣踩著刀身,就像是踩在了軟軟的床墊之上。
看著繪梨衣怯生生的樣子,路明非腦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要不干脆抱著她下去算了…
這個念頭在出來的瞬間就被路明非掐滅了。
算了,算了。
以后再說,以后再說。
可供站立的刀身并不長,繪梨衣和路明非幾乎可以說是貼著對方站立,路明非幾乎都能聞到繪梨衣身上隱約的清香。
現在的情況下再牽著手就不太合適了,繪梨衣松開了路明非的手,卻抓緊的路明非胸口處的衣服,蹭得路明非的胸口有些癢癢的。
繪梨衣仍然閉著眼睛,不敢睜開。
而路明非則雙手護住了繪梨衣的身體,虛抱著她,眼睛目不斜視。
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看對方。
他們踩在刀身之上,一同慢慢的下落。
夜晚的風不斷的吹拂。
兩個人的心跳聲也一點點劇烈了起來。
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
寧靜、漫長。
“要不要睜開眼睛看一下,現在的景色很美。”路明非在繪梨衣耳邊輕輕地提醒。
他知道繪梨衣一定會喜歡眼前的景象。
繪梨衣猶豫了一下,眼睛慢慢地張開一條小小的縫隙,就像是第一次走出巢穴的小獸一般,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象。
東京最繁華地帶的夜景一覽無余,整個城市都是亮著的,堅硬高聳的寫字樓就像是一棵棵被打扮得極其精致的圣誕樹,在夜空下并肩而立,燈光絢麗,繪梨衣腳下便是路燈和車流匯集成的光帶,這樣的光帶一直向著遙遠的地方蔓延,繪梨衣的視線也跟著光帶延伸,看見了在東京夜色隱沒的天際線。
同樣的夜景,繪梨衣此刻的感受和在源氏重工里的感受完全不同,這一幕美得讓人恍惚。
繪梨衣的眼睛越睜越大,眼睛中的光也越來越明亮。
長長的睫毛似乎都在因為她興奮的心情而不斷顫動。
繪梨衣慢慢地松開了緊抓著路明非的雙手,一點點張開。
暗紅色長發被風吹得漂浮了起來,巫女服的衣袖有隨風而動。
此刻,繪梨衣就仿佛化為了一只乘著風起飛的鳥兒,隨風而動的衣袖就是她張開的羽翼。
鳥兒不應該在牢籠之中。
繪梨衣嘴唇微動,她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是卻沒有聲音。
“世界很美,也很大。”路明非指著遠方說,“看見最亮的那一片燈光了嗎,朝著那邊走我們就能走到東京最繁華的歌舞伎町,那里有各種酒吧、KTV乃至是風俗店,東京的上班族在累了一天之后,晚上很多人都會選擇去那邊放松。”
“那邊的亮著粉紫色光的鐵塔叫做東京天空樹,那是日本最高的電視塔,站在上面據說能看清楚整個東京的景色,無論什么時候,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戀人站在天空樹的頂端擁抱,許下永愛的約定。”
“東京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淺草寺、明治神宮、或者是秋葉原、澀谷、迪士尼…”
路明非一點點給繪梨衣介紹這座她居住了很久的城市。路明非每說一個景點,繪梨衣眼睛中的光就亮一分,最終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欣喜,她的眼睛閃亮得就像里面藏著揉碎的星星。
“之后,我們一起去玩吧。”路明非盯著繪梨衣的眼睛說。
一起去玩吧,這是路明非對繪梨衣許下的承諾。
繪梨衣目不轉睛的看著路明非,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們腳下踩著的刀身忽然猛地抖動了一下。
路明非還好,極佳的身體素質讓他保持住了平衡。
繪梨衣就沒這么厲害了,她整個人都差點傾斜著摔了下去,也還好路明非本來就虛抱著繪梨衣,來得及反應,立刻就真的抱住了繪梨衣才避免了她摔倒。
他們已經到達了地面。
剛剛顫動不是因為路明非沒有用白帝控制好刀身的平穩,而是因為刀身和地面碰撞了一下。
繪梨也下意識地抱住了路明非。
也大概是是同一時間,兩人注意到了周圍的景象…他們已經到達地面了。
在發現他們已經到達地面的時候,路明非和繪梨衣又都觸電般的松開了手。
兩個人都奇怪地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繪梨衣先對著路明非點了點頭,作為路明非之前問題的回應。
路君,我們一起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