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放出康斯坦丁的吧？”
看見昂熱出現，副校長伸出手撫摸骨殖瓶上的一處缺口，那里是昂熱用折刀砍刺出來的痕跡，切面光滑如鏡，似乎能割傷他的指腹。
“你想多了，叫你平時少看點電影，別老是這么多陰謀的幻想。”昂熱的神色沒有任何波動。
副校長搖了搖頭不置可否，繼續說：“我們的猜測被證實了，龍族的王座上都坐著一對雙生子，諾頓是哥哥，康斯坦丁是弟弟，這個骨殖瓶就是哥哥諾頓用煉金術建造的，所以哥哥也先孵化脫離骨殖瓶。”
“對于康斯坦丁來說，骨殖瓶既是保護‘卵’的‘殼’，也是束縛自己的‘籠’，康斯坦丁沒有發育完全，不可能脫離骨殖瓶的束縛。”
“你本應該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看見強行蘇醒的康斯坦丁，你仍然一刀直接斬斷了骨殖瓶，幾乎沒有猶豫，這可以等同于主動放出了康斯坦丁。”
“那只是一個老人的過激反應而已，你要體諒一個老年人。”昂熱神色不變，“人老了就會神經衰弱，思考起來也就不是那么有理智了，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這個理由，就算是校董會也無話可說吧。”副校長嘆了一口氣：“你的腦子里從來只裝著復仇和屠龍，對你來說，所有的龍類都是必須殺死。”
“怎么可能？我還是支持留下幾只三四代后的小東西，用來給我們的學生當試驗品，卡塞爾學院的學生見見真正的龍類還是有好處的。”昂熱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
副校長提高了音量：“昂熱，我必須提醒你，康斯坦丁被不恰當的人，以不恰當的方式喚醒。這時候他的能力沒有穩定，身體沒有長成。康斯坦丁現在看起來力量驚人，這是因為他未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的身體會支撐不住，隨時崩潰！”
“康斯坦丁，青銅與火之王，他崩潰的結果可是‘言靈·燭龍’了！”
昂熱從衣袖中掏出來一把大號的折刀，平靜的出聲說：“所以，我不會給他崩潰的時間。”
副校長眼里的光閃滅了下，看向了遠處和康斯坦丁作戰的身影，忽然冒出一句話。
“路明非是個很不錯的學生，你不要把他折斷了。”
“當然，路明非是個好孩子啊。”
副校長還想再說些什么，卻發現昂熱的身影已經從他身邊消失。
夜風吹來，副校長猛然感覺有點寒冷，看著紛亂的校園，不自覺的就裹緊了衣服，把自己裹得像一個緊致的土豆。
“唉。”
風聲，如刀般的風穿刺而過，呼嘯著震撼著路明非的耳膜。
眼睛所看見的，變成了由血紅和赤金兩色構成的世界，火焰在世界中熊熊燃燒。
金色的火蛇燎過夜空，高溫氣浪翻涌不止，燃燒的余燼從天上落下，紛紛揚揚，就像是下了一場黑色的大雪。
大雪掩埋了世界。
路明非已經分不清楚那是現實，還是自己脫力后產生的幻覺。
第幾次了？
蟻噬般的酥癢感從胸膛傳來，被利爪撕裂的肌肉和骨骼發出輕聲作響，蟲子般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愈合。
其實，路明非的情況說是愈合都有些詞不達意了，那更加接近粘合、縫補，路明非重傷的身體被“不要死”強行地捏在了一起，讓他的傷口再一次奇跡般的被治愈。
與此同時，多次使用“不要死”的后遺癥也洶洶而來，迅速壓榨干了路明非體力，連爆血也無法掩蓋這份鋪天蓋的疲憊感。
似乎連靈魂都要枯竭。
路明非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無論是體力，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康斯坦丁就在路明非的面前，他身上的火焰比之前更盛，黑鱗如鎧，熔巖如密流，融化的鋼水圍繞著他打轉，康斯坦丁每走一步就會在地面上留下一個焦黑的深坑，就像是地獄的惡魔回到了人間，火焰不斷從他身上濺落。
好想睡一覺。
泛著黑色的火焰被康斯坦丁點燃，連光線都被它扭曲，變得虛幻不堪，那代表著無與倫比的高溫，黑色的火焰包裹住了康斯坦丁，就像是臣子簇擁著他們的君王，狂熱地涌動。
真是可怕啊。
自己居然和這么可怕的怪物戰斗了這么久，想想都不可思議。
火焰洶涌，康斯坦丁振動雙翼，面孔猙獰，又一次朝著路明非飛來，他看出路明非已經到達了極限，打算徹底解決掉他。
路明非艱難地起身，想要躲避，但巨大的失力感瞬間涌上了路明非的腦海，讓他沒能站穩，差點摔倒在地。
路明非第一次失誤了！
躲不開！
沒有多余的時間了，路明非只能把黑鱗覆蓋的雙臂護在前方，做出了一個拳擊中常見的防御姿勢。
至于它能有多少防護效果，路明非也不清楚。
一顆極速的子彈從路明非的身邊穿過，完美的擊中了康斯坦丁舒展的長翼，血紅色的煙霧爆開，又瞬間氣化消失。
這顆子彈的位置極其刁鉆，弗里嘉子彈的動能恰到好處的打破了康斯坦丁對于身體的控制，他在半空中一個趔趄，錯開了這次攻擊。
路明非回頭，看見了一個有些纖細的身影。
那是個個子不高的女孩，淡金色的的頭發被她扎成馬尾，校服裙上沾上不少污漬，她卻一點都不顯得狼狽，人偶般精致的面孔冰冷如雪，猶如在廢墟中盛開的藍雪花。
一把比女孩矮不了多少狙擊槍被她架在了胸前，路明非不認識那把狙擊槍的信號，但仍然能通過加長的槍管想象到它的威力。
剛剛就是這把槍射出的子彈打斷了康斯坦丁的進攻。
這段時間內，如果不是零的支援，路明非早該堅持不住了。
“不是叫你快逃嗎？！”路明非對著零大喊。
很明顯，零沒有聽路明非的話。
“我是卡塞爾都學生，哪里都不能去，你的朋友已經被麻衣帶走了。”零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
“另外，他快要攻上來的。”
炙熱的突襲轉瞬來襲，幾乎都要貼上路明非的面頰，那是重整旗鼓的康斯坦丁，它又開始進攻了。
有了零的提醒，路明非條件反射般高高地躍起，躲過康斯坦丁的進攻，黑鱗覆蓋手臂狠狠地向下砸下。
和康斯坦丁對拼，無疑是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做法。若非路明非又不要死的加持，他被康斯坦丁身體上的灼熱的火焰殺死了。
但是路明非不這樣做，哪怕有零的支援，他也攔不住康斯坦丁。
路明非狠狠地砸中了康斯坦丁，那些漆黑的鱗片只堅持了片刻，緊接著就變成赤紅一片，脆化、剝落。
被路明非纏住了這么久，他也看出來了路明非沒有真正擊傷他的能力，所以康斯坦丁根本就沒有顧忌，也沒有防御的打算，直接和路明非揮舞著自己已經龍化的前肢，在路明非擊傷他都時候，他也把自己的攻擊送到了路明非都面前。
康斯坦丁被這一次攻擊砸向地面，路明非則被摔得高高飛起。
時間忽然變慢了。
路明非從空中跌落，無論是耳邊的驚呼，還是扣動扳機的零、燃燒的康斯坦丁，甚至是上升的黑煙、下落的灰燼、翻騰的火焰都變慢了。
“辛苦了，明非，你做得很好。”
昂熱接住了路明非下墜的身體，對他微笑。
“校長！”路明非驚喜地出聲，站了起來。
他知道周圍的異樣是因為昂熱釋放了他的言靈時間零，在昂熱的領域中，即便是康斯坦丁的動作都會被放緩。
路明非回頭看見康斯坦丁正在起身，動作就像是電影中慢鏡頭一般的遲緩，火花慢慢從他身上濺落。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累了，遺憾的是，你還不能休息。”
昂熱把一把槍交給了路明非，那是被路明非丟掉的黃金沙鷹，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校長撿起，現在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沉甸甸的。
“我看過你在自由一日上的表現，你的槍法很準，這次相信你也不會失誤。”
“我在你的槍里填裝了一顆珍貴的子彈。”昂熱說，“煉金彈頭，以賢者之石磨制，賢者之石是什么以后會給你解釋，你現在只需要知道它能夠擊斃龍王就夠了，要珍惜子彈，只有一發，很難的。”
“我…”
路明非的腦袋有些昏沉，不知道說些什么，他現在的狀態實在不是使用這顆子彈的最佳人員。
不說別人，就算是旁邊的零也遠比他要適合使用這顆子彈。
“明非，不要拒絕。”
昂熱的聲音低沉，帶著難言的說服力。
“其實不用有壓力，浪費也沒關系，康斯坦丁受了重傷，又被你攔住了這么久，早就該崩潰了，沒有這顆子彈，我們也能夠獵殺他。”
說到這里，昂熱的聲音慢了下來。
“只是，你需要殺死龍王的榮譽，你很快就要用到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