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么形容現在房間里的氣氛?凝重得似乎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蘇茜坐在座位上不說話,沉默得像是一個黑木雕塑,腦袋微微垂下,似乎是不敢看路明非的眼睛,然而她手卻放在了腰間之上,輕輕的摸索,猶如一個想要拔槍的刺客。
路明非以前看過那種老派的香港武俠電影,兩位死敵的俠客約架就是現在這樣的場面。
兩人都不說話,冷著眼睛與彼此對峙。
就像是兩條孤狼在叢林之中相遇,外界的一切都不在重要,風聲、行人、落葉…這些都遠去了。
人世間的熙熙攘攘似乎不能被他們注意。他們眼里只有對方的影子,只等對方露出一個微小的破綻,他們就會拔刀暴起,不死不休。
卡塞爾學院血統戒律第一條:
一切以物理和精神手段提升混血種血統純度的操作均為絕對禁忌,認為對血統的改變將導致不可預知的后果!
暴血就是精煉血統、以精神手段在瞬間提升血統純度的技術。
在中世紀,這項技術是某些混血種家族的最高機密,能讓混血種的身體獲得接近純血龍族的力量,當這項技術最先被開發出來的時候,諸多家族都驚呼混血種開啟了封神之路。
但是掌握這個秘密的家族不僅沒有成為神,反而連做人的資格都失去了。
暴沸的龍血不僅能吞噬敵人,也能吞噬自己,踏上封神之路的家族最終都都被這暴沸的龍血摧毀,最終都徹底絕嗣,這個秘密也失去由此傳承。
直到20世紀初,密黨的新銳團體“獅心會”才借助資料從歷史中重現了這種技術,也因此迅速地崛起,超越老一輩的混血種,而確立了新一代領袖的地位。
蘇茜就是這一代獅心會的副會長。
如果說蘇茜看向路明非的眼神是警惕和敵意的話,那路明非的心情就是忐忑了。
由不得他不忐忑,這是他重生回來,做出的第一個重要的決定,能不能拿到暴血技術,將直接影響他以后的計劃。
路明非的諸多遺憾想要彌補的話,他就需要力量,碾碎一切阻礙的力量。
在路鳴澤已經離開他的情況下,獲得暴血技術,就是獲得力量最有效的途徑。
其實,在上一世,路明非的世界里是有bug的,這個bug就是路鳴澤。
在其他人的人生中,他們或多或少都會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
這些困難對于他們就像傳說中的天劫之于修行者,龍門之于鯉魚,道路上的前行者依靠著磨難的鍛打,一點點褪去自己平庸的外殼,露出金子般的光澤。
但是路明非的世界里是不存在這些磨難的,他的人生中有一個名為“路鳴澤”的按鈕,只需要按一下就可以幫助他解決一切問題。
諾頓要殺諾諾,他按了一下,諾頓死在了三峽水庫;芬里厄要釋放濕婆業舞,他按了一下,芬里厄化為了骸骨;赫爾佐格竊取了白王的力量,他按了一下,赫爾佐格就被天譴毀滅,連塊完整的血肉都沒有留下。
無論遇到多么嚴重的問題,他自己只需要下定決心,付出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代價,去按下這個按鈕而已。
這種感覺就像是,別人是從樸實的石子一點點被淬煉成昂貴的金子,而路明非則是被路鳴澤敷上了漂亮的金箔,外邊再怎么牛逼哄哄光彩照人,內心也依舊是那個灰撲撲的石頭,也依舊是那個慫得不行衰仔。
離開了路鳴澤,單靠衰仔是拯救不了其他人的。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因為有路鳴澤在的原因,路明非上一世好像從來都沒有主動做過什么,屠龍都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帶上了最終的戰場,危機到了眼前才努力一下。
唯一的發狠做出來的事,還是咬著牙堅持完了昂熱的特訓,可這也是由于昂熱在一直鞭策他的緣故,否則他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可以說,上一世,他一直在隨波逐流的前行。
這一世,他有了自己的目標,踏出了行動的第一步。
衰仔不能始終是衰仔,他終究是要成長為男人,他要走上這戰場,暴血是他想要拿起的第一把刀。
漫長的沉默之后,蘇茜先開口了:“你為什么會覺得獅心會掌握了暴血技術?”
“獅心會掌握了暴血技術,這其實并不算太大的的秘密。”路明非輕聲說,“雖然初代獅心會成員都死在了那個哀悼之夏,但是還有我們的校長不是嗎。”
“越是耀眼的人就越是會流露出光,旁人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校長的光幾乎要閃瞎我的眼睛了。”
“獅心會的格言,釋放獅子之心,其實也說得很清楚了,暴血就是在釋放我們血統里的獅子。”
“可是你才加入學院兩天,你不該知道這么多,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在加入學院之前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蘇茜盯著路明非:“你是對學院有所隱瞞?還是說你其它類似于漢高混血種家族混入學院的臥底?”
路明非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自己為什么會知道?當然是因為楚子航啊。
他的這個殺胚師兄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使用過暴血技術,而且甚至還把暴血推向了極其危險的三度暴血,他依靠著三度暴血在北京的尼伯龍根和夏彌相愛相殺,那樣淚與血橫飛的場面路明非永生難忘。
可就算路明非把真相告訴了蘇茜,恐怕她也無法接受,畢竟自己是重生者的事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說出去,蘇茜反而會以為自己正在愚弄她。
所以,路明非只是模棱兩可的說:“我可是S級,你看見的資料自然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自然也可能,不僅僅是個普通學生。”
也是這個時間點太急了,再過不久龍族入侵時間就會發生,沒有時間讓路明非慢慢圖謀暴血技術了。
否則路明非也不用棋行險招,用這么容易引起懷疑的方式去謀求暴血。
聽見路明非閃避的回答,蘇茜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逐漸就沒了之前的耐心的樣子。
“我很討厭這些陰影中混血種家族成員,從來沒有上過屠龍的戰場,只會躲在學院的背后窺視,然而,面對利益時就像是發現了腐肉的禿鷲,真的令人惡心,如果你真的是他們的人,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可能了。”
路明非察覺到了蘇茜的敵意,只得解釋:“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聯想到那些混血種家族,但是我和那些混血種家族真的沒有一點關系。”
“我目前唯一的身份,就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
“你說的話我也無法確認,但如果你只是想要暴血技術的資料的話,那你要失望了。”蘇茜站起身來準備走了,“我過來只是以為,你在考慮加入獅心會而已,既然你只是為了暴血,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自從哀悼之夏初代獅心會成員幾乎團滅之后,有關暴血技術的資料就已經遺失了,你不會真的以為現在的獅心會和初代獅心會是同一個組織吧。”
“現在唯一一個可能掌握了暴血技術的人,可不是學生社團獅心會里的人,而是我們的校長,希爾伯特•讓•昂熱。”
“你想要有關暴血的資料可以去找他。”
偽裝得真好。
如果不是知道蘇茜在北極的時候就使用過暴血技術,如果不是知道楚子航復原暴血技術的時候,蘇茜就是他唯一的助手,那路明非可能就真的信了蘇茜的話。
“不用拒絕這么快,你不聽聽我的出價嗎?”
路明非說著自己在電影里學的話,電影里那些反派誘惑大俠墮落是就是用的這樣的言辭,只要大俠意動,反派就會拍手讓小弟掀開一邊的遮布,露出整箱整箱的財寶。
路明非在心底默數1、2、3…
結果眼看蘇茜都要走出教研室了,都沒有停下來的樣子,路明非只得拋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條件。
“和楚子航有關。”
蘇茜停下了腳步。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即便是向蘇茜這樣干練果斷的妞,一旦被人觸碰了藏在心底的那個名字,也會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