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大氣的明堂之中,陽光斜照入殿,光影斑駁,微塵迷離,隨著殿中清朗的話語,漂浮不定。
“…這錦衣衛,明察不法,暗探秘情。一明一暗,譬如陰陽。凡敵情、內奸、叛逆、秘境、軍心、民意、除暴、扈衛等,無不涉及…”
“…以鋒所見,西域晉藩,九大甲藩,七十二家乙閥,都要有我大明山的耳目,敵軍一動,我軍立知…”
“…撥款一百萬靈玉,第一批選拔各籍貫散修三百,培訓研習半年。半年之后,由我等親自考核錄用,分配回原籍,伺機潛伏…”
“…錦衣衛設置左右指揮使各一人,分統左右鎮撫司,位同千長。兩司之下,暫設旗長、校尉兩級,位同百長,什長…”
“左鎮撫司對內,設置緹騎和內衛,掌軍紀、反諜、逮捕、審訊、防暴…”
“右鎮撫司對外,設置特察和偵探,特察潛伏武閥上層,偵探暗查武閥下層,專門刺探敵情和秘密…”
“…鋒,一人智短。其中紕漏,三位還要增益匡正。”
姜藥侃侃而談,等到他說完,三人也看完了他編寫的章程《特物心經》。
三人想不到,大軍師總結的這么詳細,考慮的這么周到,竟然搞出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東西。
天下武閥,用間已久,臥底刺探并不稀奇。可是要說對間諜的專門培訓,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比如說到潛伏,《特務心經》就提到,要學會潛伏環境中最少三個人的常見特點,比如語氣,動作,神情,愛好,這是趨同。
趨同的目的,不是偽裝自己,而是產生親近感,便于在敵人內部建立一個小圈子。
然后,推動小圈子上移,擴大。直到擴大上移到能接觸內幕的程度。等于說,是利用整個圈子的力量來搜集敵情。
之后,維護好圈子,通過圈子的交流,在只字片語中,分析有價值的信息。或者巧妙的制造話題,引導圈子交流,得到有用的線索。
整個過程,絕對不會很直接很刻意去刺探內幕。
《特務心經》還提到怎么分辨有價值的東西。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都值得特務注意。
比如敵人的情緒變化,財務支出變化,人員流動變化,警戒程度變化,出行頻率變化,城池物價變化等等,都是有原因的。
可謂面面俱到。甚至還有“釋疑”篇,教授如何消除敵人的疑心,如何提前設局,洗清嫌疑,甚至嫁禍于人…
三人在玄鳳軍多年,軍中也有打探軍情的,可是大明山探子的手段和這《特務心經》所說的一比,實在是太粗糙了。
按照大軍師的謀劃,要是這錦衣衛順利組建起來,那整個西域的重要消息,都很難逃過玄鳳軍的耳目了。
什么事都會變得好做起來。哪怕是丘山堂的墓修,也知道哪里有值得下手的目標。
大軍師真是心靈剔透,智謀周詳啊。而且還兼修四道,才能修為皆是不凡,和玄鳳軍也是一條心。可惜他不可能找到軍印,不然的話,軍主也大可做得。
“公明這《特務心經》甚好,我認為完全可行。只是,撥款一百萬靈玉,是不是太多了?我大明山可是窮的很。”裴亢首先說。
織錦點頭含笑道:“師兄,這章程看的我心中不適。想不到簡簡單單一個臥底刺探,還有這么多講究,乍看毫無關系,細想卻大有道理,我等之前還真是沒留意。”
“武閥之間,應該還沒有做的這么細的。小妹以為,可行!但這撥款,我也認為太多了。要不,暫時先撥五十萬?”
“好得很,就這么定了。”季信毫不猶豫的說道,“三妹,我知道你管著賬目,舍不得支出。但是這筆開銷,我認為公明沒有算錯。一百萬,該撥!”
“不厚餉,就不能養精兵忠臣,既然這錦衣衛將來能大用,咱就不要省這個靈玉。”
如此一來,撥款一百萬的計劃,就此通過。
“公明,你是大軍師,謹慎心細,此事也是你謀劃的,這挑選人手,你自己便辛苦一下。我們就不管了。”裴亢直接將具體事務扔過來。
其他兩人也對這種事情沒甚么興趣。織錦關系的是資源開拓,季信關心的是軍務,沒人想負責如此瑣碎的特務事宜。
姜藥只能勉為其難的說道:“誰叫這事是我張羅的?那我就多待幾日,選好人手再說。”
說完端起一級靈茶喝了一口,“錦衣衛的事,千頭萬緒,好在暫時還不急。鋒以為,該揪出九真盟在大明山的奸細了。”
三人聽了,神色都是肅重起來。
季信皺眉道:“公明,你確定那死灰崠的九真盟,真是晉藩的鷹犬?”
姜藥點頭,破鈸般的聲音鏗鏘有力,“九真盟確屬晉閥鷹犬。”
“他們對我玄鳳軍,必是除之而后快。諾然兄別忘了,我玄鳳軍當初可是叛出晉閥的主力之一,晉主怎么會放過我們?當然會授意九真盟重點對付玄鳳軍。”
“晉藩鞭長莫及,無法親自對付我們,就只能靠九真盟耍陰謀詭計,想用魔君對付晉主的那一招,來對付我們。”
這個推測很合理。
晉閥可是有武圣的,一個武圣親臨,絕對能滅了大明山。數萬兵馬的軍域,還不是武圣強者圣域的對手。
可為何晉主不親自出手,來大明山滅掉或招安自己的叛軍?
說起來也可笑的很。
姜藥得知后,感覺有點悲哀。
因為晉主就是真界版的楚懷王。
晉閥和魔域相隔不遠,可謂首當其沖,和對面的一個魔君摩擦不斷。
于是,魔君借重商邊界為名,邀請晉主去談判。這魔君也是晉主的“老朋友”了,晉主也就高估了對方的底線。
晉主去了之后,被這魔君設計制住,封住修為,囚禁了起來。
之后,魔君要求晉主下令除掉玄鳳軍,再放他回去。
結果,逼死了商戈,逼反了玄鳳軍,晉主也沒有放回來。
堂堂武圣強者,擁兵百萬的晉閥之主,卻遭到如此粗淺的暗算,被一個魔君囚禁在魔域,簡直是人族的恥辱,讓妖魔笑掉了大牙。
這也使得晉閥的聲望一落千丈,從原本有希望一統西域,變得只能守疆自保,和周圍的一群甲等強藩相持不下。
如此情況下,晉軍要借道周邊甲閥,遠征數十萬里之外的叛軍,顯然是不現實的。
一個超級勢力,誰特么敢借道?要是順手把我滅了呢?這樣的事,真界還少么?
于是,晉藩只能遙遙看著叛軍在大明山逍遙。
晉軍被五家強藩牽制無法遠征,晉主在魔域“做客”,太上晉主雖然也是武圣,可壽元將盡,絕不會輕易出手,
就是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玄鳳殘軍才能堅持到現在。
聽完姜藥的話,裴亢也反應過來,“我軍打下羙閥君城不久,就受到九真盟之邀,如此必有內奸。”
“奈何找出奸細,卻非易事。山中數萬散修,來自各郡,怎生篩選?”
姜藥道:“鋒有一計,或可行之。”
季信點頭:“公明之意,可是釣魚上鉤?”
“然也。”姜藥笑道,“我等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織錦也笑了,“或可一試。故意放出消息,就說答應和九真盟見面,只是不知死灰崠究在何處,然后貼出告示,求那地址。”
“不錯,正是如此。”姜藥撫須微笑,“九真盟故弄玄虛,不留地址,吊我等胃口。那我等就遂了他們的意,自愿上鉤便是。”
裴亢道:“為免那奸細起疑,還要加一條。山中不是缺乏洞府建材么?就安撫散修,說我等正在接觸新盟友,新盟友應該能解決這個難題。”
“先放出這個風聲,等過一天,再發告示懸賞地址。”
四人相視一笑,這法子就定了。
三天之后,果然有個武尊后期的散修,主動來明堂之外求見,說知道死灰崠的地址。
不到三十的武尊后期,顯然資質很好。他進入明堂之后,對四人行禮:“晚輩奚山,見過三位將主,見過大軍師。”
面對“四大”真人,他并沒有驚慌失措。
姜藥故作欣慰的說道:“奚山,你真知死灰崠所在何處?那里可有神教舊部么?”
其他三人也帶著一絲希冀。
能不搜魂當然更好。搜魂的手段太低級了。四人更希望,此人傻子一般說出來。
奚山憨厚的臉色露出一絲笑容,“晚輩知道死灰崠所在之處。只是,晚輩不認為那里是神教舊部。相反,晚輩認為那是個圈套。”
“晚輩今日求見,就是請四位大人,不要去死灰崠。那個地方,多半是武閥的陷阱。”
什么?!
就是自以為智珠在握的姜藥,此時也有些愕然。
怎么回事?
你應該露出奸細的嘴臉啊。
我已經準備吃瓜了,你給我來這?
其他三人也大感意外。
這個奚山不像奸細啊。
怎么,奸細沒釣到,反倒釣到一個好人?
四大巨頭,此時都有點不高興了。
他們覺得自己的智商,沒有得到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