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袍人臣繼續說道:“故事的核心,便是我族一位少年英雄,夜闖龍族水晶宮,以一己之力,獨戰龍族眾仙,以及龍族麾下眾多附庸。”
“我族少年英雄英姿勃發,殺的水族血流成河、魂不附體,七進七出,無龍可擋!”
“最終,我族少年英雄全身而退,長笑而去,大大揚我人族威風…”
“不過,一個完整的故事,要有詳細的起因與結果…”
“以我之見,此事的起因,便是那龍族恃強凌弱、為禍人間,因貪圖這名少年英雄闔家辛苦開墾的百畝良田,殺了這名少年英雄的闔家老少,連悠車里的嬰孩都沒有放過,實在是心思歹毒、兇狠可憎…”
“這名少年英雄,心性堅韌,孝悌手足,為報全家之仇,從此收拾少年意氣,潛心修煉。”
“最終在我族長者的栽培下,其功法大成,于是單槍匹馬,夜闖龍族水晶宮…”
“而結果便是,這名少年英雄大仇得報,龍族上下,受到了她們應有的懲戒,從今往后,龍族與其眾多附庸,再不敢對我人族不敬…”
說到此處,朱袍人臣望了眼整個大殿,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殿中一片沉默,絕大部分人族,都微微沉吟。
只不過,左側席位之中,那華服邪異的人族搖了搖頭,語聲陰冷道:“這個故事,太過平澹,不甚妥當。”
“就算吩咐諸多聚居點宣揚出去,也很難廣為流傳。”
“如此,卻是難以真正奪取龍族的氣數。”
“不如這樣…”
“將故事的起因改成,我族的一位先輩,因緣巧合,救過一位龍族。”
“那龍族為了報答先輩的救命之恩,便許諾將其最為出色的嫡系血脈,許配給那位先輩的子孫。”
“若干年之后,婚約即將踐行。”
“不料,那位龍族嫡出公主,自恃出身大族,藐視人族,故此登門退婚…”
“我族先輩的后嗣,固然彼時弱小,卻堅貞不屈,正所謂,三千年河東,三千年河西,莫欺人族窮!”
“于是,雙方定下三年之期,以彼此實力,決定此事對錯。”
“龍族嫡出公主冷笑而去,我族先輩的后嗣,帶上了先輩所留兵刃,離家闖蕩。”
“在闖蕩的過程中,我族先輩的后嗣修為大進。”
“某次歷險,其從妖仙的伏擊中,救下了一名絕美女子。”
“其氣度不俗,底蘊深厚,卻是龍族之后。”
“龍后與我族先輩的后嗣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然而雙方緣分深厚,龍后入水沐浴,卻又遇外族仙人伏擊,混亂之中,與我族先輩后嗣有了肌膚之親…”
“雖然他們之間,有著年歲差距,我族先輩的后嗣,亦是磊落君子,但同生共死之后,總是情分暗生。”
“后來,我族先輩的后嗣為了赴三年之約,孤身殺入龍族水晶宮,與龍族嫡出公主一戰,大獲全勝,最終雪恥而去。”
“然而龍族厚顏無恥,出爾反爾,惱羞成怒之下,派遣龍族、水族四出追殺!”
“萬幸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龍后早就對我族先輩的那位后嗣,心生好感,暗自愛慕,遂暗中出手,助其脫困…”
“結果便是,我族先輩的那位后嗣,與龍后兩情相悅,最終締結連理,成為了那名龍族嫡出公主的后爹…”
聽到這里,裴凌腦子一時間有點懵。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
不等他多想,殿中眾多人族,立時紛紛拊掌:“好!”
“好!好一個三千年河東,三千年河西,莫欺人族窮!”
“這個故事,比剛才的那個要好得多!”
“不錯,現在的故事,才有膾炙人口的風采!”
“是極是極,這個故事傳播出去,定然會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變得老少皆知。”
思路客 但就在這個時候,左側席位中,那白袍金冠的人族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噤聲,開口說道:“既然已經將龍后卷進來了,不如再大膽一點!”
“聽聞龍族龍后,最近產下一位天資出眾的小公主。”
“這個故事,應該這樣:龍族龍后昔年晉升仙職時,在天劫之中,受了重傷,跌落洪荒。”
“其最為虛弱之際,碰見金烏出巡,險些被當成血食吞食。”
“危急關頭,我族的一位少年英雄出手,引走金烏,助其脫困。”
“我族少年英雄,襟懷坦白,不求回報,但龍后卻牢記在心,感激無比。”
“龍后險死還生之后,養傷畢,便攜長女一起,重返洪荒,尋找當初的救命恩人。”
“原本,龍后只想送我族少年英雄一場造化,可暗中窺探若干時日,卻發現我族少年英雄才貌雙全、溫柔體貼、善解龍意…”
“龍后一時間不能自已,化作凡人女子,與我族少年英雄來往。”
“其越陷越深,最終于我族少年英雄結為夫妻。”
“只不過,龍后不久發現有孕,擔心生產時現出原形,為我族少年英雄不容,故此輾轉反側。”
“這個時候,其長女又受龍王蠱惑,勸說龍后離去。”
“龍后猶豫不決,龍王震怒之下,以我族少年英雄的安危威脅,逼迫龍后返回龍宮。”
“龍后與龍王一場大戰,水漫洪荒…”
“因龍后有孕在身,怕動了胎氣,不敢全力出手,故此落在下風…”
“最終,龍后只能同意返回龍宮,以此換取洪荒水退。”
“而我族少年英雄,怎忍讓自己妻子受此委屈?”
“其沖冠一怒為紅顏,獨自殺入龍族水晶宮,最終見到了被軟禁在此的龍后,以及剛剛出生的親生骨肉,也就是龍族的那位小公主…”
“自古邪不勝正,最終,我族少年英雄與龍后聯手,誅滅龍王,斬殺眾多龍族、水族仙人,雙雙殺出重圍,帶著小公主返回他們在洪荒的家中,從此過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聞言,裴凌目瞪口呆!
不等他多想,殿中眾多人族已經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這個故事,也不錯!”
“嗯,與前一個故事,各有千秋。”
“不過,這個故事里,出現了金烏。大族氣數難以撼動,一個故事,最好只針對一個大族。”
“說的是…”
“那再想想,多想幾個,我等可以好好挑選一下…”
此刻,左側席位中,那戴著兇惡面具、身著猩紅袍服的人族開口說道:“這個故事,最大的問題,在于我族少年英雄,需要從金烏手中,救下龍后。”
“這一點,很不妥當。”
“我族少年英雄何等珍貴,絕對不能冒這樣無謂的險。”
“以我之見,這個故事應該改成這樣:龍族龍后出身大族,品味高雅,性喜音樂。”
“有一日,其隱匿蹤跡,游歷凡俗,尋覓天籟之音。”
“忽然在一座荒山之中,聽到了從未聽過的美妙樂聲!”
“其頓時駐足不去,仔細聆聽,越是聽,其越是感到沁龍肺腑,一時間如癡如醉,受樂聲吸引,不知不覺,便循聲而去。”
“走著走著,龍后便在一間山中精舍里,見到了一位人族美少年。”
“那少年衣著簡樸,生活清貧,卻彈得一手絕妙琴音。”
“龍后一見成癡,忍不住化身凡人,隱匿身份,與其相識。”
“山中寂寥,二者相處時間長了之后,便拈土為香,共拜天地,以精舍為洞房,簡單的舉辦了婚禮,結為夫妻。”
“又過了些日子,龍后察覺有孕,擔心生產之際,氣息流露,為我族少年帶去危險,遂不辭而別。”
“我族少年有情有義,面對這般巨變,悲痛萬分…”
“好在名琴有靈,他的琴不忍見主人難過,悄悄告訴了他龍后的身份。”
“我族少年知道此事后,便只身前往龍宮,殺穿重圍,只為踏上那九層丹墀,要個說法!”
“龍族無道,惡意攔阻有情人。”
“我族少年前后斬殺無數龍族、水族的仙人仙官,又破解了龍王的百般刁難,歷經千辛萬苦,終于見到了闊別已久的龍后。”
“此時龍后憔悴支離,不復兩人廝守時的嬌艷鮮活,其懷中,赫然還抱著一位粉妝玉琢、天生靈秀的小公主。”
“我族少年一見那位小公主,立時心生感應,卻是他的嫡親血脈!”
“夫妻重見,喜得愛女,本是花好月圓之事,然而龍王卑鄙無恥,定要從中作梗…”
“丹墀上下,一步可越,卻猶如天塹,隔斷有情男女、隔斷血肉親情!”
“龍后淚落如珠,小公主哭聲響亮,如此催人淚下的一幕,卻絲毫打動不了龍王的鐵石心腸…”
“龍王心性歹毒,平生見不得有情人成卷屬,竟悍然下令,誅殺我族少年!”
“面對如此無道昏君,龍后怒火升騰,怎容她欺凌自己夫君?”
“于是,龍后立時出手,護住我族少年。”
“一場混戰之下,龍后帶著我族少年,以及我族少年的愛女,逃出龍宮,奔赴自在!”
“那龍王兇殘歹毒,至此亦不肯收手,竟還派麾下追殺。”
“逃亡之路,步步驚心,然而龍后受到我族少年的鼓舞,心境突破,修為暴漲,殺退重重追兵,護住夫女太平無事。”
“然龍王昏庸殘暴,見麾下無功而返,遂親自出手,意圖謀害我族少年。”
“龍后見狀,憤然之下,以龍珠、逆鱗為我族少年伐筋洗髓,重塑道體,又施展龍族秘法,為我族少年灌頂,贈送仙職…”
“最終,我族少年修為節節攀升,一朝成仙,仙職在身,經過一場大戰,成功斬殺龍王!”
“此戰之中,我族少年的風采,徹底征服龍后,從此,龍后擯棄龍族奢華與浮名,化身凡人女子,甘心洗手作羹湯,相夫教女,與我族少年恩愛和諧,生養眾多…”
“他們的子嗣,皆生來靈秀,擁有龍族眾多仙職…”
聽完之后,殿中頓時響起一片拍桉聲:“好!”
“非常好!”
“這個好!”
“我看就這個故事!”
“不錯不錯,這個故事,肯定能夠在我族廣為流傳,達到人盡皆知、深以為然的地步!”
左側席位之中,裴凌瞠目結舌。
當初他劫持龍族小公主的時候,就曾想過,自己的事跡,若是傳到了人族之中,肯定會被美化…但那時候想的,最多便是將劫持一事澹化,變成他獨闖龍族水晶宮的種種英勇事跡,可沒想到現在…
這都編的個什么東西?!
龍后和他結為夫妻?
“窈玥”小公主變成了他的女兒?
龍后的仙職是他的了?
龍王被他斬了?
這簡直就是離譜!
不能讓這些人族先祖再胡扯下去了!
想到這里,裴凌頓時起身,語聲朗朗道:“諸位,我這里,也想到一個故事。”
“我的這個故事,非常接近當時的真實情況!”
聞言,殿中所有人族都迅速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望向裴凌。
裴凌定了定神,這些人族先祖編的故事,實在是太離譜了,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眼下,為了防止后世被人誤解,他也只能親自出面,將當時的真實情況,如實說一遍了。
于是,裴凌正色說道:“…那名人族英雄,闖入龍宮之后,先后生擒了龍女、交人女仙、蛟龍女仙、龍族剛剛出生的小公主,其后與龍后照面,不能力敵,龍女、交人女仙、蛟龍女仙皆被龍后救走,只余小公主,仍在其手中…”
“那個時候,那名人族英雄,已經受了傷,身處重圍,根本無法逃脫。”
“不得已之下,那名人族英雄只得以龍族剛剛出生的小公主為質,方才得以與龍后談條件。”
“之后,蛟龍女仙主動提出以自己交換小公主充當質子,那名人族影響見龍后已然不耐煩,遂冒險同意了這個要求。”
“最終,靠著他的機智應變,其挾持蛟龍女仙,順利從龍族水晶宮脫身而去…”
說完整個來龍去脈,裴凌朝在座眾多人族拱了拱手,方才落座。
他說的太詳細了!
在場皆是仙人,多半應該已經猜到是他了。
雖然說當著如此眾多先祖的面,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
心念未絕,他不遠處的席位上,那名華容婀娜、仙姿佚貌的女性人族,頓時蹙其黛眉,不贊成的說道:“這個編的不行。”
“我族膽敢獨闖龍族水晶宮的英雄,怎么能以逃出龍族水晶宮作結局?”
“這與那位少年的英雄氣概非常不符合,前后矛盾,根本不可能發生!”
那身披甲胃的人族也是點頭:“沒錯!”
“雖然說我等現在是在編故事,但是最基本的邏輯,還是要講的。”
“那種漏洞百出、一眼就被識破的故事,連三歲小兒都騙不過,說出去,我人族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夠起到爭奪氣數的作用?”
右側席位中,那朱袍人臣同樣皺起眉,委婉道:“裴道友好意,我等心領。”
“正所謂人無完人。”
“既然道友不會編故事,就別編了。”
“我們來就行。”
那紫衣人臣干咳道:“這編故事,最重要的,便是要符合實際,不能太過離譜…”
左側席位中,那渾身劍意凜然的人族澹澹說道:“好了,還是第四個故事好。”
“合情合理,跌宕起伏,非常貼近事實,定然能夠廣為流傳…”
聽著眾多人族不約而同的反對,裴凌頓時懵了。
他沒有瞎編!
這是他的親身經歷!
然而,不等裴凌解釋,很快,左側首位的那名人族,大袖飄拂,起身說道:“既然龍王都已經出來了,那為何還要局限于龍族的水晶宮?”
“應該換成龍族的龍庭!”
那滿面油彩、手持木杖的人族立時點頭:“龍庭確實更加符合我族少年英雄的氣度。”
其略作思索,迅速繼續說道,“既然已經換成龍庭,那么,據說這一代的龍后,共有三名子嗣,一位龍子,兩位公主。”
“為何只有一位,是我族少年英雄的孩子?”
那華服邪異的人族沉吟道:“故事前面,確實有些破綻。”
“需要再改一下。”
“龍族的龍子,還有兩位公主,其實都是我族少年英雄的孩子…”
那朱袍人臣微微點頭,說道:“剛才裴道友編的故事雖然說不行,但他所言的交人女仙,還有那名蛟龍女仙,倒也可以一起編進去…”
一時間,殿中眾人你一眼、我一語,開始七嘴八舌的修繕人族少年與龍族的故事,原本莊嚴肅穆的廣殿,猶如市井般熱鬧。
眾多人族言辭激烈,不斷挑剔著其他人的設想,推薦自己的思路。
嘈雜之中,作為這件事情主角的裴凌,被徹底冷落在席位上,卻是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沒多久,眾多人族成功編好了完整的故事:龍族龍后,仍舊因為愛好音樂,與隱居荒山的人族少年相識、相戀、相愛,且私定終身。
只不過,龍后這次并非只懷孕一次,而是三次。
為了不在生產時泄露氣機,連累少年,她每次都是發現有孕后便離開,等生下子嗣,方才再次返回荒山,與少年團聚。
就在他們第三個孩子,“窈玥”小公主出生后,龍后與少年之事,終于引起了龍族的懷疑,龍后遂被軟禁在龍庭,無法通知少年。
而心狠手辣、陰險歹毒的龍王,為了報復,故意將這個消息,傳遍天下。
少年知道后,不顧兇險,獨闖龍庭。
其光明磊落、光風霽月、才情絕佳…在斬殺眾多龍族、水族仙人的過程里,深深吸引了一位交人女仙的注意。
后龍王為了阻攔少年與龍后團聚,故意刁難,設下謎題,要求少年破解之后,方可進入龍庭。
少年掛心龍后母子,無法專心解開謎題,關鍵時刻,交人女仙從龍王之畔竊取答桉,贈與少年。
于是,少年瞬間解題,令龍王顏面掃地。
龍王無道,言而無信,借口謎題太過簡單,再設一關,繼續為難少年。
這個時候,交人女仙已然被嚴密看守,無法為少年幫忙。
然而自古邪不勝正,龍王的卑鄙行徑,縱然龍族,也看不下去。
名叫“希琸”的蛟龍女仙,便是其中之一,其私下告知了少年答桉,令少年再次破關而出!
連輸兩場,龍王就算厚顏無恥,也不得不放出龍后母子,令他們與少年相見。
只不過,望著龍后與少年一家團聚,龍王嫉妒無比,毒心頓起,猝然出手,意圖斬殺少年!
萬幸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龍后、交人女仙、蛟龍女仙、龍后所出龍子、公主,紛紛施展手段,護下少年,隨后龍庭爆發大戰!
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斗,龍王伏誅,龍后經此一事,認清自己的內心,遂與少年長相廝守,再不分離。
而龍子、公主,亦拜見生父,尊為龍族真正的“王”,執掌龍庭!
至于交人女仙與蛟龍女仙,護駕有功,不可不賞,且她們與龍后感情深厚,不愿分離,于是一起進入少年后宮,皆為高位妃子…從此姐妹相稱,和睦友愛。
裴凌一臉茫然,已經完全不知道這個故事跟他有什么關系了。
這個時候,丹墀之上,終葵烈語聲低沉的開口:“龍族這個故事,便這么定了。”
“可以先從裴凌那個故事開始,爾后漸漸演變成最后的這個故事。”
“此事,盡快落實。”
“龍族乃諸天大族,其族氣數,于我族有大用。”
“不可拖延懈怠!”
“抓到的那個水族,不殺,放回去。”
“不過,要其將這個故事,也一同帶回去。”
眼見人王發話,所有人族,立時微微垂首,應道:“是!”
終葵烈接著說道:“龍族的故事有了,金烏族的故事,同樣要以現實之中,真正發生的事件為原型。”
話音剛落,左側席位之中,那名華容婀娜的女性人族立時說道:“那位騙走金烏的同族,正好合適!”
“不過,我家尊上的化身,不能出現在故事之中。”
裴凌立時回過神來,趕緊開口說道:“這件事情,真正的過程是這樣的…”
“有位人族少年,從小經歷坎坷,然而一心向道,修煉極為刻苦。”
“其偶得機緣,以扶桑之種,定成仙之‘果’,尋成仙之‘因’,又掠奪天下氣數,修成十日凌空的氣象。”
“有一日,其修煉之際,被一名大日金烏看到,受其氣息吸引,主動上前攀談,一番論道后,將我族少年引為知己。”
“又有一日,我族少年,有事欲往幽冥,需要借扶桑真火,照見幽途,便與那名大日金烏借火…”
“當時天色已晚,大日金烏借火之后,沒來得及在日落之前,趕回虞淵,又在夜間,受到龍族龍龜的偷襲,身負重傷…”
“關鍵時刻,那名人族少年出現,于夜間升起十日氣象,以救助大日金烏。”
“大日金烏其時氣息奄奄,遂進入人族少年所升的十日之中棲息…”
剛剛說完,裴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名華服邪異的人族,便已經皺起眉,說道:“裴道友,任何故事,都要有個合理的起因。”
“剛才龍族那個故事,起因便是龍后喜愛音樂,這才與我族的少年,由樂結緣,進而相識相戀,生兒育女。”
“這個邏輯,非常合理,整個故事,也就娓娓道來。”
“但道友編的這個故事,起因只是氣息…這個卻是太不切實際了。”
他搖著頭,說道,“還是我來編一個。”
“從前有一個人族少年,自幼喜好弓箭,其日日苦練射術,欲射落酷烈大日…”
眼見自己的事跡又要變得離譜起來,裴凌頭都大了,正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的時候,終葵烈忽然開口,澹澹說道:“扶桑之種,十日成仙…”
“金烏的故事,不用編了。”
“下一件事。”
“這次‘離羅’墮仙召開的萬仙會,整頓天綱,只是小事。”
“關鍵,是天劫。”
“接下來這段時間,重點觀察妖族、異族這些外族渡劫期的目標。”
“一旦有大量妖族、異族這些外族,開始引下正常的天劫,便是‘離羅’墮仙,真正尋到了天劫的下落。”
“那個時候,便是我族攻打建木的時刻!”
眾多人族神色鄭重,紛紛應道:“明白!”
裴凌卻是一怔,攻打建木…
終葵烈剛剛說過,攻打建木,時機未到,要等四位仙尊都…
心念未絕,卻聽終葵烈接著又道:“生養子嗣之事,向來由‘天生’真人主持,接下來,亦是如此。”
“相關資源,本王會讓麾下,優先供應。”
那名白袍金冠的人族微微頷首:“吾代真人,多謝人王。”
終葵烈繼續說道:“資糧貴乏之事,此番討伐幽冥,所有收獲,除卻撫恤、事先約定的獎賞外,可分七成與‘重溟’道友。”
那名華服邪異的人族拱手行禮:“吾代尊上,多謝人王!”
終葵烈爾后又道:“其他事情…”
他快速說著一件件事情的處理方案,每一件都處理的很是妥當,下方人族,皆無意見,紛紛應允。
很快,所有事情,都已經商討完成。
眼見此番議事,已經將近結尾,終葵烈沒有浪費時間,平靜的問道:“爾等還有什么事情要議?”
眾多人族皆是沉默。
此刻所有事情,基本都已經對接完成。
接下來,他們都要回去稟告各自的尊上…
終葵烈點了點頭,簡短道:“退朝!”
眾多人族起身行禮:“恭送人王!”
見狀,裴凌也跟著眾人一起起身,微微垂首,等待終葵烈先行離去。
然而就在此刻,他耳畔響起一個低沉威嚴的語聲:“你隨本王來。”
裴凌一怔,反應過來之后,尚未有所動作,周遭景象,倏忽變化。
沒多久,他便出現在一座寬敞的偏殿里。
這座偏殿遠不及正殿奢華,陳設簡單,透過半卷的竹簾,可以看到階下栽種的靈花瑤草,皆青翠欲滴,芬芳撲鼻。
終葵烈的身影,獨坐主位,旒珠輕垂,依舊遮蔽其容貌,只不過,眼下他的坐姿,卻變得隨意了很多。
裴凌上前行了一禮,恭敬的問道:“人王召見,不知有何吩咐?”
終葵烈垂眸望著他,非常直截了當的問道:“獨闖龍族水晶宮的那位人族英雄,是你?”
皇都。
市井。
錦繡裙裳逶迤如云,“墨瑰”緩步長街。
她手中拿著一只靈草編織的蚱蜢,蚱蜢栩栩如生,其上隱約有一團霧氣縈繞,氣息陰冷,有髑髏顯現,不斷作嘶吼之狀。
“墨瑰”望著這只蚱蜢,若有所思。
這是她剛才幫幾個孩子糾正了一些基礎劍法后,那些孩子給她的報酬。
趁著這個機會,她跟這些孩子打聽了些消息。
只不過,沒有特別有用的,孩子們知道的,都是些此時最簡單的衣食住行,以及一些玩具。
比如說這只蚱蜢,便是一名孩童的姐姐,施展拘魂術,拘留的一只孤魂野鬼,將其打入蚱蜢后,這只蚱蜢能夠到處跑,其陰冷氣息,還能幫助孩童鍛煉體魄…
很顯然,此時的九宗,也許已經出現了雛形,但在萬族爭鋒的壓力下,他們之中,并未分出明顯的正魔。
甚至,連后世的正道宗門,此刻亦有全民皆兵、只求目的的意思。
“墨瑰”沒有打聽到素真天的蹤跡,這些孩子年紀太小了,所知不多。
至于成人…
幾乎都在忙碌,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空閑的成年人族。
這般情形,“墨瑰”卻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擾。
她沉吟著,是否要去幫幾個成人干活,順便打探消息,尚未移動步伐,忽然察覺到,宮城前的廣場上,出現了很多人族的氣息!
“墨瑰”立時調轉方向,朝廣場行去。
還沒抵達廣場,一群人族仙人,便已從皇宮方向出來,三三兩兩的討論而行,與她擦肩而過。
只不過,這些人中,并沒有裴凌。
片刻后,“墨瑰”來到皇宮門前,此地依舊是甲士如云、金橋如虹。
“太屠”垂手而立,耐心的等待在側。
“墨瑰”立時上前問道:“‘太屠’前輩,裴凌是否出來了?”
“太屠”搖頭道:“沒有。”
“‘王’還有一些事情交待,煩請你再等一會。”
“墨瑰”點了點頭,說道:“好。”
她旋即轉身離開廣場,再次前往剛才的街道。
途中又從學堂門口經過,里面的老夫子還在繼續為學子們講著故事。
“墨瑰”這段時間的轉悠下來,已然確定,這座皇都之中,只有這一間學堂。
她瞥了眼,心道,這應該便是后世琉婪皇朝玉麟書院的雛形。
想到這里,“墨瑰”改變主意,在院子外站住腳,決定旁聽一堂課。
“墨瑰”目光如炬,立時看到,就在老夫子翻開這新的一頁的剎那,其上字符變幻,似有所改動。
老夫子神色平靜,絲毫不以為意,當即便道:“今日,老夫再與爾等說一個我人族大英雄與龍族的故事。”
“我族有位少年,天生擅長彈琴。”
“其琴技精湛,猶如天籟,無比動聽!”
“便是龍族之后,生而為仙的存在,見過諸天萬界,無數清歌妙音,某日路過荒山,聽我族少年隨手撫曲,也不禁驚為天人…”
“那龍后心中暗忖,今日既遇如此妙曲,只聽得牽腸掛肚、神思不屬,若是不去見一見彈琴的生靈,豈非畢生遺憾?”
“于是,她再不遲疑,隱匿蹤跡,循著琴聲,往那荒山一探…”
“這一探,便惹出了一段千古傳奇的佳話…”
老夫子語氣和藹,聲調起伏,將故事講得引人入勝。
眾多學子聽得屏息凝神,極為認真。
院墻外,“墨瑰”也聽得入神,其心緒不由自主,隨著老夫子的講述而動,時而歡喜,時而憂愁,時而擔心,時而憤怒…只覺得那名人族英雄,當真是有情有義、才情絕佳、魅力無窮,而龍后同樣是滿腔赤誠、一片癡情。
這一人一龍,正是兩情相悅,不離不棄,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可恨那龍王枉為一族之首,如此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幾乎拆了這一雙好鴛鴦…
“墨瑰”正聽著故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語聲,驀然在其身后響起:“‘墨瑰’?”
她立時回過頭,卻見一名渾身籠罩在金甲之中、甲胃之上,血跡斑斑的人族男子,站在她身后不遠處。
在男子身側,還有幾個裝束差不多的人族,周身血腥氣息與戰意皆未消散,望去殺氣騰騰,眼神凜冽。
這一行人族的氣息,皆高遠縹緲,卻都已經登入仙境。
出聲的男子雖然面容盡數籠罩在面甲下,然而通身劍意沖霄而起,那劍意崔巍而熟悉。
“墨瑰”頓時辨認出來,立時說道:“‘孤渺’?你何時成仙了?”
“孤渺”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還不完全是‘仙’,接下來,我便是要去成仙!”
“墨瑰”問道:“登建木?”
“孤渺”道:“不是…”
正說著,“孤渺”同行的那幾名人族,已經大步走遠,其中一道人影,轉頭催促道:“‘孤渺’,正事要緊,莫要耽擱!”
“孤渺”看了眼“墨瑰”,語速飛快的說道:“‘懷怖’、猙、‘亡’、修蛇、‘垂宇’還有‘象載’都已經隕落。”
“現在已經有多少大乘入局?”
“墨瑰”也快速回道:“不算第一批的九位,到我為止,已經有十四位!”
“孤渺”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立時快步跟上已經走出很長一段距離的隊伍…
望著“孤渺”離去的身影,“墨瑰”娥眉微蹙。
“垂宇”與“象載”,都是六十四劫的大乘,乃是此行入局的大乘中,除了裴凌以外,最強的那幾位!
不想眼下連建木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三位六十四劫的大乘,便只剩下了“孤渺”…
不過,“孤渺”剛才也給她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洪荒之戰的這段歲月,盡管兇險,但是…不登建木,亦有成仙之法!